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民民好容易緩了回來，咬了咬牙，決定要堅持下去把采訪做完。
對面的被采訪對象雖然不按套路出牌，但是觀點的深度顯然不淺，值得再深挖一下。
自己的陣腳感覺已經有些亂了，但不是事先準備過問題么，哪怕照本宣科地把準備的問題一個個問下來，也比被牽著鼻子走要強。
“那個……陸學弟……能分享分享你創業成功的經驗嗎？是如何攢到第一桶金的？”
陸道升不確定地看了周學文一眼，見周老沒使眼色，說：“首先聲明一點，我創業離成功還遠著呢。
徐師兄你可能還是沒跳出大學生創業的題目范疇，對比的對象都放在了大學生身上。
但我的目標是真正的市場，各種前輩大佬多得是，我不就是個小蝦米么，哪里配用成功來形容。
哦，剛才那句自我評價報道的時候最好能寫出來哈。
對我而言，謙虛點不出風頭挺好，對讀者而言，不至于覺得年輕人創業很容易‘成功’，也可以冷靜一點。
至于經驗嘛，我就實話說了吧，我是靠炒股賺的第一桶金。
具體數字我就不透露了，我也強烈不建議大家參與股市，風險太大，我的經歷無法復制。
其他的沒什么好分享的，有錢了就能開公司，之后悶著頭寫代碼也不是什么精彩的創業故事不是。
業務有起色就去拉拉投資，籌到更多錢后進一步擴大業務，大概就這樣吧。”
感覺陸道升說得太干了。
股市投機獲利的確不好深挖，不是很有宣傳的價值。
悶頭寫代碼這塊……感覺又會像剛才說比爾蓋茨那樣講一堆自己聽不懂的，也不好問。
IDG投資聽起來是自己跑過去拉來的，不過看樣子似乎并不想分享細節。
“嗯……陸學弟，既然投身的是互聯網行業，應該是看好互聯網行業的未來發展的吧？”
“看好啊。”
“那最近互聯網泡沫破滅……很多人語言沒有五到十年很難恢復，對此你怎么看呢？”
“什么怎么看？對互聯網泡沫破滅的看法還是對認為沒個五到十年恢復不過來的看法？”
“可以都談談嗎？”
“行啊。
對互聯網泡沫破滅，我只能說不影響我自己的創業吧。
看好長期發展，又有活下去的能力，破滅破滅資本寒冬其實是在幫我打壓競爭對手。”
如果沒有這場互聯網泡沫破滅后的寒冬，很難說前世騰訊能不能愉快地在幾乎沒有有力競爭的條件下發育了兩三直至神功大成。
這一世也給了陸道升專心和騰訊互掐而不用顧忌其他玩家入場的機會。
“至于對沒個五到十年恢復不過來這類觀點的看法，我不這么認為唄。
老實說我也沒啥看法，沒細想過，覺得好去做就行了，掰扯是一年兩年還是五年十年除了浪費精力沒啥別的作用。
有這個功夫我去多謝兩行代碼不好么。
就像你炒股，當股價下跌的時候，那伙人是賣出股票的，我是買入股票的，想法和操作就是反著來的。
這時候除了互道沙幣，也沒別的話好談。
放這個問題上一樣的，動手做事就完了，時間會證明互聯網行業有光明的未來。”
見徐民民在點頭，陸道升也許是覺得剛才把人打擊狠了，想補償一下，說道：“不過徐師兄，互聯網行業有光明的未來，但相應的，互聯網興起后，傳統媒體會受到比較大的沖擊，這一點你也注意下吧。”
徐民民感覺自己完全掌控不住采訪節奏，都是被陸道升帶著走。
但是這個話題又很想聽一聽陸道升是怎么說的，只能跟著聽下去，只好邊點頭邊覺得好氣啊……
“一個呢，互聯網打破了信息傳播的物理限制，給信息傳播提供了新的比傳統媒介更有效率的新形勢，這會動搖傳統媒體的根基。
你想啊，以往想看報紙，得等報紙送上門，或者自己出去買，有了互聯網就不用了，坐電腦前點點鼠標，沒有時間限制，不需要出門。
還有就是在網上獲取的內容量會遠遠高于報紙雜志，因為一個不受紙張的限制地提供信息，要多少有多少，一個只有那么多版面，信息容量非常有限。
還有就是互聯網上看新聞現在幾乎都是免費的，報刊雜志很少有不收取錢的，成本上沒法比。
所以呀，不受時空限制，體驗更好，不用花錢，成本更低，從市場競爭的角度來看，傳統媒體很難有還手之力啊。
等電腦硬件越來越便宜，計算機越來越普及，等中國家家戶戶都用上電腦的時候，那時候還有多少人愿意訂購傳統的報刊雜志呢。
再一個，目前整個互聯網大環境不怎么注重知識產權，你們傳統媒體自身也缺乏相應的維權意識。
你去看看那幾家大的門戶網站，是不是把各大報紙的報道抄一抄復制一下就發布在了自家的平網站上。
一篇好文章想寫出來，這里面得費上多少工夫不用我告訴徐師兄吧？
就拿師兄你舉例子。
為了這次這個大學生創業的專題，師兄你花了多少經費？用了多少時間？跑了多少地方？采訪了多少人？
好不容易寫出了一篇深度有見地的精品文章，本來應該是放在《華夏青年報》的頭版頭條的，然后帶動報紙漲一波銷量，自己也多拿點獎金或是漲漲工資。
結果呢，互聯網上各個網站轉載或者抄襲，免費地發布給讀者閱讀，該報社和你的回報還能有嘛？
萬一網站的編輯再懶一點，連記者名字都不給你帶上，那師兄你不是寫了個寂寞？
這對第一點也是個呼應。
本來你們可以憑借文章的質量取勝，保住一部分讀者，但放任知識產權被侵害，這么點優勢也沒有了。
說不定時間一長，用戶都習慣了免費，到時候還要反過來抱怨你們要收錢。”
把徐民民的表情看在眼里，陸道升怕他頭鐵受到更多打擊，陸道升提醒道：“徐師兄你別覺得靠你自己去呼喊兩下就能解決這個問題，這個問題至少短時間內，我認為是無解的。
互聯網作為新興事物，野蠻生長的時期幾乎是避免不了的。
就算傳統媒體盯住了幾大門戶網站，但是互聯網上發布內容幾乎沒啥成本，攔不住其他人盜用你們的文章的，這種現象很難杜絕。
其實呢，如果改變不了大勢，去順應大勢，主動做網站做新媒體，當新的重點方向來運營，說不定還能發展的更好。
但是吧，傳統媒體現在的領導班子可能歲數也比較大了，一路升上去就對互聯網這種新生事物沒有概念，想讓他們對互聯網新媒體模式有足夠重視……嗯……
總之，看在同為校友的份上，徐師兄你自己早做打算。”
徐民民已經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順利地完成采訪了……別人都是需要自己引導來一點點挖掘出更多的信息量，這位陸學弟這就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怎么就從大學生創業的話題給聊到了傳統媒體未來堪憂上了呢？
關鍵是，自己還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還產生了想再繼續順著討論下去的沖動……這還怎么把握采訪節奏啊……
徐民民有心想延長采訪時間，不過心里很強烈地感覺到，陸道升肯定不會同意。
好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