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曹國仁卻根本沒有聽她辯解的意思。
“我本以為,你只是因為玉兒自幼體弱,這才對他如此偏寵,平日里你護著他,對他百般寵溺,我雖看在眼里,卻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我沒有料到,你竟然因為那個孽畜失了心智,縱容他去截殺永平侯?”
“你明知道,永平侯這次去陜西,是去接任陜西經略安撫使的,堂堂經略相公,朝廷二品大員,封疆大吏,你竟也敢放縱那個孽畜去截殺?”
因著曹良玉的事兒,曹國仁和管氏對于這事兒涉及到的徐章免不了要多了解一番。
為了這事兒,曹國仁甚至還專程去信給了他的姑母曹太后,從頭至尾,一點不落的解釋了這件事情的始末因由。
對于徐章的明升暗降,曹國仁甚至已經猜了出來,這是曹太后為了庇佑曹家無奈之下的選擇。
否則的話,若是當真叫徐章繼續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坐著,一聲令下,莫說是整個大理寺,便是刑部,還有地方的州縣衙門,哪一個敢不賣徐章的面子,敢不盡心調查。
曹國仁雖然已經盡力掃清了掃清了首尾,卻也知道,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管氏卻道:“官人這是怎么了?一個是和咱們八竿子都打不著的永平侯,一個是咱們的親生兒子,遠近親疏這么簡單的關系,官人難道還分不清嗎?”
聽了管氏的反問,曹國仁的眼底滿是震驚,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和自己同床共枕幾十年,朝夕相處,相敬如賓的妻子,這一刻,曹國仁竟覺得管氏是這么的陌生。
曹良玉是夫妻倆的親生兒子,曹國仁自然疼愛,可相較于曹良玉而言,曹國仁更加關心的是曹家的未來,是曹家的興衰和榮辱。
如今曹太后垂簾聽政,曹家自然能夠跟著享受榮華富貴,以及盛極一時的權勢。
可曹太后的年紀終究已經大了,還能庇佑曹家多少年?
而且徐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是曹太后的救命恩人,也就是等同于是整個曹家的恩人。
先前劫了徐家的貨還能說是曹良玉小孩子不懂事兒,可現如今曹良玉懷恨在心,竟雇傭了大批馬賊,前去截殺往陜西赴任的徐章一行人?
如此行徑,日后若是泄露出去,叫外人知曉了,日后世人會怎么看待曹家,會怎么看待如今垂簾聽政,執掌玉璽的曹太后?
曹太后一介女流,能夠垂簾聽政,除了因為其自身母儀天下數十年,以賢德聞名之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朝臣們都顧念著先帝的恩德。
曹良玉姓曹,曹太后也是姓曹,一筆寫不出兩個曹字,世人只會認為,這是曹太后的意思。
勤王救駕的恩人,履立奇功的功臣,得到的不是封妻蔭子,不是厚厚的賞賜,不是尊貴的殊榮,而是殘忍的迫害,是血腥的殺戮。
日后滿朝文武,乃至于此間世人,還有誰會在傻乎乎的給曹太后賣命?
曹國仁正是因為想透了這一點,才會對管氏如此失望。
萬般怒火,千般話語,到了嘴邊,卻悉數化作了無奈。
曹國仁看著管氏搖了搖頭,眼中滿是失望,自嘲的笑了笑道:“這就是我的好妻子,好兒子!”
曹國仁滿腔憤怒的來,滿肚子的失望和滿身的落寞離去。
當天下午,管氏先是被關了禁閉,不準她出門半步,也不許任何人探望,管氏院里從上到下的下人們,包括那幾個管氏的陪嫁婆子和女使,悉數都被打了板子,叫來人伢子發賣了。
曹國仁特意交代了,讓人伢子把人賣到契丹去,日后不許他們出現在大宋境內。
當天夜里,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的,管氏被送到了城外一處莊子上,周遭的下人們全都換成了陌生的面孔,管氏一個也不認識。
雖然沒有休掉管氏,可曹國仁下了死命令,沒有他的命令,誰若是敢把管氏放出莊子,或者是去莊子上看望,一律家法伺候。
曹家之人雖然驚訝于曹國仁忽然的舉動,和一向恩愛和睦,為曹氏族人典范的夫妻倆為何忽然鬧翻了,管氏還被如此對待。
可面對還在氣頭上的曹國仁,卻沒有一個人趕去詢問原因。
而管氏在外頭那些替她跑腿辦事兒的管事兒下人們,也紛紛被拿的拿,審的審,賣的賣,解雇的解雇。
次日一早,曹國仁親自帶著大批護衛,冒著風雪,一路快馬加鞭,往陜州而去。
管氏的人都被拿下了,曹良玉的行蹤自然也瞞不過曹國仁。
現在曹國仁心里頭就一個念頭,曹良玉還沒有趕到陜州,或者是徐章早已經過了陜州,再或者,徐章因為風雪阻路,還在河南府境內逗留,沒有繼續西進。
可當曹國仁趕到陜州的時候,徐章早就已經帶著人西去長安了。
而經略相公一行人,在陜州境內遭遇大批賊匪襲擊,幸得身邊親衛舍命護持,才得以打退賊匪,安然無恙的事情,自然也瞞不過曹國仁。
畢竟這事兒鬧的挺大,當初徐章等人和賊匪硬悍交鋒可是發生在官道上,當時走在官道上的,可不只有徐章他們這一行人,還有不少商隊,以及趕路的旅人的。
聽聞陜州知州奉了經略相公的命,正在大肆招募鄉勇,配合捕快們清剿山賊余孽,曹國仁當即就找上了門。
“明公!外頭有位自稱是太原府曹家的人求見!”
