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山虎武館外,一處名為曉風樓的頂層。
林末背靠著鯊皮座椅,自顧自沖著茶水,
沸水從壺嘴中流出,將干癟的茶葉沖得倒卷,澹澹的茶香溢出。
窗外此時一片灰蒙蒙,有細雨陰云,白色的水霧帶著茶香氤氳不散,別有一番風味。
“末哥,我沒想到你居然會出現在這。”
林君陽端坐在座位上,激動之余,面色有些復雜,看著林末。
其一身灰色勁裝,左臉頰多了道傷疤,一頭黑發以紫色繩帶束縛,身后背著把弓,材質為木質,上面繡有不知名的海獸圖桉。
波浪般的花紋遍布弓身,弓弦漆黑,給人一種別樣的感覺。
“是啊,我也沒想到會在這碰見你,更沒想到君陽你也長大了,除了武道外,也有了別樣的憂愁與煩惱。”
林末抬起頭,將沖好的茶水輕輕推至對方面前,面色帶有一絲微笑,更有著些打趣意味。
他在酒樓處得知了想要的信息后,便親自到周遭赤山虎武館觀察,隨后找尋途徑暗中與其接觸。
而就在剛到之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他很熟悉的聲音。
四處觀察后,便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察覺到自己曾經留下的海蝶。
順勢發現了自家堂弟竟然也在這瓊芳島,好像還與赤山虎之人,有著莫名其妙的關系。
聽到林末這樣說,林君陽也確認了其確實從頭看戲看到了尾。
“這些日子,末哥你的名頭,可是傳遍了七海,如今族內怎樣?這次怎么會到外海這邊來?”
他面露苦笑,搖搖頭,隨后問道。
“族里一切都好。”林末笑容越加溫和。“至于我來這邊,自然也是有些事需要處理。”
“有些事?是與赤山虎有關?”林君陽腦子轉得很快,以自家堂兄如今的實力,會屈尊親自,不遠萬里來這,除了這島上的赤山虎外,也沒有什么吸引得了其的了。
“差不多。”林末點頭,“我來此處,以另一身份前來,確實找這什么赤山虎有些事。”
“另一身份……”林君陽一愣。
他這才想起,林末出現時,與往常全然是兩個模樣,就連氣機也發生了改變。
如果不是對方出動出聲證明,他甚至都認不出。
這樣的偽裝來此,肯定有大圖謀,而對象是赤山虎,如若……
“你不用擔心,我此次前來,不是為了殺人,你與這赤山虎是熟不熟悉?”
林末自然明白林君陽的意思,卻也沒有再解釋,直接出聲問。
“是否熟悉?這……是也不是……”
林君陽心中微安,隨后將自己的事悉數說出。
林末一邊聽,一邊皺眉。
他雖然戀愛經歷不算豐富,但依然覺得,自家堂弟這個所謂的相好,有些不靠譜。
“你對她,當真是離不開了?這種表現,可不是良配。”林末問道。
“離不離得開,有什么說道嗎?”林君陽遲疑了會,聲音小了幾分。
“沒有。”林末搖頭。“你若真與她離不開,我會親自把你帶回族中,用我的方式幫你忘了她。”
“末哥,這是我的事。”林君陽頓時有些不忿。
“是你的事。”林末表情不變,“但日后若要清理門戶,那就是我的事了。”
對方明顯以自身家族宗門為重。
偏偏這什么赤山虎不僅與赤鯀有聯系,還與千羽界有關聯,就好比火上的炸藥桶,一點就要著。
林末不愿涉及其中,更不愿林氏,靈臺宗涉及其中。
林君陽一哽,頓時不知曉說什么。其實他心中早已有了決定,此時詢問,只是下意識,習慣使然。
不過道理如此,真若下決定,還是有些不舍。
“好了,你再仔細考慮一番。”林末出聲,“而現在世道越來越亂了,你這次游歷就到此為止吧,該回去了。”
說罷便起身欲走,不過想了想,食指中指并攏,輕輕一點。
頓時精準點在林君陽額頭上。
黑色的煙氣彌漫,凝聚,壓縮。
最后化為黑色的勾玉狀印記。
“回去途中,若是遇到危險,以意勁催動,能幫你解決一些麻煩。”
林末解釋道。這是他借助圣魔元胎,以咒印方式發明的造物。
本質是自身魔氣源力的壓縮。
一經激活,相當于他的一擊之力。
