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良玉到死也沒有想到,他母親派來,給他當護衛的曹三,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對他下殺手。
曹三等人,皆是曹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親朋好友,盡皆在曹家做事,或是在靖安侯府,或是在外頭的莊子上,亦或者是
曹三話音剛落,眾護衛仍舊還在愣神之中。
旁邊卻忽然想起了一陣掌聲。
“不錯不錯,很精彩的一幕,都快趕上當下正時興的南曲了!”
曹三面色驟變,轉身循著聲音的源頭看了過來,映入其眼簾的,赫然便是一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腰佩長刀的漢子,曹三頓時面色就變的陰沉如水。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魯連榮。
魯連榮話音剛落,曹三就已經將手中長刀沖著魯連榮指了過去:“賊人兇狠,竟敢刺殺公子,眾兄弟隨我殺了他,替公子報仇!”
曹三身后的十多個護衛聽了曹三的話,臉上的糾結之色一閃而逝,看向魯連榮的神情已然滿是猙獰。
曹良玉乃是曹家嫡子,如今被殺,不論如何他們這些護衛也脫不了干系,他們又不是什么孤家寡人,他們的父母兄弟盡皆都在靖安侯府,生死全在人手。
曹三作為這隊護衛的頭領,在他們之中素有威望,先前這些護衛們被曹三的舉動徹底嚇到了,看著曹良玉倒在地上,已然不知生死的模樣,腦中早已是一片空白,正糾結該如何對待曹三。
不想魯連榮卻突然跳了出來,正好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殺!”
曹三話音剛落,周遭眾人,頓時便齊刷刷的抽出腰間長刀,喊殺著沖魯連榮圍了過去。
魯連榮目光微凝,如古井一般無波的眼眸,仍舊沒有泛起半點波瀾,右手搭在刀柄之上,一寸一寸的將長刀自鞘中拔出。
魯連榮手中的長刀,刀身只有三尺,光是刀柄便有足足兩尺有余。
長刀在手,魯連榮的目光終于有了些許變化。
不是恐懼,也不是擔憂,而是冷厲,是澎湃的殺意。
“殺!”
低喝一聲,魯連榮不退反進,提刀縱步跨出,竟是想以一人之力,硬悍這十多個曹良玉帶來的護衛。
正面戰場之上,孫平寇與麾下親衛結成的戰爭,面對殺將而去的賊寇,雖然沒有呈現出壓倒性的優勢,但已經逐漸占了上風。
五人一隊,結成戰陣,短刀加上小巧的圓盾抵擋在前,長刀手護住兩翼,護著最中間的弩手,彼此之間的配合尤為默契,不過短短片刻功夫,就已經有七八個賊人倒在戰陣之前。
山坡上的弓箭手們,在接連十多人被徐章和親衛們點射拔掉之后,連頭都不敢冒了。
王破敵領著兩隊輕騎結成兩個鋒矢陣型,毫不猶豫便鑿入了襲殺而來的賊寇主力之中。
王破敵直接就盯上了沖在最前頭,那個手持狼牙棒的絡腮大漢。
“兄弟們,那些車上裝的可都是真金白銀,殺了這些護衛,那些金銀就都是大家了呀!”
王破敵盯上周刑的同時,周刑也盯上了一馬當先的王破敵。
眼看著王破敵帶人結成鋒矢陣型,周刑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懊惱,這回來的太過突然,雖然有曹良玉這個曹家嫡子幫忙做遮掩,可為了順利過關,進入宋境,周刑和麾下的一眾兄弟都并沒有騎馬,而是扮作了自契丹運送皮毛南下的大商隊。
周刑和其麾下的一眾兄弟皆是馬賊,顧名思義,上馬為賊,有馬和沒馬戰斗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自曹良玉那兒接到這個差事兒的時候,周刑一開始甚至只想帶著二三十個親信手下過來的,還是曹良玉一力要求,讓周刑多帶人手,這才有了現如今二百余人南下伏擊的舉動。
作為一群資深的馬賊,周刑等人自然知道騎兵和步兵之間的差距,他們之所以選在這個位置,就是因為這處山坡的坡度剛剛好能夠影響坡下的人往上沖的速度,縱使是騎著馬,速度也快不起來。
而周刑等人由上而下一路俯沖,也彌補了一些對陣騎兵的差距。
雙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一聲巨響。
熟銅棍和狼牙棒直接撞在了一處,巨大的反震之力,將兩人的身形都震的一個踉蹌。
王破敵只覺得雙手一陣酥麻,掌中的熟銅棍險些脫手而出。
驚訝的看著對面同樣險些栽倒的絡腮大漢,王破敵的眼中滿是驚訝:“賊廝好大的氣力!”
“你也不賴!”
