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是麒麟臂……”
聶天剛額頭上冷汗緩緩流淌下來,澀聲說道。
“麒麟臂?與那火麒麟有關?”
林末來了些興趣,看了看身旁戰戰兢兢的聶云。對方年紀并不大,不過比林殊大個兩歲。
“意思是你們聶氏因之前的火麒麟之災,反倒造就了這條麒麟臂,不過成雖成了,卻也有代價,需要借這青銅小龜找尋烈陽草來彌補?”
他若有所思,根據已知的情報,簡單串連了下。
“大人果真慧眼如炬……”
聶天剛看了眼被林末磨盤大的手掌按著腦袋的侄子,眼皮抖了抖,苦笑著點頭。
話說到這份上,也沒再藏著掖著,直接在林末所說的基礎上,補了幾個關鍵點,沒敢再有絲毫隱瞞。
“你的意思是,根據這條所謂秘術練就的麒麟臂,若無極陽之物中和,或者尋其他異獸精血適應,就會引來那麒麟獸?”
林末聽罷,眼中出現莫名的光。。
“簡單來說是這樣。”聶天剛嘆道,“普通人想要染指那種天地異獸的力量,自然需要付出常人同樣難以想象的代價。”
這就像是賭博,一場一聶氏數百年積累為籌碼的賭博。
只是一應的壓力卻都在自家這個不過十五歲的侄子身上。
他有時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對是錯。
“對了大人,根據家父推測,若是云兒麒麟臂真正融合,論天賦而言,不說同輩之中無出其二,但絕對是難得的天才,大宗師的苗子,
甚至因為沾染麒麟精血,堪比天生神力,戰力更是驚人,
所以如果您有興趣的話,看看合不合適收其為弟子。”
剛剛念罷,一個瘋狂的想法突然出現在聶天剛心中,他隨即脫口而出。
他是打不過林末,不,根據林末之前的出手狀況,怕是自家老爺子聶人王估計也不是對手,但打不過就加入啊!
沒有什么是把自己擔驚受怕的存在,變成自家人更令人興奮的了!
至于林末身份的問題,就算身份是假的,實力是真的啊,再壞也壞不過如今篩子一般的聶家。
想到這,聶天剛臉上便憋出一抹期待的笑容。很是期待。
不過另一邊,林末卻有些無語。
又是拜師。
不久前,他才在高山寺經歷過這一遭,如今又來……
不過認真說回來,無論是天姿出眾,悟性驚人的圓真,還是這身具麒麟體,異獸血脈的聶云,兩人都可以說是難得的天才。
換作以往,這樣的驕子,真正出一個都會引起軒然大波,而這一次,這一地竟然出了兩個……
如同隨著大周的落幕,千羽界的入侵,天才驕子,主角人物都不值錢了一樣。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重癥無醫的病人,在病入膏肓之際,進行著最后的掙扎……
這種奇怪的比喻,不知為何,讓林末心中有種悶悶的不適感。
“大人,這您看……”
此時聶天剛見林末不再說話,臉色陰沉,心頭一跳。
小心地問道。
“這株烈陽草不能給你,其對我也有大用,不過我要去一趟明崖佛窟,如若像你所說,這烏龜能帶我找到那麒麟,順便也能解你后顧之憂,
到時候若真有你所說的那般神異,我就收下你了。”
林末看了眼靈田里的烈陽草,感覺得到對自身地煞靈體的吸引力,沉吟稍許,開口說道。
“這……好!”
聶天剛怔了怔,感覺事情和自身設想發展有些不同,但也不敢開口忤逆,不過……
他看了眼又在流著冷汗的聶云,咬了咬牙,
“大人,您說的是極好,只是云兒的麒麟臂上的陰毒還在,我怕堅持不了……”
林末拇指甲在中指上輕輕一劃,逼出一滴暗紅色的血珠。
屈指一彈,落在聶云的胳膊。
“現在暫時應該沒事了。”他看著中指上傷口倚著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平靜地說道。
聶天剛一怔,看了眼身旁的侄子。
只見對方原本顫抖的身子緩和下來,臉也紅潤了不少,一種駭人聽聞的想法突然出現在心中,
“那畜生的位置在下知曉,再加上青銅靈龜以及云兒的麒麟臂,一定能找到!”他不敢多想,眼中多了一抹驚懼敬畏,似乎又像是想到什么:
“對了大人,那畜生洞窟里還有一種天材火菩提,與烈陽草習性相近,對您應該也有大好處!”
