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電光閃爍,雷霆激蕩,突如其來的青光將整個大雄寶殿映得猶如無云青天。
而突然之間,更是狂風驟起,在室內席卷,最終在一層淡淡的佛光中抵消沖散。
巨大的黑蛇龍相圖前,林末手指依舊輕觸其面。
肉眼可以看見。
彩繪之上,有縷縷黑光從蜿蜒盤踞的黑蛇之中升起,再如流水般潺潺流出,縈繞在林末周身。
而隨著其呼吸,黑光慢慢沒入體內,與此同時,卻也有著縷縷青色的雷光透體而出。
相互交織,色澤如雞子般混沌。
林末視線注視著前方的彩繪。
他能感覺得到。
彩繪之上,那頭巨大的黑蛇,也在注視著他。
流動的黑光下,死去之物好似也有了生命。
毫無疑問,這也是一尊頂級的觀想圖。
就好比大延山白猿谷中的石佛林。
林末思緒浮動。
但很快,他心神便被體內的變化吸引。
只見無論是最表面的皮膜肌肉,還是體內的筋骨,內腑,隨著黑光與青光的交織,都在發生一種極為反常的增殖。
其中本身已經飽滿如磐石般的筋肉開始繼續生長,維度開始拓寬,而骨骼同樣重新增生,再次壓縮夯實。
臟腑更是重啟了新一輪的蠕動強化。
很快,林末感覺周身氣血在沸騰,海量的意勁正如奔騰的江河般流經經脈,最后以一種難以理解的速度消失。
與此同時,一股難以形容的鼓脹感自心頭升起。
“別緊張。”這時李神秀的聲音傳來。
“大雄寶殿的八幅部眾觀想圖,皆為上古靈臺寺傳承,藏有大能者神意,
此時神意激蕩下,身體發生些許變化,都是可以理解的,因此你不需要.....”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李神秀突然愣住。
柔和的燈光下。
只見林末的身軀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變大。
其中最為顯眼的是他的肌肉。
原本的林末,此時皮膚為有些不健康的蒼白之色。
而現在,一塊塊肌肉急速鼓起,彼此累積疊加,就像一塊塊肉瘤,隆起疊加之下,促使其體型不斷增大。
密密麻麻的擠壓下,肌肉整體呈現赤紅之色,皮膜之上,更亮起了鎖鏈般歪歪斜斜的復雜黑紋。
李神秀看見這一幕,感受到林末身上散發的異樣氣息,一時竟然不知怎么說道。
觀相圖覺醒,他主持過很多次。
每個人覺醒的事物多多少少都會不同。
但林末這種外顯,他卻是....從未見過。
林末此時自然沒心思關心李神秀的所思所想。
此時他體內的鼓脹感越來越強烈,心中更是有種不吐不快的郁氣。
這種感覺他很熟悉,是體魄在極具蛻變之時的陣痛。
簡而言之為身體沒來得及適應急速的變化。
最近的一次是舉行筑基儀式,凝聚法力融合肉身,走上祖道一途的時候。
‘既然如此,索性便添一把火!’
林末其實已經感知的身體外在肯定發生了些許變化,但是并未關心。
力量與代價總是相互的,想要強大的力量,必然會付出別樣的代價。
一念至此,他心中一動。
原本體內深處,一直沉寂不動的無色法力,開始運轉起來,直接加入奔騰的意勁之中。
法力的加入,猶如滾燙的油鍋中倒入純水,劇烈的變化瞬間出現!
林末還未仔細觀察內在的變化,突然只覺后背一重,背后肩胛骨之處的肌肉開始迅速鼓起。
不,與其說是肌肉,倒不如說是肉瘤。
肉瘤不斷鼓脹,再壓縮,有些像駝峰,甚至壓得林末不由微微弓身。
他并沒有發現周身原本青黑交織的光束已經慢慢被黑色取代。
短短數秒不到,林末身后的兩顆肉瘤便已經足足有尋常磨盤大小。
其間猶如有心跳般,一收一放,鼓脹收縮。
忽然。
大殿內的黑光同樣消失。
與此同時,兩顆巨大的肉團裂出一條縫。
兩道細長的影子猛然間從其中探出。
隨后朝寶殿上方疾沖,飛至一半,圍繞林末盤旋環繞,最終一左一右,懸浮于后者兩肩之上。
那竟是之前的兩條青龍!
