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淮江底。
一片的幽暗晦澀,唯有頭頂陽光照射,顯得波光粼粼。
光明與黑暗,好似兩方世間。
林末并沒有使用意勁,就那么漂浮在水中。
身旁的江水,形成一道道渦流,好似有生命般,在他周身嬉戲流動。
他收回手,看著沒有氣息的楊泉。
此人也是貨真價實的大宗師。
單從意勁層次,比趙東澤要強,傳承似乎要高級些,只是搏殺技巧上,又要弱一些。
這個層次,確實算很強了,只是面對現在的他,又仿若嬰幼兒般弱小,甚至于無法讓他感受生死之間的危機。
林末看著眼里半是釋然,半是后悔的楊泉,心情忽地有些復雜。
他在想,若是日后,他的親朋摯友與人爭斗,他也幫忙助拳,是否也會如此?
生命最后關頭,說一句我們本無恩怨?
“不會。”良久,林末忽地自語。
就算會,我也不會為自己的弱小找借口。
他在心中補了一句。
“所以這就是江湖。”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輕聲道。
言罷,不再看手上的尸體,迅速收集戰利品。
隨后隨手轟出一個巨坑,將殘缺的尸體埋入,最后封土。
一切完成后,腳尖一點。
無數細小的渦流在腳底涌動,下一刻身如游龍,整個人如火箭般朝江面沖去。
林末雙腳落地,看著渡口岸邊匯聚而來的青龍會一行人。
肖正陽,言真為首。
另外孫浩淼與石子義,敖敏柔幾人則被團團圍住。
此時一眾人,無論是像肖正陽,言真這樣的自己人,抑或四大家族的駐守執事,一個個盡皆神色驚懼,帶著難掩的敬畏。
兩人出,一人回。
結局已經明了。
那位名震淮州的碧泉真人,就那般死了?
“龍首.....”
氣氛有些沉寂,言真作為林末的手下,最適合發聲。
可即使如此,看著林末赤著的上半身,依然心頭不由泛起陣陣涼意。
皮膚背后更是炸起一片片疙瘩。
這是身體本能地自發警戒。
而不止是他,其余人也是如此。
魁梧磐石般的肌肉,覆蓋半邊胸膛,如魚鱗般的赤色鱗甲。
現在眾人似乎有些理解為什么藍裂鯨會改名為青龍會了...
這些鱗甲,不就像龍鱗嗎?!
“碧泉真人持招賢令而來,考驗之時意外身死,明日找人風光大葬。”
林末看著一旁面如土色的孫浩淼,
“若其還有相關師門家人,務必通知到位,可約定時間,來青龍會,....我親自給他們一個說法。”
“至于你們....”
林末緩緩走至人群。
以孫浩淼,敖敏柔為中心,其余人盡皆快速退開,空出一個大圈子。
敖敏柔還未有反應,孫浩淼便臉色瞬間一變,連帶著身后的一個孫氏族人,轉身便往人群之外急速奔跑。
他們不傻,楊泉之死,完全超乎意料,而這時能做的只有先回孫氏,再行議事。
“我讓你們走了嗎?”
剛不過奔馳出十數步,忽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隨后眼前忽地一黑,尖銳的空氣刺音出現,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涼意。
下意識抬頭。
一只磨盤般的大手,直直地壓來,近給人鋪天蓋地之勢。
轟隆!
兩聲悶響。
整條街道重重地顫抖了下,街面崩出兩道大口子,蛛網般的裂紋延伸好遠。
林末微微彎下了腰,看著雙膝跪,半截身子落入地里的兩人。
右手用力。
原本已經昏死過去的孫氏的宗師執事,驟然被疼痛所驚醒,想要掙扎。
只是肩膀之上力量太過巨大,還未做出反抗。
瞬間仰頭吐出一大口夾雜著臟器碎片的血水,身子一輕,頭袋便緩緩下垂。
崩開的身子,更是裂出無數細小的裂口,像破麻袋般,大量暗紅色的血水漏出。
而因為宗師強大的臟腑,巨大動力下,飛濺的血水更激射了孫浩淼一臉。
他一怔。
濃烈的血腥味刺激下,甚至將原本的恐懼疼痛都壓下。
宗師....被按死了....
一瞬間,心神便完全崩潰,腦子嗡的一聲作響。
“我...我臣服.....”
