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高懸夜空,清光大放,照得滿山林樾清潤如洗,靜沉沉,幽靜已極。
然而走進上善谷,則如進了森羅鬼蜮,月更亮,照得滿地銀霜,樹葉盡落,儼如一片冬日寒林,處處透著陰冷之意。
越往里走寒意越重,數百口棺材橫七豎八放置,月光照射下黑氣繚繞。其中一口黑棺最為矚目,它未停放在數百口棺材中間,位置極為偏遠,但數百只僵尸所布天尸陰陽轉靈大陣引下的玄陰之氣,半數被其吸收,那冰冷純粹的月光籠罩而下,黑棺散發出幽暗烏光,在黑夜甚為矚目。
鐘小云緊緊抱著石堅的胳膊,嬌軀往他懷里靠了靠,石堅好笑道:“不讓你來,你非要來,現在知道害怕了?放心吧,大尸兄兇歸兇,其實是個好僵尸。”
“小道友這番夸人的話聽在耳中,著實有些別扭。”
一個語氣溫和的聲音響起,谷內月光黯淡,黑棺沉寂,大尸兄緩緩從棺材里直立而起,嘴巴微張,噴出一道匹練般的尸氣,直透地面。
石堅、鐘小云喊了聲‘大尸兄’,鐘小云從來沒聽過如此特別的稱呼,心里覺得很有趣,來之前聽石堅講了一些大尸兄的事跡,不禁壯著膽子偷眼打量對方。哪成想眼一抬就對上大尸兄的目光,他似乎也在看自己。
“大尸兄,她叫鐘小云,是我的未婚妻。”石堅發現大尸兄看鐘小云的目光略顯異樣,開口介紹道。
大尸兄點點頭,手一揮,棺中飛出一本破舊古老的書冊,懸浮在鐘小云面前,“石堅小道友,你修行茅山正法,此術所載秘術不適合你。本宗曾受一位故人所托,為她尋找一位衣缽傳人,小云姑娘當是不二人選。”
石堅訕訕收手,好似地問道:“敢問大尸兄,你傳小云的是哪派功法?”
“那時沒有門派,靈界中稱她為‘南疆苗蠱婆’。”
“南疆苗蠱婆?”石堅眉頭微皺,這個名字聽著有些耳熟,忽然神色一動,脫口問道:“可是原五仙教圣女,谷昌巫術學堂山長鄭容麗的先祖?”
這鄭容麗可是個奇女子,據說出身南疆苗寨,不滿雙十,便將五仙教秘傳毒術、蠱術學了十之八九,天賦之高,令人咋舌。
五仙教將其立為圣女,待積累威望,就將教主之位傳給她,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鄭容麗叛出五仙教,連殺十二位五仙教長老,在谷昌縣開設巫術學堂,公開傳授五仙教毒術、蠱術。無論什么人,只要平安到達巫術學堂,她就收為弟子,傳授巫術。
五仙教也許是被鄭容麗殺怕了,竟對此事無動于衷,又或者暗中交鋒連吃敗仗,拿鄭容麗沒辦法,只能坐視不管。其中隱秘,外人無從知曉。
石堅知曉她的名諱,一是抄閱門中典籍偶爾看到,二是她教出了不少旁門左道,不學無術之輩,以五仙教、七煌洞、毒瘴門為首,大小門派眾多,門下骨干幾乎都出自鄭容麗的巫術學堂。
鄭容麗向來管教不管殺,有人學她就教,至于學了本事以后是造福蒼生,還是危害世人,她一概不管。同樣的,弟子作惡被殺,她也不會偏袒維護。加之她久在谷昌,不問靈界中事,功參造化,正派邪派都沒人去找她的麻煩。
適才大尸兄提及的南疆苗蠱婆就是鄭容麗的先祖,如果石堅沒記錯的話,書上說五仙教的創派祖師便是南疆苗蠱婆的后人。在此以前,毒術、蠱術多在南疆苗寨之間傳播,沒有形成正式的門派。
聽到大尸兄要傳鐘小云五仙秘術,石堅顧慮重重,毒術、蠱術已經被邪派術士敗壞了,這兩種玩意一提起來就跟降頭術一樣是旁門左道中的邪術,為正道所不恥。
他確實想把未來妻子也帶上修煉之路,但修茅山術必缺一門,風險太大,石堅還沒下定決心。
這時大尸兄突然嘆道:“苗蠱婆英明一世,沒想到后世之人提起她,最先想到的竟然是鄭容麗那個小女娃。其實在當時,苗蠱婆的天賦、修為遠勝于鄭容麗小女娃,靈界中人一致認為她是繼三豐真人之后最有希望成為蠱真人的。可惜,最后關頭,她遭百蠱反噬,奄奄一息之際,本宗闖進了她閉關的洞府。”
石堅笑著問道:“你們沒打起來嗎?”
大尸兄尷尬道:“當時我修行天尸玄功沒幾年,四處尋找安全之地渡滿月劫,無意中發現苗蠱婆的洞府,一撞面,本宗和她都嚇了一跳,好在天尸宗有些名頭,她也性命垂危,并未起沖突。”
百蠱反噬,這結局太凄慘了,石堅搖頭道:“大尸兄,你的好意……”
“小道友別急著拒絕,也別對五仙秘術抱有偏見,小云姑娘不是靈界中人,見識有限,你可替她看看,但須得對天發誓,看了不能學,更不能外傳。”
石堅想了想,當場立誓,抓過書冊靜靜翻閱,僅看了幾頁,他就改變了想法,大尸兄傳的不是靈界中那種殘忍的煉蠱邪術,而是不同于茅山術的蠱道正法,修煉到最高境界,未必就比道門、佛門修士差,想到數以萬計蠱蟲出行的場景,石堅不由頭皮發麻。
他拿著書冊看了看鐘小云,舉棋不定道:“大尸兄,你剛才說小云是苗蠱婆傳承的不二人選,有什么憑據嗎?”
大尸兄道:“本宗是苗蠱婆坐化時在場的唯一人,因生有僵尸之眼,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小云姑娘身上有和老蠱婆相似的地方。”
又是這句話,石堅記得去年小靈會上,他也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問他他卻說不清楚,是真是假恐怕他才知道。
“小云,這五仙秘術我看了一下,有我從旁輔助,苗蠱婆被蠱蟲反噬的慘劇定不會重演,可以修煉,你看看吧。”石堅把書冊遞給鐘小云。
鐘小云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對傳說中的修煉之法自然十分好奇與向往,大尸兄、未婚夫都說自己能煉,她也想幫上石堅,便將書冊接到手里,看也沒看就收下了。
見狀,石堅朝大師兄拱手道:“大尸兄賜法之恩,石堅定當銘記。”
大尸兄側身不受,“小道友此言差矣,這是小云姑娘的緣法,本宗代為傳法,不敢居功。何況此番小道友及趕尸派遭劫,本宗要負很大的責任,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