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岑雨峰看著邊三輪開路的日軍隊伍,眼眸一縮,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遠端那被前后的邊三輪拱衛的三輛小汽車。
崗村應該就在這三輛小汽車內,問題是人在哪輛車子里?
“岑書記,日本人防衛森嚴。”趙修湊到岑雨峰的身邊低聲說道,“歪把子機槍必須先打掉。”
“告訴楊帆和張揚,他們兩個的目標是一前一后的歪把子機槍,其他人三人一組,分別瞄準這三輛小汽車。”岑雨峰沉聲說道。
他的手伸向腰間,將短槍悄悄握在手中,“打完就撤,馮喜萬帶隊斷后阻擊。”
岑雨峰的目光盯著那一輛軍卡,軍卡上的日軍士兵將會是他們撤離的最大阻礙。
“明白了。”
“聽我開槍為號令,必須第一時間把子彈打光,然后迅速換彈匣。”岑雨峰說道。
“明白。”
胡賽明的目光盯著日本人的車隊,他在搜尋千北原司的蹤跡。
他今天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干掉這個日本人。
他不確定千北原司是否會在小汽車里,且按照他的猜測,這個日本人出現在崗村的車隊里的可能性不大,此人更可能會在槍聲響起后以埋伏、圍剿的姿態出現。
這是他第一次直接接到處座的命令,胡賽明心中堅定,他決心即便是死也要完成處座交代的這個任務。
也就在這個時候,胡賽明就聽見啪的一聲槍響。
“誰干的?”
胡賽明愣了下,他下意識的看向周遭,他以為是哪個行動隊員心慌先開槍了。
然后就聽見激烈的槍聲響起,當頭和斷后的日軍邊三輪上的大正十一式輕機槍手直接被擊斃。
隨后,更多的子彈傾瀉向三輛小汽車。
不是我們的人!
還有人對崗村車隊動手!
胡賽明立刻就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了。
而這突然的槍聲更是直接攪亂他們這邊的部署安排,一些隊員聽見槍聲響起后,以為是信號發出,也下意識的開槍了。
“打!”胡賽明顧不上生氣了,直接拔槍射擊。
“成功了!”佐上梅津住霍然起身,高興說道。
聽這槍聲,軍統至少有幾十人,這足以說明他們的計劃成功了,軍統入彀了。
“諸君,該我們出場了。”平重陽一環視一眼,說道。
他們此時正身處齊民醫院的二樓一個病房內,佐上梅津住沖著一名憲兵點點頭,憲兵敬了個禮,然后打開了窗戶,揮動手中的旗幟,發出旗語。
隨著旗令一下,從咸啟路和極司菲爾路路兩個方向,有大批日軍士兵、特工總部的特務呈包圍沖刺狀而來。
槍聲響起的時候,盡管早有準備,千北原司還是嚇了一跳,他直接從座椅下方抽出兩塊準備好的鋼板,一左一右的堵在了車門后,然后整個人直直地趴下。
一旁的龜山多門愣住了,他沒想到千北原司竟然準備如此充分。
他的心中不禁贊嘆,不愧是……
也就是愣神的這一下遲疑,小汽車就遭遇了猛烈的射擊,子彈穿透車門板,擊中了龜山多門,他慘叫一聲倒下來。
“趴著,不要動。”千北原司喊道。
他的眼眸兇狠,閃爍著無盡的恨意,他現在最痛恨的并非這些刺殺的軍統分子,而是荒木播磨。
此時此刻,千北原司懷疑荒木播磨用激將法促使他上車,根本就是圖謀不軌,他完全有理由懷疑荒木播磨是想要借著軍統分子的手干掉自己。
“啊啊!”龜山多門發出慘叫聲,他的上身中了兩槍,現在正在汩汩流血。
“別動,堅持住。”千北原司說道,“我們現在在車子里是最安全的。”
子彈穿透車門后,繼續前進的勢頭被鋼板阻擋,發出砰砰砰的悶響。
千北原司話音未落,轟隆一聲,爆炸聲響起,然后緊跟著是一連串的爆炸聲。
“手榴彈!”
