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院子也鬧的沸反盈天,焦順不由暗暗后悔沒先準備些家伙事兒再過來——哪怕把那不經用的盾牌帶上,再裹上衣服什么的加固一下也好啊。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何況經歷了方才那一幕,眾女又都把他當成了主心骨,紛紛投來期待的目光——連賈寶玉這親生兒子也不例外。
焦順也只好硬著頭皮,率先跨過門檻走進了院里。
只是進門之后,他就愣怔了在當場。
也不止是焦順一個人愣住了,后面跟著涌進來的眾人,看清楚院子里的情況,也紛紛瞪圓了雙眼、張大了嘴巴,仿佛被石化了一般忘了動作。
蓋因在他們進院門的同時,王夫人也衣衫不整的從堂屋里沖出來,邁著顛三倒四的步子,邊撕扯著身上的衣襟,邊發出一長串癲狂又肆意的笑聲。
按說有了王熙鳳剛才的行徑做鋪墊,王夫人這番舉動倒也并未出乎眾人所料。
但問題就出在她那被撕扯開的外衣下,那一身后世網絡圖片司空見慣,文中卻又半點不敢描述的裝扮上。
而在當世,這等裝扮便連粉頭娼婦都未必受得了,如今卻披掛在堂堂榮國府二太太,賢德妃的親生母親身上,且又公然展示在大庭廣眾之下,著實令人大跌眼鏡難以置信。
而這也正是王夫人能突破重重帷帳,從堂屋里沖出來的緣故——凡是見到她這一身的人,三觀都受到了強烈的沖擊,一時甚至都忘了要阻攔。
也虧焦順早就見識過她的‘情趣’,雖遠不及這次的火辣通透,可好歹也算比別人多了些抗性,于是愣怔了片刻之后,便頭一個清醒過來。
于是快步沖到堂屋門口,一把扯下了門簾,塞給追出來的彩霞道:“你們還傻愣著干什么?還不快給嬸嬸裹上!”
眾丫鬟仆婦如夢初醒,這才七手八腳的上前。
也虧她不像王熙鳳,恍惚間只是覺得身上燥熱難當,一門心思想要扒扯,并沒有要傷人的意思,所以眾人很快就用門簾將王夫人裹成了粽子,又在賈寶玉哭喪似的陪同下,將她抬到了里屋床上。
這當口,眾姑娘們仍是魂游天外,顯然都無法接受向來莊重的二太太,竟還有這樣不知羞恥的內在。
其中唯獨薛姨媽神情與別人不同,又是惶恐又是后悔,幾乎把手里的帕子擰成了麻花。
這期間賈母、賈赦、邢夫人、賈珍、賈蓉、賈薔等人,也都陸續趕了過來。
有了他們當家做主,焦順自然也便樂得退居二線。
眼瞧著賈母一聲吩咐,王熙鳳也被抬了來,姑侄兩個各自被綁束在床上,一個滿口嚷著要殺人,一個嘴里喊著熱死了,一個狠厲怨毒,一個聲酥氣促。
又過了沒多久,大夫和僧道巫都請了來,做法的做法、診治的診治,再加上賈寶玉領銜的哭聲,這院子里亂的如同一鍋粥仿佛。
診斷之后,大夫們各說各話,誰也不敢妄下決定,倒是僧道巫三家異口同聲,都說這必是中了邪祟。
焦順隱身在側冷眼旁觀,注意力卻很快落到了一個巫婆身上——根據剛才的對答,這巫婆正是寶玉的寄名干娘馬道婆。
他的記憶印象雖然模糊,可見了正主還是立刻確認,這應該就是和趙姨娘合謀之人。
只是……
原著里明明是賈寶玉和王熙鳳遭劫,這怎么變成王夫人和王熙鳳了?
轉念又一想,貌似也沒聽說賈寶玉被賈環燙了眼睛,或許就是因為少了這一出,導致趙姨娘對王夫人恨意還在賈寶玉之上。
正想些有的沒的,賈政也風風火火從衙門里趕了回來。
進家后,見了床上姑侄兩個的惡形惡狀,他一張老臉黑的鍋底仿佛,又聽彩霞耳語了幾句,更是咬牙切齒的屏退了眾人。
等眾人都散了去,賈政面沉似水的走到王夫人床前,伸手用力把那門簾扯開一角,等看到里面遠比彩霞形容的,還要更加妖艷暴露的模樣,賈政只憤恨的喉頭涌動,險些噴出一口老血來。
中了邪祟原也沒什么,可偏偏在眾人面前露出這樣的內里,一旦消息傳出去,卻讓外面怎么看待榮國府,怎么看待自己?!
尤其這還是自己眼見就要升官的當口!
