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曹宇的話,易軍同志看著曹宇。
“你這邊屆時最好能找一個合理的借口避開。”易軍同志想了想說道,“如果不好避開的話,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說這話的時候,看著曹宇那有缺失的左耳。
敵人在開森路抓捕我新四軍傷員,‘二表哥’同志就是那個時候挨了自己人的槍子,左耳缺了一塊肉。
軍統對何興建、王鉄沐等漢奸展開鋤奸行動的時候,‘二表哥’同志和‘蟬蛹’同志也在現場,兩位隱蔽戰線的同志互相不知對方身份,為了逃生打起來了,險些命喪軍統之手。
身為潛伏在特工總部內部的同志,‘二表哥’同志面對的危險不僅僅來自敵人內部,還來自我們的同志以及重慶方面的刺殺。
曹宇明白易軍同志的擔心,他摸了摸殘缺的左耳朵,笑著說道,“總不能一直倒霉,這次又被自己的同志把右耳朵也打傷了吧。”
“不開玩笑。”易軍同志表情嚴肅說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曹宇這才點點頭,正色說道,“我會注意的,抗戰沒勝利,革命還未成功,我可舍不得去見馬克思。”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問我的?”程千帆看著老黃,問道。
老黃點點頭,他早就想要問‘火苗’同志了。
“你一直都是很謹慎的,做事情素來是將安全放在第一位的。”老黃接過程千帆遞過來的煙卷,劃了一根洋火點燃,深深地抽了一口,說道,“我們的同志被敵人逮捕審訊,我也很擔心和心痛,渴望營救他們。”
“不過,原則上來講,這是上海黨組織的事情,我們這個特別黨小組首要任務就是安全潛伏。”老黃說道,“以我對你的了解,盡管內心會無比渴望幫助組織上營救被捕同志,但是,你是一個非常冷靜的人,一切都會以小組的安全為第一考慮的,除非是總部下令,你不會主動要求……”
說著,老黃眼睛一瞇,“是不是總部來電了?”
“還記得我與你提過,特高課新任情報室室長我孫子慎太提起過廣華書店的事情嗎?”程千帆說道。
老黃點點頭。
“這件事我是越琢磨越不對勁,聯想到南京黨組織那邊出了事,我緊急將此事向‘農夫’同志匯報了。”程千帆說道,“‘農夫’同志回電,王均同志去年下半年的時候離開延州去了南京。”
“你懷疑被敵人秘密逮捕的同志里有王均同志,并且就在敵人秘密押解來上海的同志里面?”老黃立刻問道。
“不是懷疑,是基本上可以確定了。”程千帆點點頭,“易軍同志讓我們幫忙打探下落的尚家源同志,就是王均同志。”
“現在,南京黨組織那邊已經可以確認,尚家源同志在敵人此次大抓捕中被捕,并且南京方面并未打探到尚家源同志的下落,傾向于懷疑他被敵人秘密押解來上海了。”程千帆說道。
聽到‘火苗’同志這般說,老黃立刻明白了‘火苗’同志為何主動且堅決的提出來要組織此次營救行動了。
王均同志暨‘蒲公英’同志是他們此前的聯絡人,王均同志落入敵人手中,他們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甚至于以最理智,不,是最冷血的話來講,王均同志現在的情況下,最好的結果有兩個,一個就是被他們營救,另外一種結果就是——犧牲!
