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屋外便雞鳴狗叫嚷嚷,林末起的很早,開始依著院子里簡陋的工具鍛煉著身子。
他倒也不敢多練,畢竟窮文富武,練武一道吃字為先,在沒有實現資源自由前,他也只敢做一些高抬腿,俯臥撐,蛙跳,活動活動筋骨,鍛煉一下心肺。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林末坐在地上歇息,看了眼只剩一道裂紋的天賦珠,不由有些興奮。
這意味著今晚天賦珠第一階段就將完成,他也將獲得第一種天賦。
‘是龍是蟲就看這一波了。’
林末心中想到,心情振奮地起身,從井里打起一桶水,擦了擦身子,開始去造飯。
早上姐姐林蕓,弟弟林殊還沒起床,吃食弄得也簡單,從櫥柜里拿出三個饅頭,放進蒸籠里便起火蒸,大約五六分鐘饅頭便軟了。
他拿走兩個,三下五除二便消滅得一干二凈,再一大碗水下肚,肚里便鼓脹鼓脹的。
‘加了糠面的饅頭雖然味道不怎么樣,但的確頂餓。’
林末敲了敲姐姐林蕓的門,在聽見一聲嬌嗔后,便出發前往醫館,鎖上門,一邊走,一邊回味著嘴里的滋味。
如若是在前世,這種粗到卡喉嚨的饅頭,當真是狗都不吃,而如今,伴著水吞咽著,感到肚里的踏實,卻覺得分外美味,不得不說人都是逼出來的。
許氏藥館在南城區。
寧陽城有四個城區,東南西北中,東城區和南城區被稱為富人區,那里治安很好,不時有官兵巡邏,甚至有練出筋骨力的將領不時出沒,幫派中人根本不敢鬧騰。
而其余兩個城區則不同,不少集市,貨棧坐落于此,由大家族和官府聯合把控,來往三教九流人不少,治安稍差。
最差的則是林末他們家居住的貧民區,大多位于新擴建的城區,居住的都是近來因為戰亂,從鄉下遷到城里的人,沒有文化,只能干些苦力活,條件很差。
走進南城區,看著來不僅衣著裝飾,就是精神面貌都與貧民區居民有極大不同的來往路人,商販,林末不得不感嘆階級矛盾真真無處不在,怪不得貧民區人們都削尖了腦袋想往這邊擠。
許氏藥館很好找,南大道盡頭就是,在最顯眼處。
古色古香的兩個門面,牌匾上掛著‘許氏藥館’四個字,左右寫道‘一字兩頭平,戥秤不虧人’一走近苦澀草木味撲鼻而來。
旁邊則是一座巨大的府邸,上批‘許氏’兩字兩座精細琢磨的石獅子坐在門口,旁邊則立著兩條虎背熊腰的大漢,盡皆肌肉鼓脹,手持粗大的水火棍,儀態威猛。
‘這就是面試的地方?’
林末看著已經自發排成兩排的隊伍,心中暗道。
來的人不少,林末粗略數了數有二十幾個,年齡差的也不大,小的十三四歲,大的應該二十出頭。
一個個神情忐忑,盡皆一言不發。
林末排在隊伍里,細心觀察的同時,估摸著時間。
其后又三三兩兩來了十幾人。
許氏藥館勢力很大,而在亂世中,加入一方大勢力,除了能極快實現階級躍遷外,最珍貴的是安全能得到極大保障,如若招收學徒消息真傳出去,別說就三四十號人,就是幾百,上千都能排上。
可惜這樣的消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而連消息都得不到,自然在第一輪面試就被淘汰了。
嘎吱。
就在林末心里亂想時門忽然開了,一個身穿青衫的枯瘦老人走出,晃了眼林末等人,眼皮子抬了抬。
“都進來吧,小點聲。”
兩旁的大漢將門完全打開,眾人小心翼翼地排著隊走進去,竟然不少人踮著腳走路,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的模樣。
走進門,迎面是個大平院,院子里擺著各式各樣器械。
四周綠化很不錯,種著林末不認識的綠植,有點像桃樹,上面掛滿了金色的花骨朵,風吹過,深吸口氣,空氣比外界好像要沁甜不少,人都要精神不少。
老人此時不知從哪找來張太師椅,坐在上面,翹著二郎腿,像看某種器物般打量著一行人,看見眾人端正站好后,緩緩開口:
“許氏招學徒,人得機靈,機靈好,畢竟這世道機靈人活得久,身體要得好,身子骨都不強健的,練起武事倍功半,還不如城墻邊撈磚。”
老人慢條斯理地說著,身后走來四五個身著白衫,同樣年紀四五十歲的老人,手里拿著塊板子,上面刻著幾十個字。
“先認字,抽十個,一半都不認識的從哪來回哪去,然后讓老師傅們摸骨,骨頭不正的也從哪來回哪去,彼此不耽擱。”青衫老人站起身,抖了抖衫襟道。
說罷老人們四散開,一個白衫上繡著個‘吳’字的短須老者便走到林末面前。
“可曾識字?”吳姓老人看了眼林末,揚了揚手里的字板,出聲道。
林末恭敬地彎腰點頭。
老人臉色稍霽,隨意指了指,“這是什么?”