賈政越想越氣、越想越惱,惡狠狠把簾子重新裹好,頭也不回的到了外間。
“二叔。”
這時賈璉也已經到了,一面探頭往里張望,一面小聲請示道:“大夫們沒有多少把握,說是這病來的十分兇險;那些僧道們雖吹的天花亂墜,可也一樣不敢打包票,您看……”
賈政把手一擺,冷聲道:“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怨不得人!”
賈政最在乎的就是臉面,如今卻被王夫人把里子都丟光了,錯非是得罪不起王家,他都恨不能把王夫人給休了,又怎會在乎她的死活?
賈璉先是一愣,隨即眼珠亂轉,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試探著問:“要不,咱們先把后世準備好,也算是沖上一沖?”
賈政點頭:“這樣也好,你去預備著吧。”
說著,又去給賈母問了安。
老太太幾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嘆了口氣,無奈道:“她也是中了邪祟,身不由己才……”
賈政嗤鼻:“一大把年紀,難道邪祟還會逼她穿那樣的東西不成?!”
賈母又嘆了口氣,抹著眼淚也就沒再說什么。
旁邊薛姨媽有心替姐姐解釋兩句,可當著眾人又實在不好意思張嘴,一時愈發的糾結。
這時賈政又專門把焦順喊了來,當面謝他處置得當,否則事情還不知要鬧成什么樣呢。
焦順自是滿口的謙辭,心下卻不知是該遺憾,還是該慶幸。
遺憾是因為他原本一心想看賈寶玉的笑話,結果卻莫名其妙換成了王夫人。
慶幸的是,有了今兒的所見所聞,以后玉釧那邊兒就又有新戲碼了。
因瞧出賈政心里窩著火兒,他便也沒有久留,主動告辭出了堂屋。
原是想陪著母親直接回家的,不想出門后正瞧見趙姨娘扒著窗戶往里窺探。
焦順心下不由得一動,有心當場捏住她的短處,可想起自己先前已經決定好了,不再隨意冒險行事,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念頭。
離開王夫人院里,陪著母親往家走的時候,就見各處仆從都在議論紛紛。
按理說王熙鳳砍傷了好幾個人,所造成的影響和破壞都遠比王夫人大,但殺人放火的事情往往蓋不過花邊新聞,何況鬧出這等事兒的,又是府里最尊貴最端莊的王夫人。
因此十個人里倒有十個再議論王夫人的裝扮,喊打喊殺的王熙鳳反成了陪襯。
這事兒鬧的闔府皆知,又從外面請了和尚道士來家,自然就更瞞不住了。
幾乎是轉過天的功夫,王夫人的事情就傳遍了四九城,繪聲繪色的不說,竟還有人私制了繡像發賣,號稱是千金難求。
一時間這年過四旬的王夫人,論艷名竟蓋過了八大胡同的花魁!
賈政為此又羞又憤,干脆稱病在家閉門謝客,自此也再沒去探視過王氏一眼。
賈璉就更不用說了,只聽大夫說是治不了,都都不急王熙鳳死了,就急吼吼逼著平兒把她的私房錢交出來。
除了賈寶玉日哭夜哭,這一大家子竟是各有心思,并無幾個真心惦念王夫人王熙鳳姑侄的。
而薛姨媽有心給姐姐轉圜,卻又怕會壞了自己的名聲,乃至于影響到寶釵頭上,一時左右為難,竟也急的病了一場。
就這般鬧哄哄到了四月初三,皇帝再次親命太醫院院使出診,這才使得王夫人和王熙鳳由危轉安,漸漸恢復了清醒。
只是人雖清醒了,得知了當日的情形,以及事后惹出的風波后,王夫人卻又恨不能直接死了才好。
也虧是丫鬟們看管的緊,這才沒讓她尋了短見。
而王熙鳳清醒過來,得知賈璉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愈發恨的什么似的,錯非是賈璉一直躲在外書房里不敢露頭,當面都能活活把賈璉給掐死!
另一邊兒,聽聞當日是焦順臨危不亂,免去了她的人命官司,王熙鳳心下又是柔腸百轉,幾次糾結著,要把這恩仇一并報了,卻又始終下不了決心。
一晃到了四月十五。
這日焦順巡視各司,重點了解了工讀生們實習的現狀,又審閱了各處報上來的新一屆學生名單。
眼見著天時不早了,正準備收拾收拾散衙回家。
不想現任屯田清吏司的郎中就尋了來,對著焦順大倒苦水。
他原是點了外放蘇州知府的肥缺,只等著和賈政辦完交接,就要走馬上任了。
誰知道因為王夫人的事情,賈政一直告病不出,都逾期半個月了也不見來衙門辦交接。
這郎中生怕拖久了事情有變,故此就想托請焦順傳話,好歹讓賈政先把掌司郎中的差事接過去,然后再告假也不遲。
因對方百般的求告,又托了蘇侍郎的門路,焦順實在推脫不過,也便只好答應幫他代為傳話,至于賈政肯不肯答應,那就不歸他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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