姜騾子帶領一部分手下扮作看客,散落在車輛周圍。
此時此刻,他緊張的看著那些被安排展開抵近行動的手下們‘做事’。
組長與他匆匆見過一面,兩人就行動方案進行了溝通。
程千帆給予指導意見是想辦法制造事端,以阻攔押送車輛以及吸引押運人員的注意。
姜騾子與手下商量后,就想到了安排人假扮孕婦受傷小產來阻攔車輛的辦法。
此外,按照組長的指導意見,一開始是暫定在醫院門口實施行動的,緣由是敵人在即將抵達醫院的時候是最放松的,這個時候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可以收到奇效。
不過,程千帆也特別指出來,因為他對于周遭的地形、環境沒有親自實地考察過,這只是指導意見,具體行動細節由姜騾子根據實際情況來最終確定。
姜騾子實地考察齊民醫院附近,發現了一個此前并未掌握的情況,醫院收拾了幾名新亞和平促進會的傷員,這幾個人是在下鄉清鄉掃蕩的時候被新四軍游擊隊打傷的。
也正因為有這幾個新亞和平促進會的傷員在醫院住院,新亞和平促進會的人會不定時的來醫院探望,而這些漢奸則可能在關鍵時刻成為左右局勢的意外因素。
如此,姜騾子思索再三,他選擇在距離醫院還有兩條巷子的這里動手。
一切都在按照預定計劃進行著。
現在就看撲向卡車的兩隊人馬能否得手:
一路人馬是撲向卡車駕駛室的。
另外一路人馬則由姜騾子的愛將呂曉帶人撲向車斗。
車斗里還有三個特工在看守小道士。
其中一人坐著,昨晚打了一夜麻將的此人不停地打哈欠。
另外兩人,一人趴在駕駛室后面的玻璃窗看前面的爭吵,一人則嘴巴里叼著煙卷看守小道士。
也正是此人較為警覺,聽到了桄的一聲悶響。
然后他抬頭看,就看到有一個人上了車斗,后面還有一個人正向車斗里面爬呢,最重要的是當先此人手中握著匕首,已經向他撲過來了。
“有敵……”這人沒有完全吼出的字眼卡在嗓子眼,聲音戛然而止了。
呂曉直接撲進了他的懷里,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時匕首連續且快速的捅刺在他的腹部。
噗呲,噗呲,噗呲!
幾乎是與此同時,另外一名爬上車斗的特情組別動隊隊員也握著匕首沖向了正貼在玻璃窗看吵架的特工。
只是,此人還是較為警覺的,被呂曉捅死的特工臨死前的喊聲引起了此人的警惕,他扭身看,就看到了一個人握著匕首撲過來。
他直接撞過去,用肩膀一抵,同時雙手去爭奪匕首。
兩人扭打在一起。
“蔡羅全,側恁娘!幫忙!有敵人!”這人嘶吼著,朝著還在打瞌睡的特工喊道。
這人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看到了撲過來的人和匕首。
呂曉一匕首刺在此人的胸膛,然后不給這人掙扎反抗的機會,拔出的匕首直接捅進了喉嚨,并且用力的向下一拉扯,這人的喉嚨里鮮血涌出,嘴巴里發出嗬嗬的嗚咽,倒了下去。
然后,呂曉沒有停頓,拔出匕首撲向正在和自己的手下廝打的特工,一把抱住此人,在其后心就是連續的捅刺。
也就在這個時候——
砰的一聲!
終于還是響槍了。
這是撲向駕駛座的行動發生了意外,副駕駛座的特工身強力壯,在和特情組別動隊隊員扭打的時候占據上風,找到機會拔出腰間的短槍,開槍打死了和自己廝打的特情組行動人員。
“抬走!快!”呂曉大急,催促兩個手下不要理會駕駛室的情況,趕緊將小道士抬下卡車。
突然的槍聲,驚得匡富林嚇了一跳,曹宇也下意識的看向卡車的方向。
“中計了!”曹宇喊了一嗓子,罵道,“快,快,回卡車!”