孫浩淼縮著脖子,抬起頭,帶著一絲討好地低聲道。
“放心,我不殺你。”
林末隨手甩掉右手上的尸體,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龐。
“至少現在不會。”
轉過身,看著圍上來的眾人。
目光著重放在神情驚恐的石子義與敖敏柔身上。
“石先生無須驚慌,這幾人蓄意叛會,因此被隨手處決,
您與敖小姐都為會中貴客,為避免受到驚嚇,還請這段時間稍作回避。”
說罷便看了肖正陽一眼。
肖正陽會意,心中暗嘆一口氣,走上前,引著六神無主的兩人往他處走去。
看著三人走遠,林末看向言真,及其余三家人。
“孫氏意圖不軌,多次勾結外人,倒賣會中財產,損害自家利益,今日本座將親自出手,以查明真相,諸位以為如何?”
“是。”
眾人心中一凜,立即拱手。
林末點頭,開始安排人手。
這樣局面,他早有預料。
畢竟沉迷自身修煉,便勢必會忽略外界的人和事。
只是不知道此次事件,究竟是孫浩淼所在的二房所為,還是整個孫家的謀劃。
雖然不相信,那個睿智的老孫頭,會摸不清自己的狀況,便做這樣的決定。
但人心經不起考量,還是需要真正把事情搞清楚。
也正好殺雞儆猴。
想到這,林末提著還跪在地上的孫浩淼,縱身一躍,兩個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云從龍,風從虎。
龍相覺醒后,他的速度更加之快,同樣的腿功身法,比旁人要強四五成,此時即使沒用夸張至極的爆發力,單純的速度,也幾近宗師。
眨眼間,整個人便消失在街道盡頭。
言真等人對視一眼,點起精銳人手,同樣跟上。
遠處,渡口街道。
有制衣店,有吃食鋪,人群中,幾個穿著普通的路人對視一眼,心中掩不下的震驚。
“藍裂鯨.....年會之時發生大變故?”
“碧泉真人死了,孫家的玄鐵手也死了,貌似是....內訌?”有人補充。
“不管怎樣,連大宗師都有死傷,事情大條了。”又有人低聲道,
“先稟告都統吧,無論如何,漕幫不能有失!”
淮平渡口,每日都有大量貨物吞吐,幾乎占了整個淮平城日常物資供給的四成。
一旦位列兩極中的藍裂鯨出了問題,稍有不慎,便會影響整座城池的物價。
這也是為何衙門官府,會二十四小時派人定點監控的原因。
而此時,平衡竟然隱隱有要被打破的趨勢....
金石街,孫府。
黃色高墻之外,隱隱可以見著院內各類華貴的花卉珍樹。
作為百年豪族,可以說極為豪奢。
就連門口的兩座石獅子,都足足有兩人之高,威風凜凜。
一胖一瘦,兩道人影,走在門口。
看著頭上龍飛鳳舞的‘孫府’二字。
“誰能想到,自被官府通緝,落入綠林后,短短兩年,我等便能正大光明地接觸這久違的人間煙火。”
將放在長街之上,過路行人身上的目光收回,丁一摸著自己的腦袋,忍不住呼了口氣道。
他不是淮州人,本在玉州一個小門派的長老,只是得罪了人,不得不上江上討生活。
而后也倒霉,玉州那邊的仇人勢力不小,竟能差動淮州衙門的人,不知何時便被通緝了。
再之后越殺越被通緝,就是有苦也說不出。
一旁的徐歸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并不在意這些。
自幼父母雙亡的他,被一個小殺手組織收養長大。
隨后練武,殺人,一直循環。
直到殺手組織惹到不該惹的人,被滅門,從此落為自由人。
再之后動過幾次手,沒有勢力擦屁股后,自然便被通緝了。
在他看來,這也沒什么,畢竟要的便是刺激。
跟著趙東澤,同樣如此。
再之后,跟林末,只因為對方給了他更多的刺激,僅此而已。
“好了,進府吧,早點把事情結束。”徐歸搖頭道。
說罷上門敲門。
沒過多久便有門房開門。
后面倒是順的出奇。
徐歸兩人不過才說明來意,門房便像早有預料般,甚至沒讓兩人摘下頭上斗笠,便引著兩人朝府中深處引去。
途中路經孫氏的演武場。
只是一個家族,竟然生生有數百個年輕小輩在打熬身體。
一個個精氣神十足,年齡不大,招法卻老練至極。
一看最差之人,在外界,都算良材。
再加上來往府上巡邏之輩,皆為立命高段之人,暗處更有數股隱而不發的氣息,讓人不得不心驚孫氏的底蘊。
沒過多久,到達一處名為春雪居的院落。
“兩位貴客請稍等片刻。”
門房是個端莊大方的女子,身著灰色長裙,說話落落大方。
離去之時,還招來數個侍女斟茶倒水,取來點心。
做事很讓人舒服。
甚至于丁一用銀針檢查過點心無毒,吃下幾塊后,還覺得味道真心不錯,肥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笑什么?對方把我們當犯人一般看著,還笑?”徐歸嘴唇不動,逼音成線道。
“你也發現了嗎?”
