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妤的建議是,今晚不要回客棧了,她們的行藏已經暴露,說不定那里早有人在等著她們。
那位月見書院山主口中的老友是何人,蘇御不清楚,但心中猜測多半來自南王庭軍方。
自己在北夏,也就得罪過那一撥人。
至于是如何暴露行蹤的,這種可能性有很多,也許是有人曾經見過蘇御的懸賞令,畢竟英烈城距離邊疆也沒多遠。
蘇御肯定是不愿意惹出大動靜的,畢竟這里是北夏腹地,多幾個人圍毆他,他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但黃金肯定是要拿走的,那份錢說到底,是初墨的,自己留著也是給初墨將來當嫁妝,雖然考慮的有點的遠了,但事關孩子,就要考慮的長遠一些。
今晚如何平安過夜?小意思,回洞天即可。
事實上,當蘇御他們消失在長街后的兩個時辰,有二十人趕到了英烈城。
這二十人來自于拓跋諾敏帳下,是新近成立的屠蘇小組,領隊的是王庭大將軍司犁射,以及元嬰劍仙鄺舟舟,剩余十八人無一不是頂尖宗師。
按照鄺舟舟的話來說,他們這么多人追殺一個九境金丹,實在是太丟臉,所以他建議最好低調行事,免得傳揚開來被別人笑話他們以多欺少,他鄺舟舟丟不起這個人。
甫一入城,這二十人便分散開來,迅速搜尋蘇御的蹤跡,半個時辰后,已經有人找到了那座客棧.......
裴妤自打進入洞天之后,臉上夸張的驚詫表情就一刻沒有停止過,黏在蘇御身邊像貼狗皮膏藥,問東問西,嘰嘰喳喳,像只歡快的金絲雀。
蘇御則是一問三不知。
“這是什么地方?”
“靈氣怎會如此濃郁?”
“為什么有這么多妖物?”
數不清的問題,她都沒有得到答案,但這并不影響她仍是滋滋不倦的詢問著。
直到見到慈音和景來。
“嚯,這兩孩子是天生地養的嗎?怎會如此靈氣?實在太招人喜歡了。”
蘇御這才笑呵呵的回了她一句:“你眼光不錯。”
幽靜的樹林中,生長著各種怪異的靈樹,葉片泛著淡淡柔和的綠光,
一片樹蔭下,蘇御等人席地而坐,中間擺著一張小方桌,上面是蘇御從英烈城夜市中買來的一些當地小吃。
景來連阿黎做的紅燒肉都能讓他天天惦記,何況這種地道風味呢?
“我說老大,這個女人總是色瞇瞇的看著你,她是誰?”景來啃著鹿腿,小眼睛好奇的打量著裴妤。
蘇御喝著大柏樹下的仙釀,笑道:“一個導游。”
“什么是導游?”景來問道。
蘇御道:“就是帶路的意思。”
“噢.......”景來不再說話了,吃東西的時候他其實很少說話。
“喂,公子,這孩子嘴里在說什么啊?你能聽懂?我看他有點不老實啊,總是色瞇瞇的盯著我看,”裴妤面帶微笑的望著兩孩子,一臉慈祥,私下里則已心語傳聲說道。
“別亂說哈,小心我告你誹謗,”蘇御冷冷回應。
“切!”
裴妤冷哼一聲,干脆靠坐在一顆大樹底下,一臉迷茫的聽著三人間的對話。
“阿哥,那個叫姜沛寧的姑娘來找過我,說是讓我跟你再要一些出入洞天的牌子,她找到了很多被囚禁的妖狐,沒地方安置,想要先帶進咱們洞天。”
蘇御點頭道:“這個好說,人帶進來之后,先安頓在徐徐的迷霧森林,她們同根同種,好打交道,姜沛寧在洞天里有什么需要的話,慈音多幫襯這點,人家是給阿哥幫忙的,”
“曉得滴,”慈音乖巧的點了點頭,“她是在幫阿黎姐姐嗎,這我知道,不如將阿黎姐姐和小玉姐姐都接到洞天吧?我和景來都很想她們。”
蘇御想了想后,說道:“阿黎可以接進來,但是小玉姐,你要先征求她的同意,畢竟這里不同別處,我怕她進來之后會被嚇到。”
“阿哥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一會功夫,兩孩子已經將滿滿一桌子吃食解決掉了,景來扯了條嫩草剔牙,慈音則是和蘇御聊著關于收租的趣事。
再后來,兩個孩子倦了,各回各處休息去了。
蘇御則是舒舒服服躺在柔軟的草坪上,雙臂枕在腦后,望著頭頂樹冠,
只見他手指一撥,頭頂密密麻麻的大樹枝葉紛紛縮了回去,露出一大片星空。
這時候,只聽一旁的裴妤幽幽一嘆,說道:
“我已經猜到這里是什么地方了。”
蘇御笑著糾正道:“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剛才要不是說漏嘴,你能猜到?”