然后他就猛然臉色再變,看向周遭圍觀的人群。
確切的說,是看向距離他大約二十多米遠的地方:
槍聲響起后,圍觀的人群頓時被驚的呼喊奔逃。
只有那孕婦的丈夫、親屬還在哭天搶地。
這還算正常,但是,圍觀市民中還有三個人沒有離開。
這立刻引起了曹宇的警覺。
在槍聲響起后,姜騾子心中一沉,他立刻示意幾個手下去增援卡車駕駛室那邊。
然后他一扭頭就看到了曹宇看過來的目光。
姜騾子應變極快,幾乎是瞬間,他從腰間拔出手槍,迅速關閉保險的同時,抬起的槍口瞄準了曹宇,扣動了扳機:
他自然認出此人是七十六號的曹宇。
這人是在上海特情組別動隊的諸多行動目標之內的。
“側那娘!”姜騾子罵了句。
曹宇這人太狡猾且機靈了,在姜騾子舉槍射擊的前一秒鐘,曹宇似乎就意識到了危險,這人并沒有舉槍反抗,而是直接來了一個驢打滾。
故而,姜騾子這一槍竟然打空了。
他不甘心的再度舉槍。
這一槍擊中了正連滾帶爬尋找掩體的曹宇的后肩膀,然后這人強忍疼痛撞進了路邊的茶攤,并且以令人嘆為觀止的速度連續掀翻了幾個桌子,在碗碟落地摔碎的時候,這人也消失不見了。
這人簡直就是屬泥鰍的!
姜騾子心中罵了句,盡管有心要跟上去除掉曹宇這個漢奸,但是,他非常清楚此次行動最重要的是營救小道士,而不是鋤奸。
算這畜生命大!
姜騾子一揮手,舉槍帶領手下四散開來,幾人朝著天空胡亂放槍。
姜騾子還扯著嗓門吼。
他吼的是,‘本人姜騾子,今日要大開殺戒,哈哈哈’。
這一嗓子吼出去,再輔以這噼里啪啦的槍聲,街面上頓時亂作一團,到處都是胡亂奔跑的人群。
拜巡捕房所賜,姜騾子匪幫承包了整個上海灘大半的大案要案,其中不乏很多極其兇殘,乃至是慘無人性的惡劣案件,所以,在上海市民的心中,姜騾子便是那等窮兇極惡、毫無人性的江洋大盜。
這等人是沒人性的,是亂殺無辜的。
所以,姜騾子詐稱自己是江洋大盜‘姜騾子’,還揚言要大開殺戒,這在市民中所造成的的恐慌甚至還在噼里啪啦的子彈之上!
砰砰砰。
這邊,駕駛室的特工也已經被特情組別動隊隊員清理了。
然后一個隊員將駕駛室的尸體一腳踹下去,自己坐上去,副駕駛這邊也爬上來一個隊員。
駕駛室的隊員直接駕駛車輛,一個調頭,然后一踩油門,轟鳴聲中沿著開闊的馬路疾馳而去。
聽得卡車嘶吼著駛離。
街面上除了尖叫聲,沒頭蒼蠅一樣的奔跑聲音之外,再無槍響。
曹宇這才從茶鋪的里間窩棚里爬出來,他的腦袋上頂著幾根稻草,一只手捂著中槍的臂膀,氣急敗壞的喊道,“人呢,死哪去了!人呢!”
四個隨同他下車查看倒地孕婦的情況的特工,一個被打死在當場,尸體抬眼就可看到,另外三人則不見了。
“組長!”
一個聲音響起,此人是一個機靈鬼,在組長曹宇挨槍子的時候,連滾帶爬的跑開了,此時此刻,這人從馬路邊的一個煙雜店里探頭探腦,確認敵人已經不見了,這才揮舞著手中的短槍沖出來。
一邊跑,還一邊胡亂開了一槍,“殺啊。”
這一聲槍響不要緊,好不容易稍稍安定下來的市民們又被嚇到了,又是一陣哭爹喊娘、雞飛狗跳。
“側恁娘!”曹宇氣壞了,揮舞著的手臂牽動了肩膀的傷勢,他罵道,“尹鵬,還不過來扶著老子。”
尹鵬忙不迭的過來攙扶自家組長,“組長,你受傷了?”
曹宇沒有回答他。
他環視了一眼,近前躺著兩具尸體,其中一人是跟隨他下車查看孕婦情況的手下,另外一人則是醫生匡富林。
而方才卡車所在的位置,則躺著三具尸體。
其中兩具尸體分別是駕駛座的司機手下,以及坐在副駕駛的手下。
還有另外一具尸體,料想可能是被自己手下打死的敵人,當然,也可能是被流彈打死的市民。
“你表哥他們呢?”曹宇質問身旁的尹鵬。
卡車車斗里還有三個手下,其中便有尹鵬的表哥,此時這三人則卻不見了身影。
此外,還有兩個跟隨他下了卡車的手下不見了。
不過,曹宇此時此刻顧不得這些了,他捶胸頓足,為要犯‘小道士’被敵人救走了而發愁。
正說著呢,另外那兩個手下從馬路邊上的垃圾池里爬出來了。
“你們兩個混蛋!”曹宇氣急敗壞,在尹鵬的攙扶下走到兩個手下的面前,兩腳將兩人踹翻在地。
“組長,現在怎么辦?”尹鵬小聲問。
“怎么辦?”曹宇眼珠子通紅,“打電話,打電話叫人!蠢貨!”