不過此時,其同樣好像發生了不知名變化。
猙獰的龍首,赤紅的龍目,原本如碧玉般身軀,此時也變為深沉的漆黑之色。
渾身更是顯現一種模糊之感,散發著難以言表的兇性。
就好像,好像龍相圖之上那巨大的黑蛇!
“這...又是一次質變...只是我的身體...”
林末緩緩睜開眼,金黃色的豎瞳毫無情感。
他低下頭看著自身亮著繁密黑紋的赤紅肌肉,其上覆有一塊塊粗獷的龍鱗,完全不像正常人身,反而有些類似肉山最后的變化,
更讓他聯想到泰淮山深處的恐怖山獸。
而身后的黑龍首更不用說。
其上傳遞回來的力量,更是讓他心驚。
整個人好像再次脫離了某種界限,那是一種難以言表的輕松感。
林末深吸一口氣。
數百平方內的大殿,猛然間產生劇烈的空氣渦流。
仿若被某種強力巨泵抽吸,發出嗡嗡的聲響。
這樣劇烈的動靜,甚至比之前打死的那些宗師高手施展必殺還要大。
“這...”
這樣的動靜,讓林末都吃了一驚。
他回過神,朝如今比自己還要矮一個腦袋的李神秀看去。
“天尊,這龍相圖蘊含的神意果然強烈至極,我自持體魄已經夠強悍,最終還是受不得激,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他眉頭皺起,很是嚴肅。
林末語罷,李神秀回過神來,則開始眉頭皺起。
甚至于久不睜眼的眼眸也睜開,打量著林末。
自從觀摩天相圖,覺醒這雙隱眸后,很少有人一天之內引得他注視。
“不得不說,我靈臺一脈傳承的龍相圖很強悍,我感覺如今實力最少上升了兩成,不,一成。”林末嘆息,認真道。
“.....”李神秀依然沒有說話。
那潔白如玉的瞳孔,依舊注視著他。
好似想要把他整個人看通透。
林末有些尷尬,最終悻悻地沒再說話。
燈光下。
只見他魁梧的身軀開始一點點收縮變小。
身后兩頭猙獰的黑龍也化作黑光,消失在林末身后。
轉眼。
原本如妖魔般的體型消失,他重新恢復正常人兩米體型。
雖然還是很魁梧,但至少已經沒有了那種非人感。
與這莊嚴清凈的佛門重地,也不大違和。
沉默許久的李神秀笑了笑,搖搖頭。
“有效果便好,隨后我會差人帶你去今后的住所,如此,回去吧。”
說罷便轉過身,朝大殿中那高大的成道相走去。
林末一聽,將原本準備好的托詞忘卻,鄭重地看著緩緩走遠的高大身影,微微躬身行禮。
隨后走出大殿。
成道相前,李神秀眼眸已經合上。
不過其卻仰著頭,好似在看著身前的坐佛像。
他自然有一肚子疑問想要詢問林末。
詢問其體魄變化如此大便算了,身后兩條龍首是什么回事?
沒錯,他認得,那兩頭黑龍,確確實實是真的龍首。
昔年李神秀與七海游歷時,曾遇見過傳聞中的海族。
那位應該是海族中的重要人物,身旁便有一條青龍。
實力自然是很強勁,一龍一人,彼此聯合,同境之下,即使是他也只能堪堪打個平手。
一時讓山中修行五十年,自忖天下之大也可縱橫,內外敵手也只言求敗的李神秀,很是落寞。
其中那條時乘風雨,駕馭雷霆的青龍,給了他很深的印象。
更不要說,從方才林末身上,他竟然還感知到千羽界那邊,祖道的氣息。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疑問。
只是最終李神秀忍住了。
他明白這種機緣,還不是方才見一面的兩人能夠隨意詢問的。
即使他們之間氣氛還算融洽。
“大亂將起,群雄逐鹿嗎?”
李神秀喃喃自語。
最終輕輕嘆息一聲,慢慢坐下,重新取出之前的木魚。
不管如何,據他所知,林末至今表現的一切,并未讓他太過失望。
而如今度牒于靈臺一脈之上,如此,也夠了。
至于往后?
