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騎兵沖陣,遇上箭雨,馬上的騎士都是把身體蜷縮在
“報!敵軍弩箭犀利,左翼騎兵尚未靠近谷口便折損將近半成!”
“報!敵軍弩箭太過犀利密集,左翼騎兵損失慘重,無法靠近谷口!”
聽著屬下的回報,嵬名山通面色也隨之一沉。
想不到宋軍的反應這般迅速,不過區區半盞茶不到的功夫,就已經做出了應對。
“損失如何?”嵬名山通再度沉聲問道。
目光卻不自禁便朝著數里之外的谷口望去。
入目之處,只見整齊的軍陣正在悄然自山谷之內魚貫而出,眼看著宋軍的人數越來越多,可軍陣之間卻絲毫不見亂象,反倒是給人一種整齊肅然之感。
自谷內涌出的宋軍士卒們自發的涌向兩側,谷口的軍陣愈發整齊肅然。
“已經超過一成!”傳令兵幾乎是咬著牙回答的。
嵬名山通確實有些驚訝,若是依照往昔和西軍交戰的經驗來說,西軍雖然精銳,同樣精于弓弩,卻也不似今日這般,雙方還未短兵相接,就讓己方的騎兵折損如此之多的。
嵬名山通能夠成為西夏赫赫有名的名將,自然不是那等優柔寡斷,猶豫不決之輩。
“擂鼓,繼續進軍!”
嵬名山通的生硬冷冽如雪山堅冰,好似不帶半點人類的情感一樣。
能夠被派出去當先鋒部隊的,又怎么會是嵬名山通的本部精銳。
所謂的左翼騎兵,不過是一群由西域的胡人、吐蕃人、色目人等被西夏俘虜的降卒組建而成的建制頗為混亂的騎兵。
原本這只隊伍可不只是騎兵,可隨著這些時日不斷的消耗,人數也從兩萬數千有余,折損到了現如今只剩下五六千人的規模。
這還是因為剩下的這些都是騎兵的緣故,攻城之時騎兵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這才沒有折損。
否則的話,這六七千人馬,能夠殘存至今的概率,只怕趨近于無。
箭雨雖然在收割著這群騎兵的性命,可騎兵的數量實在太快,速度也實在是太多,箭雨所能夠覆蓋的范圍極為有限。
當先頭的輕騎沖入谷口的宋軍百步范圍之時,便開始展露獠牙。
馬背之上的異族騎兵們紛紛掏出短弓,拉弓上弦,開始向宋軍還擊。
宋軍弓弩之犀利,天下皆知,神臂弩的射程,天下無人能及。
加之騎弓的力道本身就要比步弓小,射程自然更無法相比。
“小心箭矢!”
“都給老子把腦袋縮到盾牌后頭去,別他娘的好奇,流失可不長眼!”
孫平寇麾下的底層軍官們,多是由那些經驗豐富的老卒擔任,他們在西軍之中服役多年,和西夏人交手不少,頗有心得。
“怎么?緊張呀!”
密集的軍陣之中,一個四十多歲,中等身材,皮膚也被西北的風沙吹曬的又黑又糙的漢子對著身邊身形壯碩,明顯比他高出半個頭的年輕袍澤問道。
年輕軍漢搖了搖頭,可搖到一半卻又緊跟著點了點頭,也不知到底是緊張還是不緊張。
“這還只是小場面,瞧見那些騎兵身上的甲胄服飾沒?”四十多歲的中年老卒,已經過了一生中最巔峰的時候,氣力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可經驗卻愈發的豐富老道。
年輕軍漢聽了身邊老卒的話,心下好奇,正要探頭去看,可還沒等他把腦袋伸出去,老卒迎頭一巴掌就先拍了下來。
“你個憨貨,找死不成,真當那些敵人是吃干飯的不成,人家的箭可不長眼!”
年輕軍漢有些委屈的道:“不是您讓我看的嗎?”
老卒眼睛瞪的渾圓,眼珠子好似都要從眼眶里頭滾出來一樣:“老子可沒讓你拿自個腦袋去接人家的箭。”
周遭幾個新人同樣面色戚戚,不敢言語。
訓斥過后,那老卒又一臉老道的說:“你們瞧這支騎兵,就他們身上的甲胄,就和西夏的制式騎兵區別極大,西夏雖然貧瘠,卻以冷煅冶煉之法聞名天下,其兵甲之犀利,就算是咱們大宋也不敢小覷。”
“聽說西夏的鐵鷂子厲害的緊,在戰場上從來沒有遇到過對手!”
瞧著憨厚的年輕軍漢好奇的問道。
說話間,西夏騎兵的第一波箭雨就已經撒了過來,冷兵器粉戰場向來如此,兩軍對壘,在雙方不斷靠近之前的彼此對射,以弓弩之利和甲胄之堅來衡量強弱。
哆哆哆的聲音此起彼伏,連綿不絕,那是箭矢和甲胄盾牌碰撞發出的聲音。
無數飛來的箭矢撞在精心制作,經過反復無數道工序制成的盾牌之上,有些箭頭直接灌入木盾之中,有些則是撞在盾牌上后,被彈飛到一旁。
前排的軍士們除了最前頭的一排盾兵之外,其余士卒盡皆前披板甲,頭戴圓盔,除了面部之外,其余暴露在甲胄之外的只有些也有那么幾個運道不好的,被殘余的流矢射中面門或是其他位置,或死或殘。
“直娘賊的西夏人,沒受傷的趕緊補上,小兔崽子們,都給老子看著點,別被西夏人的流矢給弄傷了!”