“你這人,什么時候才能懂得顧及女兒家的顏面呢?秦廣的孫女怎么看上你的?”
裴妤百無聊賴的撥弄著面前飛舞著的發光小蟲,說道:
“當初咱們在洛陽的時候,我恍惚覺得有那一剎那,自己連同整座洛陽城似乎出現在了另一個世界,雖然時間很短,轉瞬即逝,但我確定,當時確實發生了。”
“再后來
,當你回來的時候,說是楊邪已經死了,當時我心里就很疑惑,別人不知道楊邪的修為,但我是清楚的,八境大宗師,差一步便登上了武者至尊九品的高手,怎么能這么輕易就被殺死呢?”
“直到今晚,我才算是徹底明白了,楊邪就是死在這里的吧?”
蘇御沒有回答,但裴妤看得出他是默認了,繼位問劍宗宗主寶座之后,她就沒有一天不在算計,所以今晚很容易便從蘇御聊天的只字片語中,拼湊齊了一個真相。
這里是霞舉洞天,而蘇御,有極大可能,是洞天之主,也只有在這里,蘇御才有機會殺死楊邪。
洞天之主,這意味著什么?
她已經從剛才的震驚中回復過來,但此刻心里仍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裴妤扭過頭來,目光落在蘇御臉上,幾乎是帶著懇求的語氣道:
“我可以留在這里嗎?條件又是什么?”
蘇御默不作聲,只是直勾勾的望著漫天星辰,
裴妤繼續道:“我愿意用我擁有的所有東西來交換,給我一個機會吧?”
沉默半晌,蘇御終于開口,“還有什么意義嗎?就算留下,你還能回到元嬰境?似乎連金丹都無法再結成了吧?”
裴妤唇角一動,低垂下頭,
是啊,還有意義嗎?再好的修道之地,對我來說再想要返回原先的境界,都已經是不可能了。
蘇御緩緩道:“既然已經放下了,就不要再執著過去了,重新換一種生活,對你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
長久的沉默后,裴妤展顏一笑,也學著蘇御那樣躺在草坪上,
她不是那種想不開的人,事實上,剛才只是驚訝于洞天之中的磅礴靈氣,才會不經思考說出那番話。
“我以前總覺得,你多少有點自不量力,竟然敢跟南王庭那撥人叫陣,現在嘛,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晚安公子。”
翌日,蘇御掐準時間離開洞天,與裴妤一路收斂氣息混于人群當中,趕往正大錢莊。
當他前腳剛邁進錢莊,目光第一時間便落在了大廳角落里那位正悠閑坐著翻開書籍的中年人。
此人一身湛藍色的法袍,俊逸不凡,眼角的魚尾紋更添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舉手投足極盡瀟灑,應該是屬于少婦殺手那種類型的。
那人見到蘇御進來之后,微笑著沖蘇御點了點頭。
裴妤的心聲第一時間傳入蘇御腦海:
“元嬰劍仙鄺舟舟,飛劍君絕,人送雅號守身如玉,此人修的是絕情道,宗旨是游走花叢中,片葉不沾身,據說很多女子曾為他殉情自盡,所以大夏修行界中,也常戲稱他為老處男。”
“我和他之間是沒有恩怨的,應該是沖著你來的,他肯定不會在錢莊內動手,我們要小心的是出門之后。”
這就是裴大姨存在的必要,可以為蘇御解答很多疑惑,
蘇御點了點頭,來到柜臺前交付玉牌,
伙計驗明之后,一聲“跟我來,”在前帶路,引領蘇御從后門離開。
裴妤在大廳另一側坐下,雙臂環胸,一臉冷笑。
鄺舟舟折扇一抖,傳音笑道:“裴宗主又豐腴了,不知要羨煞多少女兒家,怪不得涇江府君對你念念不忘,裴宗主之風情,實是萬中無一。”
裴妤冷笑一聲:“閉上你的狗嘴,本尊可不吃你這一套。”
鄺舟舟哈哈一笑:“裴宗主也就是知道我不殺女人,才敢這樣跟我說話,也是,女子的身體是上天賜下的最美杰作,本人每當面對難得一遇的美人兒時,無論如何都無法動氣。”
裴妤有些厭煩道:“別廢話了,呆會本尊會陪你玩兩手,不管你們有多少人。”
“這說的哪里話?”鄺舟舟驚訝道:“本人最不恥的便是與他人聯手,所以,不妨提前告知裴宗主,這里只有我一人。”
裴妤愣道:“你膽子還真肥啊?”
“肥嗎?”鄺舟舟反愣道:“一個金丹劍修,一個跌境的龍門劍修,我的勝算還是很大的。”
裴妤笑了,
“是的,我也覺得你勝算很大。”
老娘當初追殺蘇御的時候,也是你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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