“王均同志怎么會被捕的?”老黃問道。
“具體情況不清楚,南京黨組織此次損失很大,他們能夠以這么快的時間落實‘尚家源’的下落,已經很不容易了,至于說人是怎么被捕的,恐怕‘農夫’同志那邊也不太清楚。”程千帆說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們現在的工作重心要放在如何營救被捕同志上面。”
“現在最大的擔心就是,尚家源的真實身份是否已經為敵人所掌握?”老黃表情嚴肅說道。
“你懷疑我孫子慎太已經掌握了什么?”程千帆立刻明白老黃的擔心了。
“是的,那個我孫子慎太必然是了解,或者是掌握了一些什么情況,不然的話,不會突然對廣華書店以及伏志毅同志的舊案感興趣的。”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程千帆思忖說道,“不過,我更傾向于敵人應該是掌握了一些相關情況,譬如說他們知道王均同志在南京,所以懷疑此次被他們抓捕的同志里有王均同志,目前敵人應該也不確定,他們應該還處于甄別核實階段。”
“那也很危險。”老黃彈了彈煙灰,說道,“要爭分奪秒啊。”
“這樣,我現在出行比較引人注目。”程千帆說道,“雖然邁爾西愛路那邊的情況我們已經比較了解了,老黃你還是去實地再考察一番,做到心里有數。”
“也對。”老黃點點頭,“越是我們自覺熟悉的環境,越是要小心。”
民國二十四年的時候,特科奉命鏟除叛徒肖睿,肖睿當時躲藏在勞勃生路,對于這里的地形環境大家很熟悉,并且提前兩天進行了實地偵查,因為時間緊迫在行動當天沒有再度偵查,卻是沒料到敵人新增加了一個暗哨,導致鋤奸行動一開始就暴露,雙方發生激烈槍戰,最終行動失敗,特科兩名同志不幸犧牲。
邁爾西愛路三十三號。
袁子仁出了院子,警惕的打量了四周。
他沿著邁爾西愛路一路向南,來到西愛咸斯路,這才招手叫了輛黃包車。
“去輔仁公寓。”
約莫半小時后,袁子仁在輔仁公寓門口下車,付了車資后,他并沒有立刻上樓,而是走到馬路對面的日雜店,買了一包香煙,又打了個電話確認一番后,這才過了馬路進了輔仁公寓。
“‘幄先生’。”袁子仁畢恭畢敬的向我孫子慎太鞠躬行禮。
“坐吧。”我孫子慎太微微頷首,“不必拘束。”
“是。”
“這些天的審訊情況如何?”我孫子慎太問道,“可有人開口了?”
“有一個受不了刑訊開口了。”袁子仁說道,“此人叫林慶奇,是紅黨在蓮花橋交通站的交通員。”
“這個林慶奇交代了什么?”我孫子慎太問道。
“林慶奇的上線洪夢河在此次抓捕行動中被擊斃,因而盡管這個人開口了,不過并沒有能夠提供什么有價值的情報。”袁子仁說道,“不過……”
“不過什么?”我孫子慎太問道。
“不過,林慶奇提供了一個情報。”袁子仁說道,“他提起過一件事,在去年年底的時候,他的上線洪夢河秘密外出,回來后很高興,說與他們的總部取得了聯系,非常開心。”
“這從側面也可以證實,在南京紅黨內部確實是有紅黨從延州總部派來的人。”袁子仁說道。
“林慶奇對這個人有更多的了解嗎?”我孫子慎太問道。
“他沒有見過這個人,就是這個人的情況也只是洪夢河一時開心說漏嘴了,此后洪夢河也很謹慎,并未再提及過關于這個人的情況。”袁子仁搖搖頭說道。
“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情報,這個人是有在上海工作的背景經歷的。”我孫子慎太說道,“這次你從南京押解來的這幾個人中,你認為哪一個最可能是我們要找的人?”
“穆開寧。”袁子仁想了想說道,“這個人嘴巴很硬,各種刑具都用了,一個字都不曾吐露,這個人的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
“就是那種很早就參加紅黨的,老布爾什維克的味道。”袁子仁說道。
“就只有這個穆開寧?”