密集整齊的軍陣中,將官們氣急敗壞的生聲音徹響在每一處角落。
沒法子,這些個游牧民族的騎兵們騎射功夫厲害的緊,箭術精準,幾乎指哪兒打哪兒。
頃刻之間,不過三箭之后,雙方之間便只剩下咫尺之遙。
鐵騎宛若洪流一般呼嘯著撞入軍陣之中,彎刀橫空,浮光月影,帶起無數雪花。
“報!左翼騎兵未能突破宋軍千軍陣型,反而被宋軍困在谷口,陷入膠著之中!”聽著屬下的回稟,嵬名山通卻沒有覺得絲毫驚訝。
“若是當真一沖即潰,那我還真要懷疑一下,如今吾等面前的這支軍隊,是不是那支和咱們抗衡多年宋國西軍了!”
西夏縱橫西北,于西域之中無有抗手,西軍能夠在這西北之地,和他們抗衡多年,自然也是有幾分本事的。
嵬名山通不急不忙的驅馬繼續前行,同時下令道:“古力帶人上去襲擾!讓鐵鷂子做好準備。”
兩道軍令,頃刻之間就傳了下去,須臾之后,只見西夏大軍右翼,一隊數千人的輕騎便飛馳而出,個個提弓負箭。
這是西夏騎兵之中最善騎射的輕騎,和人馬盡皆著重甲的鐵鷂子雖然截然不同,卻也是精挑細選篩出來的,是西夏騎兵之中的精銳。
八月的長安城,已然開始入秋了,白日里日頭不小,卻也不算太熱。
院子里頭的涼亭內,明蘭坐在寬大的靠背大椅之上,穿著一身月季色的長裙,頭上只著珠翠零星,身側是張高幾,上頭擺著幾樣瓜果點心,旁邊還坐著一個衣著得體,端莊溫婉秀麗的婦人。
婦人的年紀雖然比明蘭要大的多,可二人說話間卻全無半點隔閡,就像是相熟多年的閨中密友一般。
“盛大娘子可聽說近日城里四起的那些流言?”伍大娘子搖著扇子,煞有介事的問道。
明蘭端著茶盞問道:“什么流言?”
伍大娘子一揮團扇,道:“嗨!還能是什么,不就是那些個說什么西軍潰敗,防線失守,西夏人馬上就要打到關中,攻占長安之類的,總沒什么好話。”
伍大娘子一臉不屑的道。
伍大娘子出身將門世家,父兄皆在禁軍之中當差,以前在家做姑娘時,可沒少從父兄口中聽說西軍的事跡。
明蘭啜了一口茶水,扭頭看著伍氏:“近些時日,聽說城中不少官眷都陸續回省親去了,難道與此有關?”
伍氏激動的一拍大腿,沒忍住道:“什么回鄉省親,還不是被那些流言嚇的,回家省親哪里用得著拖家帶口,舉家遷徙的。”
自家丈夫作為京兆府的二把手,伍氏在長安城這些官眷婦人里頭地位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了,有心打探之下,長安城里頭的風吹草動自然瞞不過她。
伍氏四下張望了一眼,然后把腦袋湊向明蘭,以手中團扇半遮口鼻,輕聲說道:“尤其是城里那些大戶人家,早就偷偷摸摸的把家產兒女都給送去中原了,”
可明蘭的臉上卻瞧不見有半點驚訝的神情。
伍氏扭頭看著明蘭,一臉好奇:“妹妹就半點都不覺得驚訝?”
明蘭輕輕一笑:“有什么好驚訝的,趨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如今邊疆戰事告急,前些時日西夏又連破榆林銀州兩地,勢頭正盛,確實已經有威脅到關中的可能。”
這些時日,伍氏基本上三天兩頭就會到明蘭這兒來一趟,美其名曰是探望明蘭和言哥兒,可實際上這里頭未嘗沒有伍氏那位做同知的丈夫的授意。
明蘭可不是那些個目光只局限在后宅這一畝三分地上,目光短淺的無知婦人。
“妹妹果然好心性,臨危不亂,泰然自若,難怪經略相公放心將妹妹一人放在這長安城中!”伍氏看著明蘭,由衷感慨道。
明蘭道:“大娘子過譽了,明蘭不懂那些軍國大事,只是對自家官人有信心而已。”
“眼下西夏人雖然一時得利,可朝廷援軍已至,若只是據守的話,想必是不成問題的。”
伍氏臉上也露出笑容:“這話倒是在理,西軍和西夏人打了那么多年,也沒見西夏人占到什么便宜。”
“咱們只管安安心心的替男人們把家給看好了,別學那些個長舌婦人,整日說長道短的,什么···憂·····唉····那個成語怎么說來著?”
“杞人憂天!”
“對對對!杞人憂天!”
伍氏這人,素來直爽,說話也不喜歡繞彎子,這么長時間相處下來,明蘭倒是和她有了不錯的交情。
“大娘子說的在理,咱們只管安安心心的看好家,照顧好兒女就是,打仗的事情,自有男人們去操心,咱們呀,只消叫他們沒有后顧之憂便行了。”
“就是這個理兒!”伍氏激動的拉著明蘭的手,目光灼熱,一副相見恨晚遇上了知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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