說著,曹宇一把甩開尹鵬的攙扶,他慢慢走到匡富林的尸體面前,搖了搖頭。
盡管沒有證據,但是,曹宇可以斷定匡醫生一定和這起襲擊救人行動有直接關系。
只是,這人怎么會被打死的?
這是來不及帶走匡富林,所以滅口?
他不得其解,看著匡富林身上那圍巾被鮮血染紅了,他嘆了口氣,“匡醫生也是受了無妄之災了。”
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作為醫生,本就不是特工總部的特工編制,平時根本不會遭遇此等險境的,這次確實是遭了無妄之災。
然后他就聽到了劇烈的咳嗽聲。
匡富林一邊咳嗽,一邊捂著臉孔,一臉茫然的看著四周,然后便看到了身旁不遠的尸首,驚得他直接爬起來了。
“匡醫生,伱沒事?”曹宇驚訝不已,“太好了。”
說著,他關切詢問,“你中槍了?”
匡富林搖搖頭,“我當時就腦門上突然挨了一下,就這么暈過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曹宇看過去,就看到匡富林腦門上的淤青,而那額頭臉頰上似乎是什么印子。
他仔細看,便看清楚那是鞋印。
他忽而想到,自己此前連滾帶爬逃生的時候,似乎是一腳踹在了什么人的身上。
“匡醫生,嘶……你來幫我看看這槍傷。”曹宇臉不紅氣不喘,動了下自己的肩膀,隨后便疼得直咧嘴,說道。
也就在這個時候。
轟隆!
一聲巨響。
曹宇幾人嚇得蹲下來,狼狽躲避。
“尹鵬,去看看怎么回事?”曹宇喊道。
被點名的尹鵬盡管不情愿,還是只能小心翼翼的過去查看。
不一會,尹鵬回來了,他向曹宇匯報了一個情況:
有一隊日軍憲兵正要趕來此地,卻是在齊民橋上被炸了。
十幾個太君或是被炸死炸傷,還有人暈死后落進水里后,似乎是被淹死了,可以說,全須全尾活著的沒幾個。
曹宇倒吸一口冷氣,他咬著牙花子嘟囔了一句:
這幫家伙夠狠的!
殿后的吳順佳成功的引爆了安裝在齊民橋的炸藥,他甚至沒有時間回頭看那些入彀的日本憲兵的慘狀,就趕緊隨同倉皇亂竄的驚慌市民們一起逃離。
大約一刻鐘后,姜騾子成功與吳順佳匯合。
他便看到了一個無比興奮,眼珠子都因為興奮而充血泛紅的吳順佳。
“不是說了成功撤離后,可以不炸橋嗎?”姜騾子批評吳順佳。
他對這家伙還是有些了解的,這就是一個爆破瘋子,整天想的就是炸炸炸!
“來了一隊日本兵。”吳順佳說話的時候,神情還處于亢奮狀態,他做了個爆炸的手勢,雀躍說道,“他們剛上橋,轟的一下!”
“干得漂亮!”姜騾子立刻‘變臉’,夸贊說道。
得益于吳順佳搞出的這一次爆炸,成功的解決掉了那一隊日本憲兵,不然的話,他們現在就可能陷入麻煩了。
“卓組長呢?人怎么樣?”吳順佳問道。
姜騾子沒有回答,他沉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撤!”
淺草旅館。
菊部寬夫將卷宗收好。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
“尺內,車子來了沒有?”菊部寬夫問道。
他要了車子回特高課。
“室長,還沒到。”尺內回答說道。
“不等了。”菊部寬夫看了看腕表的時間,皺眉說道,“你去外面叫一輛黃包車。”
“哈依!”
幾分鐘后,菊部寬夫手中拎著公文包走出淺草旅館的大門。
也就在此時,轟隆一聲。
尺內以及黃包車夫被嚇了一跳,兩人都下意識的蹲下躲避。
菊部寬夫鄙夷的看了一眼兩人,他有著較為豐富的經驗,立刻判斷出這爆炸聲距離此地至少十華里,根本無需擔心。
故而,菊部寬夫面對這爆炸聲,可以說是毫無懼色,云淡風輕的站立。
也就是這個時候。
一聲槍響。
蹲在地上的尺內抬頭看,就看到菊部室長的頭蓋骨飛出一塊,整個人身體后仰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