元宅,元正平正在在屋里摟著年輕的小妾柔軟的腰肢,坐在火爐邊上,玩紅袖添香的趣事,卻忽然被人打擾,原本有些不快,可一聽說太原府曹家這五個字,心底的不快卻又在頃刻之間煙消云散。
“老爺!”懷里的姨娘正值雙十年華,生的是嬌媚美艷,身材略有幾分豐腴,很是得元正平的喜歡,見有人打擾,便不由得撒氣了嬌。
元正平對這位姨娘很是寵愛,十分溫柔的道:“蕓娘且先自己玩一會兒,待老爺我先去外頭看看再說。”
小妾雖然很得元正平的喜愛,卻是個拎不清的,當即就松開了在元正平身上探索的小手,從元正平的懷里出來。
“老爺,太原府曹家的人難不成也是什么大人物不成?”雖然懂事兒,可見元正平這幅模樣,這位叫做蕓娘的姨娘還是沒能忍住好奇心。
“若是當真是那個曹家的話,那還真的就是你家老爺惹不起的大人物!”元正平皺著眉頭,也在思索。
蕓娘很是乖巧的將元正平扶了起來,替他整理衣衫,可好奇心卻沒有減退半點,“比前兩日離開陜州的那位年輕的經略相公還要厲害么?”
“若真是那個曹家的話,就算是經略相公在這兒,也得賣他幾分薄面。”元正平如是說道。
“這么厲害?”玉娘很是驚訝,櫻桃小嘴微張:“究竟是什么人,竟然這么厲害,連經略相公也要賣面子!”
元正平向兩側伸直了雙手,仍由蕓娘前前后后,像一只勤勞的蜜蜂一樣替他整理衣衫,繼續給蕓娘科普:“太原府曹家,祖上是跟著太祖皇帝沖鋒陷陣,立下赫赫戰功的,不僅受封靖安侯,還得了丹書鐵券,世襲罔替的尊號。”
“當今那位執掌朝政的太后大娘娘,便是出身靖安侯曹家,還是曹家的嫡出。”
“那不就是太后的娘家?”蕓娘臉上滿是震驚。
元正平道:“就是太后的娘家!”
震驚過后,蕓娘的臉上出現幾分喜色:“若是老爺能夠和曹家攀上關系的話,豈非就是和太后大娘娘攀上關系了?”
元正平的臉上也不禁露出笑容來,“來人的真實身份還沒確定呢!”可眼底的熱切和期望,卻沒能瞞過蕓娘的眼睛。
蕓娘不在磨蹭,迅速幫元正平整理好衣裳,將元正平送出了門,沒有說撒嬌賣乖,拉著不讓元正平走之類的。
這也是元正平對這位年輕的小娘疼愛異常的緣故。
前院花廳,外頭站了兩排高大威武的護衛,屋子里頭,是氣派非凡的錦衣中年男子。
見到元正平進來,錦衣中年男子忙迎了過去,先是拱手微微躬身行了個禮,隨即便問候起來。
“可是元知州當面?”
錦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一路追來的曹國仁。
“正是元某,不知閣下是?”元正平亦拱手問道。
“靖安侯府曹國仁,現任見過元知州!”
曹國仁是靖安侯的嫡長子,日后必定是要繼承靖安侯的兵權的,是以自前些年開始,就開始在太原府附近領兵了。
“原來是曹將軍,下官這廂有禮了!”元正平立馬端正了態度。
“元知州不必緊張,這回曹某前來,是有些事情想要核實一下,若有唐突之處,還望元知州見諒。”
“不知大人想要核實什么,下官若是有什么地方能夠幫到將軍的,大人盡管開口,下官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元正平頗有幾分狗腿的道。
曹國仁也不遮掩,當即就開門見山的問:“聽城里不少人說,前些時日,永平侯一行人在來陜州的路上遭遇賊匪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