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休當天下午便來到興慶宮,拜見攝政王李成器,這一次李成器親自接見了他。
“王爺,傷情怎么樣?”韓休坐在床榻旁,關切地問道。
“就是胳膊斷了,不是什么大問題,養幾個月就好了。”
“今天政事堂內部進行了一些討論,因為有議題涉及到舒王,所以暫時回避他,當然,這個討論不管是什么結局,都需要王爺批準。”
李成器冷笑一聲,“你們給我挖坑啊!如果政事堂通過了,天子批準了,我反對又有什么意義?”
“那個是一般的軍政事務,但如果涉及到政事堂本身的改革方案,或者人員增減,都必須要王爺批準。”
“那你說一說吧!什么方案?”
“是張九齡提出的方案,擴大政事堂議事,讓五個準相國一起加入,獲得投票權,這樣就形成了九張票,能夠形成多數。”
這倒是一個辦法,總比他和李隆基僵持著沒有結果要好,李成器想了想道:“這個方案草擬一份文書出來,我要考慮一下。”
“文案已經有了!”
韓休將一份文書放在旁邊小桌上。
李成器瞥了一眼文案,頓時眉頭皺了起來,“怎么李林甫投的贊成票?”
“卑職問了李林甫,他覺得新相國久拖不決不是辦法,會引起朝廷對立,他也認可這個方案,覺得可行。”
“不是他覺不覺可行,而是應該先和我商量一下,沒有和我商議,他就直接投票了,他還把我放在眼里嗎?”
李成器的語氣中透露出掩飾不住的不滿,上次牛仙客事件,李林甫就投了贊成票,導致政事堂罷免了牛仙客,自己很被動,不得不同意,這一次在關鍵時刻又投了贊成票,他什么意思?想背叛自己投靠李隆基嗎?
“微臣也不知道,這件事他沒有和微臣商量。”
李成器心煩意亂地擺擺手,“繼續說,關于舒王什么事?”
“就是一個態度問題,張九齡和李適之都反對換世子,認為世子沒有失德之舉,但微臣和李林甫都認為應該尊重王爺的決定,政事堂表決最后是二比二,沒有結論,最后還是要天子和王爺商議。”
停一下,韓休又問道:“大家還需要明確一點,王爺真的決定換世子嗎?”
李成器緩緩道:“我是決定換世子,但不是說馬上就換,這需要一個過程,需要大家達成共識,我當然尊重大臣的意見,所以才讓舒王參與每天的政事堂議事,讓大家了解他,至于天子那邊,我會和他商量,事情不要那么倉促,一步一步來!”
“微臣明白了,就不打擾王爺養傷,先告退了!”
韓休告辭走了,李成器的臉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張九齡的態度必然就是李隆基的態度,李林甫可以不和自己商議就直接表態,但張九齡不會,他一定和天子充分商議過,包括讓五名準相國入政事堂的方案。
李成器發現自己越來越被動了,政事堂那邊似乎只有韓休一個人在苦苦支撐,而李林甫態度曖昧,今天在天子和自己這邊各投一票,顯然是在尋找平衡,這樣一來,政事堂的格局就變成兩個半對一個半,形勢對自己很不利啊!
黃昏時分,李珣返回了興慶宮,他已準備搬到興慶宮居住,以便時刻聆聽父親的教導。
“今天情況怎么樣?”李成器沒有提政事堂的事情,語氣溫和地問道。
“回稟父親,今天孩兒了解政事堂運作流程,下午和李林甫做了些溝通,也拜訪了張九齡和李適之,但沒有遇到韓相國。”
“今天政事堂沒有議事嗎?”
“上午有議事,但孩兒沒有參加,主要是孩兒還沒有拿到父親的正式委托書,還不能代表父親列席議事。”
李成器緩緩道:“下午韓休來過我這里,說到了上午的議事,張九齡提出將五個準相國納入政事堂,一起參與議事,有投票權,但不涉及相國政務,你怎么看?”