丁一一怔,悻悻地放下還準備拿點心的手,不多的眉毛一皺,本就不大的眼睛瞇成縫,悶聲道。
同樣逼音成線。
說話時,不時用余光朝四周看去。
“別看了,周遭沒有埋伏,最近的也在數十米外,呵呵,最少三個宗師?不,或許還有?”
徐歸頭也不抬,輕輕端起茶盞,呡著飲了口。
聲音卻奇怪地出現在丁一耳邊。
“那我護著你殺出去?”
丁一聞言,綠豆大小的眼睛里閃過一抹兇光,沉聲道。
說著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急什么?既然對方沒立即出手,便意味著還有心思,嘿嘿..不說了,有人來了。”徐歸眼皮也不抬地說道。
丁一面色微凝,看了眼徐歸,體內意勁凝而不發。
既然來此,其實便做好了廝殺的準備。
踏踏。
“兩位不必如此緊張。”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豪爽的聲音。
兩道人影便出現在門口,為首正是孫不覺,眼神打量著兩人,笑道。
“孫家主。”
徐歸率先開口。
他見過孫不覺,上次與孫家人溝通時,對方出現過一面。
只是如今雖含笑,但更像是笑里藏刀。
孫不覺點點頭,看了丁一一眼。
“這位應該便是兇眼肥男吧?傳聞其一手硬氣剛體功至純至剛,即使是與同境體修相比,也能不落下風,
曾一拳將一艘穹海會的三牙大船鑿毀,如今一觀,果然不同凡響。”
孫不覺再次笑了笑,轉過臉,臉上笑容更加和善,眼神卻冰冷漠然:
“當然,血狼子徐兄一身氣度也不遑多讓,呵呵。”
“只是,孫某聽聞,兩位不是一直跟著出海夜叉趙兄,為何會在藍裂鯨行事,難不成趙兄入主藍裂鯨了不成?”
孫不覺上前兩步,意有所指地說道。
這兩日他自不是什么也沒做,憑借強大的情報網,得知了些情報,而正因為如此,才奇怪。
“哦?大名鼎鼎的孫家家主,難道還會在意我等小蝦米?問這問那,倒不如爽利點,說說孫家到底什么意思。”
雖然驚訝孫不覺叫住自己的身份,徐歸卻并沒有太過驚慌,反而質問道。
“兩位何必動怒,我等如今同為一體,皆在藍裂鯨做事,這般語氣生冷是為哪般?”
孫不覺若無其事,仍然帶著笑意道。
“為哪般?倒不如孫家主說說門外的三道蟄伏的宗師氣息,到底是為哪般。”
“嗯?”
聽到這,孫不覺臉上笑容慢慢消失,仔細打量了番徐歸:
“既然徐兄都知道了,相比也明白,即使是兩位,想要走出這道門,也得付出些許代價!
當然,我也的確懷著善意,只是想詢問下,兩位身后究竟是誰,解惑后,再暫居孫府一夜,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哦?留下怎樣,不留下又怎樣?”
“沒有不留下,就算是有,也得留下。”孫不覺淡淡道,臉上漠然冰冷。
只是話音剛落,眉頭忽然一皺。
聲音不是從身前傳來!
他猛地回過身。
不知何時,門外安靜無比。
一道張牙舞爪的人影,在陽光地照射下,照進門檻。
“留下?用你的命來留嗎?”
聲音沉悶無比,猶如槌擊大鼓,引得人心神震動。
剎那間,便將屋內四人注意力吸引。
踏踏。
那是靴子踩踏石板路的聲音。
一只黑色的獸皮靴子慢慢踩進,緊接著是黑色的長褲,雄壯的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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