便是今日我渡你,來日你渡我,因果循環而已。
叩叩叩。
低沉的木魚聲響起。
李神秀心中的好奇慢慢消失,重新恢復平靜。
欲得無上力,須得降伏其心。
境界到他這個地步,也不能避免凡心塵障。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他是人,而不是佛。
而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只需時時勤拂拭,自然能勿使惹塵埃。
大雄寶殿里,木魚聲越來越輕緩,淡淡的誦經聲重新響起。
“這...到底是什么回事!”
“為何群山之中會無故出現獸鳴?據我感知,甚至山里那頭老猿都動了!”
“不止,呵呵,東邊那老蛟不也在嘶叫嗎?”
“其聲如威如獄,有些像山中獸王,我懷疑可能是其激起了那些畜生的領地意識,方才有剛才那一幕。”
“只是我靈臺宗內,為何會有什么獸鳴?”
天邊異象緩緩消失,一切從歸平靜,猶如幻覺。
只是夜幕內,那連綿的群山中,依舊不時傳來的數聲高亢獸鳴,依舊在告訴著眾人,方才的一幕,確實發生了。
也正是如此,眾人才心中疑惑驚詫。
因為靈臺宗坐鎮于靈臺群山,近來雖然陽潮異變,山林異獸叢生,不斷有獸類變異。
但每隔一段時間,宗內都有相應強者高手前去清理,甚至還會定期發布一應任務,提前處理獸潮。
正常而言,很少會出現這樣的獸嘯群聚。
“先暫時不要輕舉妄動,明日召三脈會首,再談談此事吧。”
最終,見一切沉寂,再無其余變化,一個聲音嘆息著說道。
“也好,如今只能靜觀其變了。”有人回應。
“對了,我有消息,聽聞泰州那邊局勢越來越詭譎,州牧與淮侯府沖突日益劇增,
宋仕極傳信玉侯府,希望我等派出人手,前往調解,順便加固陰墟湖封印,我等如何看?”
說話的聲音是前者。
所言之消息,盡為絕密,但凡其中一件傳出,都足以激起不小的風波。
“怎么看?如今玉侯府不斷催促甲類選調第二批次展開,同時希望增加輪值天關人數,珞珈山形勢愈加不妙,
而泰州那邊更像潭泥沼,即使是宋仕極去了,也陷了進去,我等去有什么用?!”
聲音不屑。
“我猜玉侯府這邊估計也不會出多大力,最多小打小鬧,盡個心意也就算了!”
“只是,赤縣九州一氣連枝,若是泰州那邊破了,我等可也不好自處啊。”
最開始的聲音,有些猶疑,擔心出現意外。
赤縣九州中,自望京當年天傾一戰后,各州鎮守一地。
其中望京鎮守的天傾關最為重大,界域也最是遼闊,因此戰斗烈度最強。
甚至于將強大的大周皇族盡數拖延,以至于對各州管轄力度越來越孱弱。
只是不知何時起,千羽界那邊似乎也察覺到什么,開始逐步將進攻點放至其余州,以至于各州天關戰事連年吃緊。
據傳界域互通,若是一州關破,或許便會引起連鎖反應。
這也是聲音本人擔憂之事。
語罷。
其余各人也沉默了下來,再也沒有因獸潮異動,碰巧一起破關的交談心思。
良久。
“此事等明日會談再言,再說,也需要看玉侯府,千山宗那邊的意思,畢竟總不能我靈臺一宗獨自跨州支援...”
“善。”
“善。”
慈航道山上,數股強悍的氣機消失。
林末走出大雄寶殿外。
他有些意外。
原本以為會受些詢問,也做了些腹稿,甚至于最壞的打算。
但沒想到最終李神秀竟然半句話都沒提。
自他感知下,其情緒也沒有什么太過惡意的變化。
好似真就一點心思都沒有。
看來真的是一方高僧。
林末心里暗道。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觀萬物生而觀自在,見相非相即見如來。
這樣的高僧,他曾見過。
那是前世去樂山大佛旅游,于一間寺廟中所見。
當真不是普通人,一天吃齋念經,心思純凈無比,很是讓人佩服。
想到這,他心中不由對李神秀也有些敬仰。
因為那樣的境界,林末是達不到的。
心思轉動間,林末走過漢白玉廣場。
而就在下山之際,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靜立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