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發生的事情像毒刺一樣釘在李琎的后背,他平時謹慎小心,基本上也沒有什么把柄,唯獨六年前他喜歡上一個青樓女子,把她贖身后養為別宅婦,后來這個女人又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今年已經四歲了,女人和兒子都沒有身份,是他的私生子。
別宅婦和私生子是李琎最大的把柄,一直是他掩蓋得最深的秘密,當然,雖然這件事早有傳聞,但沒有人能拿到證據。
昨晚發生的事情讓李琎感受到了寒意,雖然他派人已查實,昨晚是有人冒充自己,冒充他的外室。
但說明有人已經在拿這件事做文章了。
李琎已經看出端倪,他父親并沒有下定決心換世子,從他母親沒有被廢就能看出這一點,他還有一線希望。
這就意味著他和李珣的爭斗將加劇,現在他外室和私生子之事浮出了水面,不用說李琎也知道,這就算不是李珣所為,也是支持李珣之人干的。
這確實是自己的命門啊!一旦公諸于眾,他的德行就會出大問題,一旦德行有虧,他的世子之位就保不住了。
萬般無奈,李琎只得找到母親長孫氏,希望母親能夠幫自己出出主意。
長孫氏聽完兒子的述說,頓時大怒,“你真是糊涂透頂,你是堂堂世子,你怎么能養別宅婦?怎么能有私生子?要是被朝廷百官知道,你父親怎么也保不住你!”
“孩兒也是一時糊涂!”
“哼!還一時糊涂,六年了,你也不想辦法解決,非要事到臨頭才知道懊悔,難道你父親說你沒有魄力,你這個溫吞性格,將來怎么斗得過李隆基?”
“母親,事已至此,孩兒后悔也晚了,但母親不幫我,也沒有人肯幫我了。”
“你要我怎么辦?我能有什么辦法?”
“要不,母親給父親解釋一下。”
“胡扯!”
長孫氏惱火地一拍桌子,“你想把你父親氣死嗎?他能接受你娶了一個青樓女子,居然還有私生子?御醫是怎么說的,他激動的后果是什么,你會不知道?”
李琎低下頭,只要父親能接受外室和私生子,他就把外室娶進門,把孩子的私生子身份摘掉,這件事就算洗白了。
但母親又說得對,父親的身體經不起這樣的刺激。
“母親,孩兒該怎么辦?”
長孫氏生氣歸生氣,而她也知道,這關系到兒子的世子地位,她不可能袖手不管。
長孫氏沉默片刻問道:“他們住在長安?”
李琎點點頭。
長孫氏嘆口氣,“那就派人把他們母子送走,送到江南或者巴蜀,遠遠地藏起來,二十年后再說吧!”
入夜,坊門還沒有關閉,兩輛破舊的馬車駛入了長安城南部保寧坊。
保寧坊是底層百姓的聚居之處,坊內房舍大多破舊,道路泥濘不平,到處都是隨意搭建的破爛棚子。
這兩輛馬車一直駛入最里面,在一座兩畝的小宅前停下,一個童子跳下馬車去敲門,不多時,院門開了,是一名小丫鬟。
馬車門這才推開,走下一名身穿黑灰色長衫,頭戴大斗笠的男子,斗笠完全把臉遮住了,身后還跟著一名若隱若現,鬼魅一般的灰衣人。
男子走進院子,一個俏麗的少婦奔上前,緊緊抱住男子,淚水涌了出來。
男子輕輕撫摸她的秀發,沉聲問道:“都準備好了?”
少婦淚眼婆娑地點點頭。
“我也沒有辦法,有人盯住你們了,你們身份一旦暴露,我就全完了,你們也活不了,出去躲幾年,我再把你們接回來。”
戴斗笠的男子正是李琎,形勢對他不利,他不得不把藏在寶寧坊的別宅婦和私生子送走了。
“我知道,我帶孩子今晚就走!”年輕少婦滿腹委屈道。
“小寧呢?”
