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葉秦這塊金字招牌，上頭很難不選葉光紀。”
于小冬收到宣傳局的回電，對“競標落選”并不感到意外，但臉上依然流露出落寞。
副總裁黃魏心有不甘，“于總，不能翻拍湄公河，咱們一年多的心血就打水漂，也影響咱們退市回A的計劃。”
“誰讓他是葉秦呢，影視圈核武！”
于小冬嘆了口氣，雙指捏了捏擰著一團的眉頭，他笑大王只知收古董字畫，小王成天男女不忌，王常田風投電影像送財童子，偏偏自個干了一件蠢事：
圖什么國際化，跑納斯達克上市！
這兩年他一直操作計劃退回A股，避免破發，博納需要交出亮眼的成績單。
定檔今年的《智取威虎山》，很有把握，但不夠！
“可是也不能過界，葉光紀、光線沒找陳嘉尚，找了他的徒弟，林超弦。”
黃魏低頭悄聲說：“林超弦負責咱們湄公河的劇本，公司辛辛苦苦搜集的各種資料，他有拷貝，這不是撿現成的嘛！”
于小冬雙眉上揚，頓時不爽。
豈有此料，不但搶他的標，還從他的港圈灣圈后花園里挖人！
其實，冤枉葉秦。
內地能正兒八經拍一出像模像樣的軍事槍戰電影的導演不多。
吳晶的《戰狼》系列，馮褲子的《集結號》、《芳華》，還有誰？
內地導演普遍擅長獨立電影，劇情、文藝，能拍重工業的類型片，50個導演里有三五個就很多了。
像章國師，《活著》、《紅高梁》，但類型片口碑一直上不去。
古裝片《英雄》、《十面埋伏》、《黃金甲》，諜戰片《懸崖之上》，愛情片《歸來》……
管狐？《八佰》、《金剛川》那樣？
這一點上，找年年量產警匪槍戰的港導自然是上上之選。
林超弦從影以來，幾乎有一半作品都是警匪片，按他說的，自己喜歡槍、毆斗和男人間的故事。
偏偏這陣子，他因為一通軍事槍戰片的邀約陷入兩難。
就在前幾天，銀都機構的董事長宋戴打來電話，必須來一趟燕京，有一個人他懷著誠意找他導戲。
一問，合著又是葉秦，一時間心情五味雜陳。
前不久，莊聞強找他，說受人之托請他合作，但不湊巧，他已經接受博納的邀請，忙著寫湄公河劇本，根本沒空。
一收到競標名單，才恍然大悟葉光紀找他也是因為湄公河，而葉光紀成功，他卻落選。
找一個“敗軍之將”來執導《湄公河》？
通覽閱讀案件卷宗資料以后，林超弦格外心動，但于小冬一通電話，又犯了難，心里糾結該不該答應。
最后一個電話，徹底打消了他的念頭。
連夜坐著飛機，從香江飛到燕京。
師命難違，陳嘉尚打來的，加上盛情難卻，不管接不接劇本，都要來一趟銀都機構。
其實他幾乎一個月才來一次燕京。
下了飛機，在茫茫人群里看到打著“林超弦”的接機牌子，穿梭在人群里走了過去，迎面站著兩個墨鏡口罩全副武裝的年輕人。
“林導。”
林彬悄聲道：“我是秦哥的執行經紀人兼助理，我們來接您。”
“那他是？”
林超弦突然睜大眼睛，就見葉秦伸出右手，微笑道：“林導，總算把你盼來了。”
立刻受寵若驚，有一種皇帝禮賢下士的自豪感。
燕京八里莊遠洋天地，銀都機構。
華夏電影在境外唯一的大型電影國企，在港的長城、鳳凰、新聯三家合并而成。
李聯杰、惠英虹、鐘楚虹、張曼昱都是這幾家培養，是那個燃燒歲月的年代，跟對岸對抗的宣傳橋頭堡。
慢慢地，變成港片、內地片進出兩地的中轉站，但在03年的CEPA，取消配額限制，港片自由進入內地市場，地位一落千丈，靠給中港和合拍牽線搭橋。
出品的合拍片里印象最深，當屬《黑太陽731》，emm，童年陰影，民族傷痕！
