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守道長腿腳不利索,一瘸一拐地走進客殿,石堅、麻麻地正要行禮問好,身后傳來一個很小聲很小聲的嘟囔聲。
“茅山派連瘸子都收,竟然不收我這個四肢健全的修道奇才,太沒眼光了。”
聽到這話,石堅兩腿發軟,差點摔倒在地上,心想完蛋了,二師伯最聽不得‘瘸子’二字,以他的修為和對華陽觀風吹草動的關注,絕對不會聽不到剛才四眼說的那句話。
果不其然,其守道長腳下像是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走姿極為難看,陰惻惻的眼神瞬間跳過陰冷,達到石堅目前所知的最危險狀態:陰森。
偏偏這雙陰森的眼睛沒沖四眼望去,而是死死盯著自己。石堅心里拔涼拔涼的,掐死四眼的心都有。
為求自保,石堅拿出最真誠、最尊敬的神情行禮道:“二師伯……”
下面的話說下不去了,其守道長的目光像兩把利劍頂在石堅心口,再啰嗦就捅進去了。
“弟子知錯。”
聽到師兄認錯,麻麻地趕忙行禮道:“二師伯,弟子也知錯了。”
林鳳嬌、四眼面面相覷,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前者有模有樣地行禮喊了聲‘二師伯’,后者則有些心虛地縮到石堅、麻麻地身后,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其守道長仿若未見,一雙眼睛盯死石堅,冷然道:“茅山弟子進宮觀必戴冠巾。所謂正人先正行,正心先正身,制定清規戒律的目的不是抑制人性,而是約束人心中的惡,依規修行,最終發掘出人心中的真善美。身心順理,惟道是從,從道為事。他們入門晚,不懂茅山派的戒律戒條,你一個授箓道士也不懂嗎?”
石堅服了,再次行禮道:“弟子知錯,請二師伯責罰。”
就在他暗暗琢磨其守道長會如何懲罰他時,其守道長突然轉移話題道:“我聽說你這幾個月到處請人畫符?”
石堅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苦思冥想,請人畫符好像不違反茅山戒條吧?
“回秉二師伯,上次弟子下山歷練,無意中得到一道極品符箓,弟子符道修為尚淺,還畫不出極品符,就請幾位師叔幫忙。”
其守道長道:“符拿出來我看看。”
石堅哪敢說不啊,趕緊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張地靈符,遞給其守道長。其守道長接過打量了一會,忽然挑了挑雙眉,一道土黃色的土元力從掌心涌出,注入到地靈符之中。
頓時,地靈符上的符文閃爍黃光,好似有細碎晶瑩的砂礫在符文線條里流動,十分奇異。
其守道長露出詫異的神情,沖石堅問道:“這道土屬性符有什么用?”
石堅如實道:“此符名為地靈符,煉尸時貼上去可以讓僵尸體內多出一股土元力,能隨時融入大地。”
“不務正業。”
其守道長隨手把地靈符扔給石堅,冷冷地說道:“既然你喜歡畫符,我就成全你。兩年內,上交一萬張符,下品符六千張,中品符三千張,上品符九百張,極品符一百張,不限種類。”
“一、一萬張符?”
雖然知道其守道長不會輕饒自己,可這懲罰未免也太狠了點吧,他到現在還畫不出極品符,要想畫出一百張極品符,必須不斷練習,這可不是畫一萬張符就能做到的,而且畫極品符相當消耗靈力。
拒絕,只會死得更難看。石堅為難道:“二師伯,一萬張符的耗材,華陽觀可能拿不出來。”
“我……”其守道長剛想說‘我給你’,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了回去,“找其蘊師妹要,就說我說的。”
石堅暗暗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道:“師伯,書還抄嗎?”
“你覺得呢?”
“抄。”
其守道長懲罰完石堅,陰惻惻的目光轉移到麻麻地身上。正在心里默默同情師兄的麻麻地只覺身體一冷,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不等他開口,其守道長那冷淡的聲音便傳入耳中。
“師兄犯錯不予以糾正,該罰。從明天開始,打掃一個月名可道。”
望著苦巴巴的麻麻地,石堅心里平衡了,名可道是茅山所有道路中最長的一條,全長四里多,好在三月初春,石階上落葉不多,不然有麻麻地受的。
“你?”其守道長看著林鳳嬌,眼神遲疑。
石堅善解人意道:“二師伯,他是始英,師父今天剛收的徒弟。”
“另一個呢?”
發現其守道長的目光重新變得陰森,石堅將四眼揪過來,無情道:“他是閑人,師父還沒決定收他為徒。我們茅山派不養閑人,萬壽宮缺人手的話,二師伯盡管拿去用,用多久都沒關系。”
“善!”
其守道長笑了,是一種很嚇人的冷笑,“人我帶走,其實師弟想要人就親自來萬壽宮找我,我等他。”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師父你也有今天啊。石堅忍住笑道:“我一定轉達。”
其守道長抓住四眼的肩膀,跟拎只小雞仔似的拎著往客殿外走去。
四眼大感不妙,張牙舞爪地沖石堅喊道:“大師兄,救救我啊,我不想跟他走……”
石堅目不斜視,心中波瀾不興,死道友不死貧道,你自己口無遮攔闖的禍自己解決。
“二師兄救我……”
麻麻地雙眼放空,神情哀傷,似乎陷入了一段悲傷的回憶中,久久無法醒來。
“始英師兄……”
林鳳嬌微微遲疑,看了看大師兄,又看了看二師兄,仰起頭盯著屋頂看,好像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屋頂似的。
無人幫自己,四眼只得依靠自己,破口罵道:“死瘸子,你放開我,我不是茅山弟子,你憑什么抓我。”
“喂,瘸子,你聽到沒有,放開我。”
“瘸子道士!”
“瘸腿老頭!”
“你腿瘸耳朵也聾了嗎?”
“這個人沒救了。”石堅對兩位師弟說道:“二師弟,你給三師弟安排個住的地方,另外把茅山派戒律戒條,一條一條地講給他聽。三師弟,不想以后天天被罰的話,一定要用心學用心記。”
林鳳嬌點點頭,欲言又止。
麻麻地仿佛能猜到他心思一般,主動問道:“師兄,二師伯為什么老是針對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