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森，你知道桑尼學士當初是為何被罷免的嗎？”
行駛的馬車中，柯林開口問道。
哈里森皇子陷入了沉思，但片刻后皺眉搖頭道：“抱歉老師，我記不起來了。”
柯林點點頭，也沒有為難對方，畢竟五年前哈里森才只有八歲，肯定不懂這些政治上的風波。
“我知道！我知道！”朱蒂公主卻大聲嚷道，躍躍欲試的模樣仿佛生怕別人看不見。
“好，你說。”柯林笑道。
朱蒂卻眼珠子一轉，狡猾地笑道：“老師，如果我告訴您桑尼學士為什么被罷免，您會給我講故事嗎？”
自從上次柯林用《海的女兒》把小姑娘弄哭后，本以為對方不會再糾纏自己，卻沒想到，朱蒂反而越發黏著柯林，非要他繼續講故事。
柯林只好點點頭：“好。”
反正他還記得不少安徒生童話，應付一個小姑娘肯定沒問題。
朱蒂聞言一喜，立刻炫耀似的說道：“因為桑尼學士在任職農業大臣的時候，曾試圖推動一項農業改革，但這個改革卻引起了眾多貴族的反對，后來沒有能夠實施，而桑尼學士也因此被解除了職位。”
“什么樣的農業改革？”柯林追問道。
朱蒂公主頓時被難住了，精致的小臉都皺到了一起，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啥來，嘟嘴道：“反正就是改革嘛。”
柯林當然也沒指望小姑娘能說出改革的內容，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果然沒有奇跡發生。
不過，他此時越發覺得，當初首相海德格爾男爵讓他前來冬泉鎮，應該就是為了這位曾經的帝國農業大臣——桑尼學士。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為了當初那個被否決掉的農業改革方案。
那么，柯林就必須先搞清楚，當初桑尼學士到底提出了什么樣的農業改革方案，又到底為什么被否決，甚至連自己的農業大臣之位都因此搞丟了。
想到這里，柯林忍不住掀開車簾，就見不遠處桑尼學士正騎著馬與道恩學士并肩而行，交談甚歡。
柯林發現，白塔學院的畢業生好像都彼此認識，而且相互之間有著一種強烈的認同感，這種認同竟仿佛超越了同學之誼，上升到了另一種高度。
就在柯林胡思亂想之際，朱蒂清脆的嗓音將他拉了回來：
“老師！您說的，要給我講故事的！”
柯林只得笑著點頭道：“好好好，我給你講一個《白雪公主》的故事！”
聽到柯林準備講故事，這次哈里森皇子并沒有像上次那樣找借口跑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聽過了朱蒂轉述的《海的女兒》，開始覺得老師的故事并沒有那么可怕。
就連薇拉也從《光輝圣典》上移開目光，抬頭看向柯林，等待著他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某個國家的皇后在冬季生下一個女孩，她的皮膚純白如雪……”
馬車外，道恩學士看著身旁學長滄桑的臉龐和被風霜侵染的鬢角，神態忽然變得有些唏噓，道：
“桑尼學士，您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還不錯。”桑尼學士風輕云淡地笑道，“種種田，放放牧，就算這樣過完一輩子，我也沒什么不情愿的。”
道恩凝視著桑尼半晌，突然搖頭道：“我不信。”
桑尼哈哈大笑，也不辯解，反而轉移話題道：“我不像你，風華正茂，而且深得主君信任，想必一定能夠在北境一展抱負。”
“那您呢？”道恩盯著桑尼的眼睛問道，“就甘心一輩子窩在這么個小地方，讓自己的學識被埋沒？”
桑尼學士沒有說話，神色有些掙扎。
道恩學士再次開口道：“您知道嗎？這次公爵大人繞道冬泉鎮，是首相大人提的建議。”
“首相大人……”桑尼學士面色一變，眼神更加復雜起來。
半晌才冷冷道：“當初首相大人可是堅決反對我的改革方案……”
“不，首相大人只是覺得你的方案過于激進，需要去掉一些措施，或者一步步來，用溫和漸進的手段來讓帝國貴族接受你的改革。”
“你們不懂。”桑尼學士面露痛苦之色，“我的改革方案是一整個體系，要么全盤接受，要么全盤否決，折中妥協只會搞出一個連我都沒法把握的怪胎來。”
道恩學士默然，半晌后才建議道：“你有沒有想過去北境？”
桑尼學士面露猶豫，他當然清楚，圣希爾德公爵夫婦前來冬泉鎮，肯定不是為了拜訪自己的哥哥——格蘭圖男爵。
一個小小的男爵還沒有這么大的魅力。
他們的目標只可能是自己。
“公爵大人知道我的改革方案？”桑尼學士心中升騰起一股希望。
道恩學士搖搖頭，道：“不，公爵大人還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將自己的想法跟北境守護者——安格列子爵說一說。”
桑尼學士敏銳地發現，道恩建議自己去找柯林，而不是薇拉，顯然，這對夫婦中占據主導地位的，竟然是身份更低一些的男方。
“但……但你確定我的改革方案在北境不會受到同樣的遭遇？”桑尼學士還在遲疑。
道恩學士沉聲道：“您應該知道目前北境的情況，戰亂剛定，饑荒肆虐，而且，圣希爾德公爵和安格列子爵掌握著絕對的權柄！
相信我，沒有比北境更適合的地方了。如果您的改革方案在北境都施行不下去，我勸您還是盡早放棄吧。”
這一番話，讓桑尼學士的眼神漸漸堅定起來，沉默片刻后，他一咬牙，點頭道：“好！我在冬泉鎮南邊有一處莊園，不知能否邀請公爵大人前去歇息？”
道恩學士面露微笑，點頭道：“我這就幫您去問問！”
“……王子下令強行為皇后穿上燒紅的鐵鞋，讓她不斷跳舞直至死亡，好使婚禮能順利進行。
白雪公主和王子結婚后，生活充滿了歡樂和幸福，他們從此便一直這樣快快樂樂地在一起了。”
柯林講完了故事，接過薇拉遞來的花茶，一飲而盡。
朱蒂公主拖著下巴，兩眼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憧憬道：“哇！好幸福！我的王子什么時候能出現呢？”
柯林聞言，正準備逗逗自己這個女學生，卻聽到道恩學士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公爵大人，子爵大人，桑尼學士邀請您前往他的莊園稍作休息。”
柯林神色一動，立刻回道：
“好！那就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