“秦子，林導，請。”
宋戴端坐著，嫻熟地溫具、置茶、沖泡，然后倒茶，把茶杯遞給葉秦、林超弦。
“謝謝宋叔。”
葉秦雙手捧著茶杯，故作文雅地嗅了嗅，清香四溢，這幾年混跡名利場，自然長見識，不再牛嚼牡丹，像模像樣地細品。
“你們倆聊，我今天就給你們沏茶，當我不存在好了。”
宋戴話說出口，葉秦連說不敢。
他可是西安制片廠出身，西影股份創立有他一份力，跟韓三爺、焦紅憤都是一個圈子。
西北圈真地要人脈有人脈，要資源有資源，當年跟滬圈的上影、京圈的北影三足鼎立，上到領導，下到導演演員，個頂個的大佬大咖，根本不輸陣。
只是沒有擰成一股繩，現在葉秦全都找回來。
林超弦視線不離劇本，喃喃道：“葉先森，《湄公河行動》，可以找我的老師陳嘉尚，他早年拍《飛虎雄心》，也講香江飛虎隊。”
“他不適合。”
葉秦嘴角不屑地抽動，《畫皮》之后，陳嘉尚《四大名捕》、《畫壁》，撲到王常田懷疑人生，他的北上導演之路已經終結。
況且骨子里瞧不起兩面三刀的港qu，一邊想掙大陸的錢，一邊想香江的自由。
“我看過你的履歷還有作品，我很喜歡《逆戰》、《線人》、《證人》里的槍戰戲動作戲，場面調度、運鏡越來越嫻熟。”
葉秦兩眼看去，北上港導里，劇情片最好的是陳客辛，槍戰片自然是林超弦。
就說《紅海行動》，從頭打到尾，一環接一環緊湊緊張的武戲，無非文戲弱了億點點。
這也是林超弦的老毛病。
80年代執導《G4特工》開始，除了《江湖救急》講了一個不錯的黑色幽默故事，《野獸刑警》、《重裝警察》、《逆戰》……坊間一直傳著林超弦不擅長講故事，文戲武戲失衡。
節奏把控最好的，是《激戰》。
“不過，你不覺得港片的警匪題材不夠大氣，你的才能無法全部施展嗎？我覺得你的才華在大場面、大激戰、大制作，彰顯的是國家大義。”
葉秦身體前傾，手肘靠在桌子上，慢慢地逼近林超弦，認認真真道：“老港片的兄弟情義，拍了二十多年，難道還沒拍膩嗎？”
林超弦心跳不止，搔到他的癢處。
對槍戰動作類型片，他想走出不同于吳白鴿的暴力美學，一直覺得：
警察用槍，受到法律規范，更謹慎。
匪徒用槍，毫無章法，不講道理。
軍人用槍，是以暴制暴，解決暴力根源，最后的殺手锏。
沉默片刻，欲言又止了一會兒，終于開口：“如果讓我來拍，我需要至少半年的時間，我要帶全劇組重回案發現場看勘景，還想走訪湄公河，甚至要保障我們能進入毒fan村。”
“既然要拍，就呈現真實場景，祭奠慘案里死去的同胞、犧牲的警察們。”
“這些沒問題，這個是國家重案，上邊很支持。”
葉秦瞧林超弦半信半疑，透露道：“這么說吧，我問領導‘好萊塢開場都是白宮、五角大樓，能不能拍公安部和天安門’，立馬同意。”
長安街的北大門是不輕易打開的，只有大領導以及重要的外賓來華，才允許走北門。
他靠著面子果實，替《湄公河》爭取到這個級別！
陸海空或許不現實，拉幾輛阿古斯塔直升飛機都行！
林超弦立刻腎上激素加速，面紅耳赤，激動道：“這個戲我接了。”
然后停頓了一下，輕聲道：“大哥出演劉躍近嗎？”
葉秦點點頭，“這回大哥是陳家駒、劉躍近合二為一，華夏警察隊長。”
“好！”林超弦一拍桌子，暴喝一聲，茶杯的水飛濺而出。
嗎的，莊聞強一直跟他炫耀他新片里有周閏發葉秦，我也有程龍、葉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