李珣腦海里迅速轉動,五個準相國是指吏部尚書陳希烈、工部尚書裴寬、戶部侍郎蕭炅,以及刑部尚書裴耀卿和黃門侍郎楊慎矜。
以李珣的認知,蕭炅和楊慎矜是忠于父親的,而陳希烈是中間派,誰都不得罪的老好人,這個方案還是一個勢均力敵。
“這個方案關鍵就是陳希烈的態度了。”
李成器淡淡道:“你能看到陳希烈已經不錯了,但你還沒有看到李隆基的真正用意,這個方案一定是李隆基提出的,他埋在里面的真正棋子是楊慎矜。”
“楊慎矜?”
李珣吃了一驚,“他不是一直忠于父親嗎?”
“以前或許是,但洛陽婚禮后,就未必了,你以為李隆基在咸宜公主身上投下那么大的血本為她舉行婚禮,是為什么?不就是為了拉攏楊家嗎?現在楊慎矜的態度就微妙了,李隆基推出這個方案,他一定知道楊慎矜是效忠他,最后的結果還是他主導政事堂。”
“孩兒倒有個想法!”李珣沉思片刻道。
“你說!”
“孩兒覺得,如果直接讓陳希烈為第五相,是不是比九相更好一點。”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李成器沉思片刻,確實,直接讓陳希烈為第五相,要比楊慎矜背叛自己更好。
至少陳希烈不會明確偏向天子,但這里面也有一個不妥的地方,還是解決不了政事堂內的對立。
思來想去,這個方案確實不錯,符合雙方的最低要求,通過的可能性很大。
“明天,你替我帶封信給天子,告訴他,我支持陳希烈為第五相。”
中午時分,一名模樣妖艷的女人從李瑁王府出來,坐上一輛牛車,牛車慢慢悠悠向東市方向駛去。
在不遠的后面,一名老者騎著毛驢,不緊不慢地跟著牛車。
牛車在東市一家布店前停下,妖艷的女人不見了,卻從車內走出一名村婦,頭包著布巾,胳膊上挎著籃子,衣服臃腫,直接走進了布店。
后面騎毛驢的老者進了旁邊一條巷子,不多時,走出一個中年男子,目光迷離地蹲在路邊,但他身后的毛驢還是剛才那頭驢子。
大概過了一盞茶時間,村婦又恢復成妖艷女子,從布店里出來,直接上了牛車,“回王府!”
牛車掉頭,向東市外面駛去。
中年男子已經不關心這個妖艷女子了,他的目標轉而盯住了這家布店,青豐布店。
不多時,從布店里出來一名掌柜模樣的男子,他也騎著一頭毛驢,加快速度向北而去,中年男子騎驢在后面跟著他。
走了一段路,掌柜來到一座府宅的圍墻外,他在側面找到一個小門,直接進去了。
這座府宅是誰的宅子?中年男子沉吟一下,向正門繞去。
短短三天時間,紫林楓就向李琇交差了。
“卑職的手下盯住了楊蓉,發現她化妝成一個村婦去了東市青豐布店,然后返回李瑁王府,她剛離開,青豐布店的掌柜便去了一座府宅,從側門進去了。”
李琇笑道:“這倒有趣了,這家青豐布店的背景查過嗎?”
“查過了,這家青豐布店是長孫家族店鋪,是五十年前長孫氏家主長孫青豐開的布店,屬于長安五大布店之一,那座府宅正是金吾衛大將軍長孫南浩的宅子。”
“難道這個楊蓉是長孫南浩安插到李瑁身邊?”
“殿下聽卑職說完!”
“你說!”
“長孫南浩的妹妹嫁給了攝政王,成為攝政王李成器的第二任王妃,也就是世子李琎的母親,也就是說,長孫南浩是李琎的舅父,殿下明白了嗎?”
李琇緩緩點頭,“原來是李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