“他已經睡了。”
“你聽我說,你們先坐馬車出城,然后坐船去江南,我在蘇州給你們準備了一座宅子,家仆都有,我會先給你五萬貫飛錢,以后還會派人送錢給你們,你帶孩子就安心住在那里,等我當上攝政王,穩定下來以后,我再派人把你們接回來,那時父親也不在了,我會你和孩子一個名份,明白了嗎?”
“我知道,我就等夫君的消息。”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收拾東西走吧!”
李琎不敢讓女人和孩子久呆,生怕夜長夢多,催促他們趕緊離去。
他又把一個小錦袋遞給女人,“里面是信物,收好了。”
女人萬般無奈,只得收下錦袋,回去抱起熟睡中的兒子,帶著兩名丫鬟上了一輛馬車,馬車隨即向城外駛去。
李琎站在門口,望著馬車走遠,他輕輕松口氣,這才上了另一輛馬車,返回興慶宮。
他卻不知道,黑暗中,一直有幾雙眼睛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李琇正在坐在后宅書房內看書,一名侍女在門外稟報,“殿下,裴將軍有急事求見!”
李琇起身來到中庭的外書房,裴旻已經在這里等候了。
“殿下,有緊急情況!”裴旻迎上前稟報道。
李琇笑著擺擺手,“進屋再說!”
外書房內已經點亮了燈,李琇坐下笑道:“說吧!什么緊急情況?”
“保寧坊的弟兄說,李琎把女人和孩子送上了馬車出城了。”
李琇之所以知道李琎的秘密,是因為他用三千貫錢收買李琎的車夫,對車夫這種小人物而言,三千貫錢足以讓他出賣一切。
“盯住沒有?”
“盯住了,請問殿下,什么時候動手?”
李琇略略沉吟一下道:“離長安遠一點再動手,要讓李琎相信,那個女人和孩子確實離開長安了。”
“卑職明白了!”
裴旻行一禮,匆匆走了。
李琇負手走到窗前,望著裴旻身影走遠,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
長孫宏仁確實沒有說錯,李琎性格過于寬厚,甚至是軟弱,缺乏魄力,這樣的人繼承攝政王遲早會葬送李成器的大業。
但對李琇而言,天子完全控制皇權對他并非好事,所謂飛鳥盡,良弓藏,天子沒有了對手,就會漸漸走向放縱,那時他會不會又想到楊玉環?
關鍵還是要除掉武惠妃和李瑁,他們遲早會成自己的心腹大患。
京白酒樓,柳泉又一次和鐘馗見面。
“你的妻兒離去,李璀沒有說什么嗎?”鐘馗笑問道。
“他問過了,我告訴他,兒子既然讀不了太學,便回老家拜一名大儒為師。”
“他不尷尬?”
柳泉搖搖頭,“他沒有任何尷尬,他反而安慰我,說讀太學沒有前途,太學生考上科舉的沒幾個,夸贊我的決定正確,我感覺他松了口氣。”
“最近兩天李瑁和李璀有往來嗎?”
“有!昨晚他們還在一起喝酒,好像說,李琎布下陷阱,他差點上當。”
“有沒有提到原因?”
“他說了,但他酒喝多了,說得很含糊,我感覺似乎和什么......私生子有關。”
鐘馗把一封信遞給柳泉,“你好好看一看這封信,然后你就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了?”
柳泉點點頭頭結過了信,鐘馗隨即笑道:“你慢慢看,看完信后把信燒掉,想吃什么自己點,都記在我的帳上,我先走一步了。”
鐘馗匆匆走了。
柳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打開信細看,一邊慢慢品酒。
他看完了信,起身來到香爐前,把信扔進香爐,信燃燒起來,很快便燒成了灰燼。
柳泉這才披上外套返回了李瑁的府宅,他知道該怎么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