千北原司大驚,他知道現在汽車里也不安全了,這兩塊鋼板并不能提供安全的保護。
“我們出去。”千北原司將龜山多門攙扶起來。
“謝……”龜山多門的話還未說出口,子彈就穿透已經被打成馬蜂窩的車門,將他徹底射殺。
千北原司沒有絲毫的猶豫,他一腳踹開車門,然后抱著龜山多門,以龜山多門的尸體暫時充作掩體,從車子里下來。
時間往前回溯兩分鐘。
岑雨峰率先開槍,一槍擊中了邊三輪日軍士兵司機,而隨著他的開槍,軍統上海區的行動隊員也紛紛開槍。
“干得漂亮!”
看到一前一后的邊三輪上的邊三輪邊座上的日軍輕機槍手被擊斃,岑雨峰大聲叫好。
然后更多的子彈傾瀉向三輛小汽車。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也就在這個時候,更激烈的槍聲響起。
岑雨峰嚇了一跳,他還以為己方中了圈套,被日本人包圍了呢,然后才意識到是還有一伙人也在向日本人射擊。
這是陳功書不放心?又暗中調派了其他人手?
岑雨峰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然后心中既有高興,同時還難免多了幾分憤懣。
不過,這個時候不是理會這些的時候,他瞥到從咸啟路那邊有大隊日軍奔襲而來,再一扭頭看,就看到極司菲爾路那邊也有敵人襲來。
“撤!”
“快撤!”岑雨峰大驚失色,大聲喊道,“這是陷阱!”
看到日軍、特務從兩翼包抄而來,岑雨峰立刻驚醒,他意識到己方中計了,這就是日本人的一個陷阱。
也就在這個時候,七八枚手榴彈被擲出,然后是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
岑雨峰等上海區眾人猝不及防,雖然沒有被爆炸所傷,卻是被嚇了一跳,弄了個灰頭土臉。
“撤!”岑雨峰大喜,意識到這是突圍的好機會,大聲喊道。
同時他的心中卻是難免有些疑惑,他開始有些不確定這伙人是陳功書派遣的后續人手的猜測了,上海區此前接連出事,武器彈藥也損失頗大,不是沒有手榴彈,但是,從未有過這種七八枚手榴彈同時使用的富裕仗。
“撤!”胡賽明一聲令下,下令眾人扔出手榴彈,遲滯了敵人,然后也是直接下令撤退。
他的心中也是非常不甘心的。
因為他方才仔細尋找,卻并未發現千北原司的身影。
此人是處座特別交代第一目標,胡賽明發誓要完成此任務。
但是,千北原司始終沒有出現,胡賽明也沒有辦法。
在行動開始前,卓隊長就特別找到他,叮囑他,此次行動雖然是九死一生,要抱以犧牲之決心,但是,也并非必死之結果,能活著回來最好。
胡賽明自不怕死,也有殉國的決心,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職責,作為特情處在此次行動的指揮官,他有責任將手下以及浙江的兄弟盡可能的帶出去。
借助了手榴彈爆炸引發的混亂和煙塵霧氣,胡賽明帶著還活著的兄弟撤離。
經過一輛被打成了篩子的汽車旁邊的時候,胡賽明下意識的瞥了一眼,然后他就看到在汽車底盤下似乎有一個人趴著。
他沒有猶豫,直接半蹲下,朝著汽車底盤下開了一槍。
一聲慘叫聲響起,就看到一個人從汽車底下鉆出來,拼了命的逃竄。
千北原司!
胡賽明立刻便認出來那人竟然是千北原司!
他直接開槍,卻是咔咔聲響起,沒子彈了。
“阿力!”胡賽明急切吼道。
阿力是一個壯小伙,直接沖到了胡賽明的身邊,將自己的武器遞給胡賽明。
這是一柄芝加哥打字機,是處座特別批給他們的,以供他們突圍所用。
胡賽明端著芝加哥打字機,沖著正奔逃的千北原司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噠!
一梭子子彈傾瀉而去,正在奔跑的千北原司猶如被子彈撕碎的布娃娃一般,整個人在風中搖擺,然后輕飄飄倒地。
胡賽明帶著殘存的隊員,一邊開槍射擊阻擊追擊的敵人,一邊向咸啟路的方向撤離。
因為極司菲爾路以及咸啟路都有日軍士兵奔襲而來,他們正好被圍在中間,岑雨峰本來還在猶豫向哪個方向撤離,此時看到這伙人朝著咸啟路的方向突圍,岑雨峰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也帶隊沖著咸啟路的方向突圍而去。
“這邊!”
