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振離去的第二天,李琇返回了揚州,同時返回揚州的還有裴耀卿。
轉運使官衙內,李琇將幾份證據交給了裴耀卿。
“這是元振寫給汪東海的三封信,還有元振下達攔截稅船的手令,另外還有就是汪東海的供詞,算是證據確鑿了。”
“汪東渡要帶去長安嗎?”裴耀卿問道。
李琇搖搖頭,“此人會翻口供,帶去長安反而是隱患,而且他罪大惡極,我決定在揚州市井公開處斬他。”
“要當心馬弘遠狗急跳墻!”裴耀卿提醒李琇道。
馬弘遠是揚州都尉,手中有三千軍隊,原本是元家的親衛,正因為他的存在,元振在揚州才有恃無恐。
李琇立刻明白了裴耀卿的意思,既然自己手中有五千軍隊,這是鏟除馬弘遠的機會,一旦錯過,以后就難了。
李琇微微笑道:“使君想必早有準備了吧!”
裴耀卿點點頭,“我和副都尉董端已經接觸多次,天子也下了密旨,升董端為揚州都尉,現在萬事俱備,就差一個殺他的借口了。”
“借口容易,汪東渡會提供給我,鹽梟得以暢通無阻,揚州軍方嚴重失職,這就是馬弘遠罪責,我有上方天子劍,可以直接將他斬首。”
“還是要好好策劃一下,必須萬無一失!”
馬弘遠年約四十歲,原本是徐州都尉,五年前調為揚州都尉,他的職責原本是打擊私鹽,維護地方治安。
但恰恰相反,他庇護鹽梟,縱容彌勒教,導致江淮地區被鹽梟和彌勒教鬧得烏煙瘴氣,民怨沸騰。
并不是每個將領都支持他這樣做,事實上,除了他極少數的心腹外,大部分將領都對他心懷不滿,尤其以副都尉董端為代表。
馬弘遠并不在意手下的不滿,他上面的元家為后臺,又有元振支持他,足以讓他驕橫獨斷,目中無人。
不過這兩天風頭不對,他也稍稍收斂,基本上呆在軍營內不敢外出。
這天中午,馬弘遠正和往常一樣在帥帳內吃午飯。
有親兵在帳門口急聲稟報:“啟稟都尉,天子圣旨到!”
馬弘遠嚇了一跳,連忙道:“快快請進!”
親兵走了,馬弘遠忽然覺得不對,天子有圣旨,元家應該先用飛鴿傳書通知自己,卻沒有任何征兆就來了。
而且是這個敏感的時候到來,他越來越不對,又對一名親兵道:“你去找趙隊正,暫時不要吃飯,速帶親兵在帳外等候!”
“遵令!”
親兵匆匆去了。
不多時,帳外有人高喊:“圣旨到,都尉馬弘遠接旨!”
馬弘遠帶著劍迎了出來,只見帳外十幾名武士簇擁著一名年輕男子,他一下子認出來,這不是皇三十八子李琇嗎?
馬弘遠大腦‘嗡!’的一聲,心中大亂。
李琇高舉上方天子劍,厲聲道:“傳天子口諭,馬弘遠接旨!”
馬弘遠走也不是,進也不是,身邊又沒有人,他只得硬著頭皮跪下,“微臣馬弘遠聽旨!”
“都尉馬弘遠包庇私鹽,放縱邪教,導致朝廷鹽稅流失,導致江淮百姓怨聲載道,其罪不可恕,特免都尉之職,押回京城問罪!”
“臣無罪!”
馬弘遠跳起來大喊,“來人!”
沒有人答應,卻只見副將董端出現了,冷笑一聲道:“你還覺得會有人為你賣命?”
“你——”
馬弘遠拔出劍沖向李琇,只見寒光一閃,馬弘遠拿劍的手齊腕而斷,長劍落地,武士們一擁而上,將他按倒捆綁起來。
另一邊,他的百名親兵也紛紛毒發,倒在地上。
李琇又高聲道:“董端接令!”
“微臣在!”
董端單膝跪下,“天子手諭,任命董端為揚州都尉,統領三千軍隊,受兵部和轉運使轄制,不得抗令!”
“微臣遵旨!”