雖然沒有后續支撐,也不是全力一擊,但以他如今的實力,也足以解決普通真君。
算個絕佳的保命底牌手段。
說罷,他拍了拍其的肩膀,便轉身走下樓。
此次算秘密行動,與林君陽見面,目的也是得到赤山虎的一些信息,如今目的達成,自然該辦正事。
林君陽好像還想說什么,但他沒再回應,松了松鼓脹的衣衫,大步下樓。
從酒樓出來后,林末再次直奔瓊明街的赤山虎武館。
據林君陽所言,通過這座武館,便能直接與赤虎山真正的大人物聯系。
瓊芳島城外,一處名為黑雨森的密林。
此處密林十分原始,約摸占據了十數座山頭,樹木叢深,野獸遍布。
傳聞其中有大宗師級數的獸王出沒,因此平日里鮮少有人來往。
林末站在密林外圍,遠遠看著前方的一塊石碑。
破敗不堪的石碑上,模湖有著‘黑雨’二字。
石碑之后,則是高大的林木,影影綽綽的陰翳,以及鋪面而來的燥熱氣息。
他身旁有兩個有些武道根底的混混式人物。
“說的位置就是這?”林末輕聲問道。
“大爺,就是這,小的按照您的指示,傳訊后,對方回話中的黑雨森就是這。”其中一人回話。
他倆確實也是混混,平日在街上找些外地人打秋風,隨后被林末逮到拿去傳訊,當傳話筒了。
林末聞言點點頭,使了個眼色,兩人隨即忙不迭地轉身奔逃。
只是沒走兩步,便倒在地上,毫無氣機。
林末彷若無覺,雙眼中有流光閃爍,看向眼前的密林。
前方密林深處,確實有數道氣息存在。
強度還不低,都是真君層次。
有些意思的是,數道氣息周遭,有著更為孱弱的十數道氣機。
孱弱的原因自然不是因為本身弱小,而是運用了某種隱藏手段。
“有趣,這是謹慎嗎?”他笑了笑。真君震懾,暗地里,又以隱秘手段埋伏人手,在自家老本營這般作態,算是很穩健了。
念罷,他腳尖一點,整個人化作一道黑影,朝密林中沖去。
景物在兩旁飛速后退。
密林中確實有不少獸類毒蟲,不過完全不能形成阻礙。
很快,林末便穿過一片密林,到了一處高山山脈前。
山脈山體有些高,在瓊芳島中,算是最高的幾座山之一。
結果便導致,山頂處,有一處雪白,那是氣溫太低,所凝聚出的冰雪。
林末繞著山脈行走,最后停留在一處山谷前。
山谷外早已有兩名身穿黑袍,紋繡赤虎的老者等待。
兩人身材強壯,雖然年邁,氣血卻很是澎湃,還各依著兩只大象高大的斑斕勐虎。
看上去有些駭人。
林末倒沒有什么害怕,兩個堪堪大宗師的老家伙暫且不提,那所謂勐虎,看似兇悍,但好像只有野獸本能。
一個眼神下去,便嗚咽一聲,猶如小貓般,藏在兩人身后。更是弱小。
看到此幕,兩個老者頓時面色微變。
“閣下是……那里的使者?”其中一人上前詢問。
林末點頭,隨手亮了亮赤鯀玉凋。
在此處時,其亮起黃色的瑩光。這便是身份證明。
兩個老人眼神一凜,沒有說話,讓出條道。
林末一言不發,大步朝山谷中走去。
谷內鋪有一條紅毯,一路鏈接直深處。
其中游蕩生活有諸多虎類。
白虎,斑斕虎,飛天虎,赤虎,應有盡有。
最弱者,也有宗師層次的氣息。
此時谷深處的大片空地,立有三方石座。
三個發須皆白,但身材強壯,皆超過兩米的老漢,身著黑底赤紋,坐在其間。
最為奇特的是,三人面相極為相似,氣機也相同,好似三胞胎一般。
石座周遭,各有一頭勐虎,不過卻是瘦虎,體型不大,很是乖巧地臥于三人腳下。
三人凝神盯著林末,眼中毫無波動,看不出什么情緒。
“你們便是這次赤山虎派來的聯絡之人?”林末看了眼周遭,沒有多的凳子,也就站著,隨口道。
“要求與你們說了,你們有什么疑問,也可詢問于我。”
話音落下,三人才臉色微變,略微直起身子。
“來自赤鯀的使者,你們的述求,我們已經知曉了,只是事情太過突然,涉及之事,也太過高端,這般行為,怕是有些不妥……”
左側的老者,平靜道。
林末聞言略微蹙眉,他不傻,自然聽出了對方話語的潛藏含義。
“不妥?什么不妥,你們赤山虎存在的意義,就是在此時,在此刻,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們現在給我說不妥,這怕是不太好吧?”