“回。”
“這個呢?”
“季。”
.........
“這個呢?”
“芨。”
“這個?”
“不認識。”林末使勁回想,聯系前世的記憶,終究認不出。
草字頭,下面一個九,這分開倒都認識,合起來還真難住了。
也不敢胡亂言語,認字認半邊,給人留下輕浮的印象,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這個念艽,我們練武時,筋骨力錘煉圓滿,點燃周身沸血時,血艽便是極為出眾的一味引子。”吳姓老者對林末沒認出絲毫不詫異,反倒笑了起來,摩擦了下自己的短須,輕聲道。
“十字識九字,可為上。”
說罷便板子為腰間一插,兩只手朝林末抓去,林末下意識想要后退,可念頭剛起,肩膀便被一只大手擒住,另一只大手在其全身上下摸索起來。
肩胛,手肘,心胸,肋部,膝蓋,就連腳踝都沒放過。
“筋骨通暢,沒有損傷,肩部有磨損?最近傷著了?體相不錯,架子還算穩當,可為中。”
吳姓老人從懷里掏出本賬本,一邊念,一邊寫寫畫畫。
“你可以去那邊候著了,算你運氣好,此后你的人生已經截然不同,”吳姓老者意有所指地看著林末身上破舊的衣服,
“當然,我多嘮句嘴,你年紀大了,以后心思多放在藥學上為好。”
“謝謝老師傅教誨。”
林末面露凝重,躬身感謝,一副大受教誨的模樣。
吳姓老人點點頭,也不答話,背著手走向下一個測試者。
.............
時值正午,烈日高懸,庭院處幾棵虬勁的老樹上傳出陣陣蟬鳴,將這夏日吵得更為煩躁。
綠蔭下,十幾個換了副行頭的少年恭敬地立在那,候著前方藤椅上的壯漢睡醒。
林末也在其中,身上那破舊的衣服早被一齊丟進焚燒爐燒了個干凈,現在一身嶄新的灰衫,踏著厚實的布鞋,順帶還理了個干凈利落的寸頭。
說是進了許氏門,便重新做人。
過去暫且不論,如今,你我都有光明的未來。
一整套活下來,不得不說,效果很好,真真所有人精神面貌都大為不同。
而壯漢就是林末等人培訓期間的武行教官,一吃過飯便將所有人叫到院子里,隨后叫人眼巴巴看著他睡覺,不能蹲下或者坐著,背不許躬駝,說是練武前先熬性。
而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站的人腿腳發軟,腰酸背痛。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藤椅上的壯漢眼皮子抬了抬,緊接著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掃了林末等人一眼,可就是這一眼,所有人只覺周身溫度瞬間升高,頭皮兀地一麻,隨后本就有些發軟的腿竟不自主地顫了顫。
背后冷汗直流。
壯漢站起身,打了個哈欠,“休息夠了,也開始干正事了。”嘴里嘟囔道。
“不過你們這模樣,還真是一群廢柴啊,這才站了多久?這就頂不住了?”
說著,壯漢笑了起來,看了臉色也稍霽的眾人,
“真當老子夸你們啊!以為練武就是擺把式,就是磕磕藥,就蹭蹭蹭突破了?
沒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你學個卵蛋的武!哦,過了幾十年,半是后悔,半是炫耀地跟自己兒孫道,要是回到年輕時,老子絕對認真練武?
老子只想說放你娘的狗屁!”
大漢一通大罵,氣都不帶換,半是像發惱騷,半是像后悔道。
說得一眾人臉皮子都不敢動。
壯漢沒有接著往下說,立在那過了幾息,忽地意興闌珊,擺了擺手:
“武道一途,道阻且艱,今為爾等傳道,望求索中牢記初心,不負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