話音剛落,便有四五把長刀長矛自兩側朝著王破敵刺了過去。
一個身形矮壯的漢子手持兩把短斧,縱身就地一滾,起身的同時,手中雙斧已然化作兩道閃電,朝著馬腿而去。
周遭的親衛們雖然都殺了不少人,卻也被自坡上俯沖而下的賊人們給纏住了。
孫平寇猛然全力把韁繩往后一拉,胯下馬兒吃痛,登時揚起前蹄,仰天發出一道帶著痛苦的長嘶。
卻也因為這一拉,那矮壯賊人的雙斧落了空,馬蹄落下,那矮壯漢子往旁邊又是一個懶驢打滾,避過落下的馬蹄。
可隨之落下的熟銅棍,卻正好落在了那矮壯漢子的腦袋之上。
王破敵手中的熟銅棍,重量非凡,一棍下去,帶起霍霍風聲,頓時便如西瓜被錘破,紅的白的四處飛濺。
可與此同時,已然緩過勁兒來的周刑,已然又是一棒,直取王破敵的腰腹。
此刻王破敵手中銅棍剛剛擊出,正是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時,想要躲避已然是來不及了。
可眼看著周刑的狼牙棒襲來,王破敵的臉上卻仍不見有絲毫慌亂。
只見一道烏光,如閃電般飛掠而來,直奔著周刑的胸膛而去。
烏光未至,周刑的心底已然莫名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來。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周刑借助狼牙棒揮出的慣性,身形微微一側。
可烏光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周刑下意識的反應,卻仍舊沒能躲過。
狼牙棒還沒來得及落下,烏光卻后發先至,直接灌入周刑的右肩之中,更加叫周刑難以接受的是烏光之上懈怠的磅礴大力,直接將其身軀往后猛然一帶,原本必中的狼牙棒,已然落空。
五十步外,徐章瞇著眼睛,眼中閃過幾分詫異,可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慢。
幾乎是相當于徐章招牌的三箭連珠,剩下的兩箭在頃刻之間就已經射了出去。
不過這次的目標卻并未已經被擊退了的賊首周刑,而是那些一擁而上圍攻王破敵的賊人。
兩箭皆中,王破敵也有了反應的時間。
王破敵順勢一棍掄圓,橫掃一大片,格擋開無數兵刃,又是一棍,掃倒兩人。
所謂鋒矢,便是撕開一道口子,就能夠像箭矢貫入人體內部一樣,橫沖直撞,撕裂敵人的陣型。
一群山賊草寇組成的烏合之眾,不過是憑借著人多暫時占了上風。
如今隨著王破敵的熟銅棍和徐章等人的羽箭支援撕開了口子,鋒矢陣的優勢一下子就顯現了出來。
王破敵就是那刺穿賊人心臟的箭頭,絲毫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機會,驅馬就朝著周刑繼續殺去。
周遭親衛壓力頓解,手中長刀幻化出刀光無數,一時之間,威勢竟然蓋過了人數眾多的賊寇。
車陣之中,明蘭看著徐章帶人以雷霆之勢擊潰賊人的騎兵,隨即又以弓箭支援王破敵,將戰果不斷擴大。
還有幾十號直接朝著車陣殺來的賊人,還沒等他們靠近,就被護衛們手中的弩箭給陸續射倒。
剩下的也都知道車陣是塊兒難啃的硬骨頭,索性便放棄了車陣這邊,想要集中力量先把孫平寇和王破敵他們給啃下來再說。
可惜若是一開始他們就是如此,集中力量先吃一個的話,估計還有可能成功,如今選擇了分開作戰,正好徐章和親衛們最不怕的就是這等小規模的作戰。
徐章眾人漸漸占據了上風。
尤其是徐章,騎在馬背之上,以一把雕弓,兩壺羽箭,基本上一箭就能射倒一人。
十個親衛也被徐章打發著上了上坡,一則是想火力壓制山坡上的賊人弓箭手,另一方面,居高臨下的優勢顯然更大。
周刑雖中了徐章一箭,卻并未傷己要害,掙扎著起身之后,看著王破敵勢如破竹,看著周遭一眾敵人大多都騎在馬背之上,知道逃跑的話只能被追殺至死,當即便大吼一聲,折斷箭頭上的羽箭箭桿,揮舞著狼牙棒就沖著王破敵繼續沖了過去。
一盞茶后,戰斗落幕,逃走的賊人不知有多少,孫平寇已經親自帶人去追了。
賊首周刑被五花大綁壓到了徐章跟前。
投降的賊人們也有二三十人。
徐章看著滿臉絡腮胡子,眼神卻仍舊有些猙獰的周刑,淡淡的問道:“哪里人?”
“幽州!”
周刑卻意料之外的配合。
“幽州?”徐章微微挑眉:“前頭過去了好幾個商隊,規模也都不小,你們怎么就盯上我們了?”
這才是徐章奇怪的地方。
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出發,就是因為前頭有三個入陜的商隊趟路,最大的那個,攏共有七八十人,二十多輛車。
而且商隊在這個時候,冒著雪天押送的東西,必然都是極值錢的貨物。
周刑沒有半點狡辯,直接就賣了曹良玉:“是曹三公子找上我們的。”
“曹三公子?”徐章越發疑惑,他貌似沒有和姓曹的人結過梁子,“說說這個曹三公子。”
周刑道:“曹三公子全名曹良玉,是靖安侯府嫡出的三公子,靖安侯的孫兒,很受寵愛,這次就是他專程找上我們,送上了五千貫,讓咱們南下來截殺你們。”
周刑話音剛落,那邊魯連榮和親衛們也將幾個明顯和這群賊人氣質衣著都有極大區別的漢子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