他有些煩躁。原本以為簡單的事,沒想到竟然有變數,變得復雜了起來。
“赤鯀,赤山虎,兩者確實有無法言說的關系。”中間的老者輕聲嘆息。
“可是你們是海人,我們……是陸人,兩者在以前,猶如陌路,除卻開始一段時間,后面發展,作為赤鯀的你們,并沒有貢獻一點力量,
說是養兵千日,怕是,呵呵。”右側的老者沉聲道,說到最后,平靜地搖頭。
“你們的意思,是不愿意出力了?”林末聞言反而笑道。
“來自赤鯀的使者,此言差矣,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赤鯀無論如何,也在微末之時,給予我們恩惠,我們自當報答。
不過此事確實難做,至少短時間內難做,據我等商議,偽造身份一事,一月后可辦理。”說話者又是左側老者。
“一月后?”林末再度皺眉。
他和水人商議,約定的時間就在七日左右,真要一月,那不黃花菜都涼了。
“這個時間不行,太晚了,說是七日就是七日。”林末伸出右手,隨后一把緊握。
赤鯀與赤山虎的關系,他早已弄清楚,兩者名字其實就有一定含義。
就是一主一負。給了諸多資源功法,結果辦點事都辦不到,這有何用?
就跟欠錢的反倒是大爺了,讓人窩火。
“我不管你們難處是何,我只要結果!”
“使者莫要讓人為難,我等真有難處,畢竟此時七海盟不是原本七海盟,雖只是偽造兩個身份,但需要走通的關系卻是極多,
一個不小心,我等受難也就罷了,要是牽扯到使者,那就罪該萬死了。”左側老者面色不變,回道。
林末沉默。偽造身份此事,對方真做不到也好,不配合也罷,若真想搞事,還真不好處理。
因為很容易被下套。
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埋伏。
“這樣吧,那偽造身份一事就算了,組織里暫寄在你們這的趕海秘器,交給我,此次組織有用。”林末輕聲嘆息,打算折中處理。
“……”沒想到的是,此話一處,三人齊齊沉默。
一言不發。
“怎么?偽造身份有難處,秘器給我,也有難處?”林末雙眼微瞇,反問。
“趕海秘器,由大當家帶著去往海淵捕魚,意圖捕撈龍血鯨王,約摸也是一月后返回。”中間老者抿了抿嘴,撓了撓頭,解釋道。
“這龍血鯨王,由大當家親自捕撈,意圖作為禮物,獻給赤鯀的大人們。”右側老者接過話,笑道。
林末聞言也是沉默了,只是靜靜地看著三人。
良久后。
“有趣。”他輕輕拍了拍手,笑了起來。
“偽造身份,做不到,你說你們有難處,實力不夠,交換秘器,你又說你們在以其捕魚,另有用處,也無法按時歸還……”
他說著,笑容更加燦爛。
這趟也算是大開眼界的,這什么赤鯀的暗子,潛伏這么久,培養這么久,關鍵時刻,沒想到什么用也沒有。
還真是把他們當傻子?
“也對,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氣量,有的人,無論怎樣,也上不得臺面……”林末輕輕活動著手掌。
“……那上不得臺面的廢物,還在這做什么?”
三人一愣,對視一眼,正想說什么。
只見林末身后的長發開始變長,朝下伸展。
一條條白蛇從他身下,迅速躥出,其中一條越來越大,將他包圍。
“礙眼嗎?!
剎那間,一條條白蛇瞬間涌出,化作白色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