“還有一個,就是那個尚家源。”袁子仁說道,“這個人給我的感覺,他應該來頭不小,不過,這也是一根硬骨頭,各種刑具反復用上了,也是不開口。”
“重點審訊穆開寧和那個尚家源。”我孫子慎太冷哼一聲說道,“三天,我再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后若是還不開口的話,我會安排特高課提人。”
特高課課長一職空懸,我孫子慎太對此自然是有想法的。
他之所以沒有直接將這幾名紅黨押解到特高課審訊,就是存著秘密審訊得手,然后直接攜帶功勞在上海特高課一鳴驚人的小心思。
“屬下一定盡力。”袁子仁趕緊說道。
“極司菲爾路那邊知道你們來上海了嗎?”我孫子慎太問道。
“沒有。”袁子仁搖搖頭,“屬下謹遵您的吩咐,并未通報極司菲爾路,只是按照蘇區長的囑托,暗中聯絡了上海這邊的董正國。”
“小心謹慎是對的。”我孫子慎太點點頭,“我們一直懷疑極司菲爾路內部有紅黨地下黨,要格外小心,不要被地下黨有機可乘。”
“屬下明白。”
“種種情報顯示,這個從紅黨延州總部到南京的人,有可能正是紅黨在上海廣華書店的交通站在逃之人。”我孫子慎太說道。
他看著袁子仁,“這是廣華書店一案的資料,你仔細研究一下,這對于你的審訊也許會有幫助。”
“是。”
“還有一個情況,這個尚家源現在嗓子受傷嚴重,暫時不能說話。”袁子仁小心翼翼說道。
“怎么回事?”我孫子慎太面色一沉,質問道。
袁子仁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說了尚家源吞了煙蒂故意燙傷自己的事情。
“巴格亞洛!”我孫子慎太怒氣沖沖的瞪了袁子仁一眼,“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聽到有發生。”
“是,屬下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袁子仁趕緊說道。
邁爾西愛路。
惠民茶樓。
老黃尋了二樓靠窗的位子,點了一壺茶,一碟瓜子點心,慢慢品茶,一副閑情逸致的樣子。
他的目光盯著遠處的邁爾西愛路三十三號。
臨近傍晚時分,一輛黃包車停在了邁爾西愛路三十三號門口。
遠遠看到一個人下了黃包車,拎著一個木桶敲開了院門。
院門打開,來人提著木桶進去,院門又立刻關上了。
邁爾西愛路獨門獨院,與左側的三十二號的糧油店隔了二十多米,糧油店的旁邊有一個垃圾池。
老黃嘖了一聲,垃圾池是后來建起來的,為了這個垃圾池,糧油店的老板沒少罵街。
老黃的目光則投向了與三十三號隔了一條小橋的三十四號。
三十四號大門緊閉。
他的眼睛瞇起來,腦海中已經在琢磨營救計劃了。
“你倒是愜意,不老老實實在巡捕房值班。”路大章一屁股坐下,“這倒是一個清閑的所在。”
“請你吃茶還那么多牢騷話。”老黃沒好氣說道,“請把,上好的六安瓜片。”
“就是那個三十三號的院子?”路大章呷了一口茶水,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看向邁爾西愛路三十三號的院子,低聲說道。
“嗯。”老黃點點頭。
“獨門獨院,倒是方便我們動手了。”路大章說道,他看向老黃,“‘火苗’同志這次怎么……”
“我們懷疑被敵人押解來上海的同志里面,有‘蒲公英’同志。”老黃吐了瓜子皮,說道。
路大章的表情凝重了,點了點頭。
“什么時候動手?”他問道。
“宜早不宜遲,沒有意外情況的話,今晚就動手。”老黃說道。
“需要我做什么?”路大章問道。
“你的任務是準備一輛車子,準備接應我們撤離。”老黃說道。
“車子沒問題。”路大章點點頭,“人救出來后,如何安置?”
“同志們遭受了敵人的嚴刑拷打,必然有同志的身體情況很糟糕。”老黃說道,“找一個秘密可靠的診所,先行安置。”
“好,我來安排。”路大章思索片刻,點點頭。
傍晚時分。
李浩開車將帆哥送到了白爾路。
程千帆下車,看了看四周。
“帆哥,那我就回去了?”李浩說道。
“讓弟兄們都回去吧。”程千帆說道,“明天一早來接我。”
“帆哥,你的安全……”
“你通知桃子,我后半夜會過去找他。”程千帆說道。
李浩點點頭,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