說著便細細說來一番火菩提的藥效,言明其為少有的能幫助宗師強者加速修煉的靈藥,還能鑄就極陽體魄。
“若真有,可記你一功。”林末動容,若真是如此,或許他地煞玄功不需要找火山,便能練至圓滿。
“是!我來帶路!”聶天剛一聽有好處,又是要去尋那火麒麟的麻煩,想到自家當日的慘況,不由更加起勁。
當即便抱著聶云,縱身往谷外掠去。
林末收好靈田植株,緊隨其后。
不出意外的話,這火麒麟便與悅山暇點有著極大的關聯。
當將前者解決之時,后者也就差不多了。
他有預感,當抵達那暇點之后,他的第四天賦也將正好凝練而出。
新天賦的出現,依照往常看,或許是他再一次實力飛躍的關鍵。
大宗師之后,是……真君?
林末負著手跟在聶天剛之后,就如平常人散步,只是每一跨越,就像是閃爍般瞬間移動。
真君,若真正達到真君戰力,這種境界,應該便可以真正做到護持一方,自由自在了吧。
他想起閱讀過的相關記載,即使是如今的心性,也不由有些激動。
這等至高境界,在赤縣已經算頂層了,能夠真正影響一州大勢。
算是萬千武夫之上!
也只有這樣,才能在這滄海橫流,這世局多變的時代,
真正掌控別人!真正把握自己!
明崖佛窟,一處暗地。
這處地域為于一方懸崖之下的高臺,周遭有銜崖而長的大樹遮擋,很是隱蔽。
而從高臺之上,又對之下高大的明崖大佛一覽無余。
此時雪水融化越來越多。又在漲潮了。
波瀾起伏的江水已經漫過大佛下石地,并不斷朝上漫去。
有時在江風的吹拂下,嘩啦聲中,江潮拍打在大佛腳趾。
像是在一點點試探。
萬奎默默地站著,感受著一股令人呼吸都有些不暢的悶熱,望著那腳下高大佛像。
世事如棋,當真局局變新,再多的謀劃計策擬定,似乎都跟不上意料之外的變化。
有時他也在想,難道他也要像黑佛摩尼迦一般,在成佛路上,受鷹啄,受蟒縛,厲風雪洪旱,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才能證道大覺?
不然大好的局勢,為何,為何會成這樣?
他不理解!
“萬奎,此間事誤不在你,你……無需多慮了。”
一旁的云曇摸著腦袋上的香疤,同樣看著腳下,不過看的卻是那一方新形成的小鎮集市,沉聲道。
“……”萬奎沉默,沒有說話。
他與云曇因為年輕時同為天才,爭強好斗下,關系其實并不對付。
按照以往,見其吃虧,不大聲嘲笑就好了,像此時的安慰,當真是少有。
可現在,他卻更希望其像之前一樣,大聲地嘲笑他,即使是用些葷話也無所謂。
萬奎忽地笑了笑,轉頭看著身旁的胖漢,又看了看一言不發的真一。
“誤不在我,那你說在誰?”
深吸一口氣。
“是在那突然出現的什么清涼寺主,是在那將我們一應布置揭露,隨后逃之夭夭的年輕人?
還是,還是在那莫名其妙出現,直接將靈田之事悉數算出的小道人?”
他一邊說,一邊笑,笑容越發燦爛。
“……”真一與云曇盡皆無語。
誰能想到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黑尺年輕人,能悄無聲息地摸到三江腹地,更是有能量一舉將此間事捅出去,把他們官面上的最大依仗掌旗使柳名拉了下水?
甚至最后還以某種炎道手段逃走了?
誰又能想到前者也就罷了,后面又來了個普普通通的道人,算卦算卦,把他們擬定的靈田埋伏獵殺計劃給揭露了出去,
還他娘的大致算出了暇點出現的時間?