受兵部管轄是常態,關鍵是同時受轉運使府管轄,這就等于裴耀卿也得到了軍權,他可以以護送物資北上為由,調動軍隊。
馬弘遠已經痛暈過去了,被武士們罩頭強行帶走。
他的傷情若不及時醫治,也是死路一條,李琇顯然沒有讓他活下去的打算。
次日上午,官府在揚州城菜市口公開處斬汪東渡,整個揚州城沸騰了,數十萬百姓從四面八方向菜市口涌來,人山人海。
汪東渡跪在高臺上,眼中充滿了絕望,他一生充滿了暴虐,數千人死在他手上,但輪到他時,他卻如此怕死。
他怕下十八層地獄,他怕受盡輪回的折磨,他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該殺那么多人,但后悔沒有用,等待他的只有最殘酷的殺戮。
不光是他,還是他的八個兒子也將一并處斬。
在高臺東面,聚集了數千名汪東渡的仇人,他們盯著汪東渡和他的兒子,眼中散發著野獸般的兇光,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時辰已到,開斬!”
九名劊子手舉起砍刀,汪東渡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一道血光迸射,九顆人頭一起落地。
歡呼城頓時響徹滿城。
揚州青田鹽場,這是揚州規模最大的一座鹽場,同時也是彌勒教訓練力士的老巢,所有新征的力士都要送到這里來集訓三個月,然后再分配到各鹽場維持秩序。
這些力士實際上就是彌勒教的私軍,一共有八千人,光新招募的一批力士就有四千人。
此時八千力士齊聚青田鹽場,他們披上了盔甲,手執長矛,整齊地列隊在廣場上,隊伍最前面是將軍孫俊,也是孫菩薩的兄弟。
八千力士共分為八個營,每個營的首領叫都統,一共八名都統。
第一營到第四營是老兵力士,而第五到第八營則是新招募的力士。
其中第六營和第七營的都統叫做張十九郎和趙十四郎,這個名字有點眼熟,沒錯,他們就是失蹤多時的張瓶和趙壺。
他們二人在漣水縣奉李琇之令混入了新募力士,因為二人會武藝,而且識字,得到了力士最高統領孫俊的賞識,被提升為新力士都統。
這時,彌勒教主的高臺出現了,百名力士抬著木臺,孫菩薩高高坐在木臺之上,在她下方站著四名年輕侍女。
身后則跟隨著數千名教徒,穿著統一的白衣,頭戴又尖又高的白帽,看起來就像出殯似的。
彌勒教主的隊伍浩浩蕩蕩,聲勢壯觀。
孫俊振臂大喊:“萬歲!教主萬歲!”
八千名力士軍也一起振臂高喊,“萬歲!萬歲!”
喊聲響徹云霄,孫菩薩眼睛里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們之前在山東失敗,主要原因就是沒有自己的軍隊,靠教徒和軍隊抗衡,根本就是以卵擊石,現在她吸取教訓,組建了自己的軍隊。
一般的幾百人上千人的小規模官兵,她已經不放在眼里了。
但為了養這支軍隊,他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販賣私鹽獲得收入的一半都用來養軍了,軍隊的俸祿、伙食、裝備、帳篷等等,每一項都是巨額投入。
連所謂的幾百名赤女,其實就是軍妓。
檢閱了軍隊,八千力士各自歸營,青田鹽場的北面就是軍營,由一千頂大帳組成,八百頂是營帳,另外兩百頂是倉帳和其他功能帳。
正好到了晚飯時間,軍營內立刻變得熱鬧起來。
在一頂營帳內,張瓶和趙壺兩名都統坐在一起喝酒吃飯。
他們日子過得很滋潤,每人撈了至少千貫錢,每人手下還有二十名親兵,專門負責伺候他們,讓他們有點樂不思蜀了。
但滋潤歸滋潤,有一點他們卻很清醒,他們是皇宮侍衛,是三十八皇子的侍從,他們遲早還得回去。
“哥哥,你說教主忽然召集所有力士,這是想做什么?”趙壺問道。
“我聽孫俊說,可能要開戰了,讓我們做好準備。”
“和誰開戰?”
“你說呢?”
趙壺嚇了一跳,“難道是和公子開戰?”
“噓——”
張瓶向兩邊看看,小聲道:“我也只是猜測,真相不知道!”
“哥哥,得想法子給公子送信啊!”
“沒事,寫一封家信,就說錢都撈足了,不光有銅錢,還有黃金白銀,還有一顆寶石,送去高升客棧,公子就懂了。”
說干就干,張瓶寫了一封家信,找一個心腹親兵替他去送信。
這時,一名士兵在帳門口道:“啟稟兩位都統,孫將軍讓所有都統立刻去大帳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