“隊長,讓他們幫咱們頂著,咱們去極司菲爾路。”趙修跟上來,對岑雨峰說道。
“閉嘴,跟上,這邊!”岑雨峰瞪了趙修一眼。
啷個蠢貨,要找人墊背頂著也要看時候,現在兩邊都有敵人,他們這兩路人馬只有合力突圍,才有一線生機。
“兄弟,哪部分的?”岑雨峰追上來,沖著胡賽明問道,他早就暗中觀察看出來此人是指揮官。
“軍統上海區。”胡賽明毫不猶豫回答。
岑雨峰:……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對方,確認自己不認識此人,莫非這果真是區座留下的后手?
也就在這個時候,迎面的日軍抵近了,直接開槍射擊。
立刻有沖的快的幾人中槍倒地。
“散開!”
“分散射擊!”
胡賽明和岑雨峰紛紛喊道。
軍統兩隊人馬就這樣被咸啟路的日軍堵截,雙方發生激烈槍戰。
而此時此刻,在他們的身后,從齊民醫院的方向追來的日軍、特務也已經迫近。
“兄弟,得想個辦法,不然咱們就要被日本人包餃子了。”岑雨峰靠近胡賽明,說道。
“弟兄們,和小鬼子拼了。”胡賽明沒有理會岑雨峰,大聲一喊,架起芝加哥打字機,直接沖著當面之敵掃過去。
噠噠噠噠噠噠。
強大的火力立刻將日軍壓制。
岑雨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這絕對不是他們上海區的人,他們上海區絕對沒有這種武器!
也就在這個時候,日軍所處的街道的南側暨咸啟路十三號那本該關門合戶的商鋪突然開門。
里面數人直接將引燃了導火索的炸藥包扔了出去,然后嗖的一下子就關門,兔子一般沖到了店鋪內的柜臺后面躲避。
“納尼?!”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日軍士兵看著被拋擲過來的東西,認出來是炸藥包,發出驚恐的喊聲,下意識要躲避。
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轟隆!
轟隆!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
“好機會!沖啊!”岑雨峰大喜,直接一揮手,舉著手槍帶領所部人馬發起了沖鋒,他深知現在每一秒鐘都是極為寶貴,必須在這伙殘存的日軍反應過來沖出去。
“兄弟,你的人厲害!”岑雨峰一邊開槍射擊,一邊喊道。
他現在無比確定剛才那從咸啟路十三號沖出來的人手和那些炸彈,絕對是這伙人所為。
此時此刻,岑雨峰的心中對于這伙共同戰斗的臨時袍澤的身份已經多多少少有了猜測了。
“嗯?”岑雨峰愣了下,因為他并未收到胡賽明的回答。
他扭頭看。
身旁并未有那伙方才還并肩作戰的人的身影。
“隊長,他們沒有跟上來。”趙修喊道。
“嗐!”岑雨峰跺了跺腳,他猜測應該是自己這邊果斷突圍,而那伙人沒有能夠果斷跟上,以至于被落在了后面。
“隊長,正好,有他們幫我們頂著。”趙修滿眼都說劫后余生的喜悅,高興說道。
“閉嘴!”岑雨峰狠狠地瞪了趙修一眼,然后一咬牙,“弟兄們,跟上,快撤!”
也就在這個時候,在他們的身后傳來了槍聲,方才被炸彈襲擊后殘存的日本人追上來了。
岑雨峰一邊下令手下還擊,同時加快腳步逃離,他的心中卻是有些疑惑,還有些惋惜,方才那伙人這么快就被日本人解決了?怎么沒有激烈槍戰?
咸啟路十三號。
在炸彈爆炸,岑雨峰帶人發起突圍的時候,胡賽明已經帶領手下直接沖進了十三號的商鋪,然后迅速沖進了后院。
“快,下地道,快!”胡賽明低吼著。
“組長,你受傷了?”
“別管那些了,快!”胡賽明面孔猙獰。
他看著弟兄們一個個的鉆入地道,心中則在默數人數,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有時間來統計人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