“你待如何做?”云曇沉默片刻,開口詢問道。
三人中,實力暫且不論,地位而言,只有他對等了。
“我待如何?”萬奎臉上笑意慢慢收斂,“當日那小侯爺答應助我等開啟這一暇點三日時間,推動兩界融合,而我等將那火麒麟與火菩提送予其,以做交換,如今柳名既死,事已暴露。”
說著,他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是直接不依他了?”云曇微微變色,沉聲問道。
真按萬奎的想法,或許黑佛教與玉侯府的關系,將真正陷入冰點。
到時候他們在這淮州的勢力,必然將像在玉州一般,處處受打擊,這可不是小事。
“佛首……佛首那里怎么想的?”他咽了口唾沫,神情凝重起來。
“佛首無所謂了,我只知道,黑佛摩尼迦在指引我如此做。”
萬奎搖搖頭:
“歸根結底,我們的使命不過是使得兩界融合,山河再造,黑佛摩尼迦灑下佛光,創現世凈土,既然目的不變,我等在外,只要朝著這個方向前進便是。
當然,其間會付出些許代價,我想佛首能夠理解。”
“能夠理解……”一旁的真一輕聲呢喃自語。
他完全沒想到事情會突然變成這番模樣。
而就在他心中思索時,萬奎好像知曉他想法,再次開口:
“我知道你與玉天衡有交易,但要明白,如今那位老侯爺與那千山宗的孤峰子一戰,正閉關潛修,無論如何,此次是最好的機會,
個人利益與教內大事,我希望你能知孰輕孰重。”
這一次,真一沉默了。
因為萬奎說的沒錯,那位老侯爺如今閉關,玉侯府算是實力大減,真要起事,的確是最好的時機。
只是若如此,蒼生百姓,是否又已經做好了準備……
“你欲如何行事?”
不同于真一,云曇遲疑了片刻,直接開口問道。
“引麒麟,破暇點,降世間。”
萬奎看了眼山下的大佛,隨后沉聲道。
言罷不待兩人再言,便身形一躍,像飛鳥般掠向山下。
他知曉兩人遲疑擔憂的原因。
如今泰州之戰迫在眉睫,幾乎聚集了整個赤縣的目光,此時此刻,若是鬧出太大的動靜,就如同大白上之黑點,很容易成為眾矢之至。
只是任何是危險之時,卻也是機遇。
萬奎臉上表情漠然而平靜,整個人如鵬鳥般腳尖輕點,踩踏在陡崖上,向下俯沖。
暇點破裂之機,他若真正一手主持,必然能繞開黑佛教佛首,直接與那邊溝通。
倘若,倘若真正與那邊的存在連通而上,他或許能像其一樣,真正立地成佛!
“時也命也,我會證明佛首你是錯的,我才是真正最合適成為佛子之人!”
萬奎身上的黃毛好似燃起了金色的火焰,速度再次暴漲,整個人如流星一般,朝那佛窟墜去。
“這便是明崖大佛,傳聞昔日有一明崖寺,曾也出過大佛陀,是淮州的佛教圣地,只是后面荒廢了。”
眼前的木屋石房越加清晰,這是來此尋機緣的游俠兒武夫所修筑,他們已經等待很久了。
不過更為顯眼的卻是房屋群之后的三江湖水,以及那高大微笑的坐佛像。
王福見之,恭敬地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輕聲說道。
其身旁還有兩個道姑,一個道人。
正是慈航一脈的畢雪君,慧靜,以及正一一脈的沖虛。
幾人見此,同樣恭敬地行禮。
靈臺宗如今道佛合流,雖還是有信仰之別,但面上還是呈包容之態。
一行人起身,便開始環顧四周,同時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器物宗少宗主司魁,銀針紅娘梅真,千山宗旗幟也到了,看來此番當真是龍爭虎斗。”
說話的是畢雪君。
她是此次靈臺宗的領隊,率先目光如電,施展了某種目術,掃視一眼沉聲說道。
“柳名身死,暇點蘇醒,放哪都是大事,這也正常,實際上,若不是泰州一事吸引太多目光,或許還會更熱鬧。”
沖虛道人面白蓄須,約摸四十歲樣貌,感慨道。
“不對,這次千山宗來的竟是這兩位!”
忽然,畢雪君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