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沈行知與蘇定方的意志都已融入虛空,他這才知道蘇定方用的不過是引蛇出洞之計,自己打算去斬首,而人家也等著斬自己的首。
可真正讓沈行知動容的,不是蘇定方在棋盤上的布局,也不是他行軍布陣的造詣,而是那股足以斬開玲瓏大羅天的可怕意志。
等到沈行知感受到蘇定方意識中那足以讓天地失色,讓準圣隕落的可怕意志后,坐在石桌前的沈行知豁然起身,他將手中尚未放下的棋子丟入棋盅內,而后對著蘇定方拱手說道:“中郎將技高一籌,晚輩輸了,心服口服。”
沈行知主動認輸,那虛空中的戰場頃刻煙消云散,不過仔細看就能發現,沈行知的后背竟然已經濕了。
蘇定方依舊盯著棋盤,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家中沒什么好招待的,就不留沈都護了,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沈行知說了最后一句話也轉身離開。
從沈行知進入蘇府到出來,整個過程只有短短的半刻鐘,甚至他全程與蘇定方說的話都沒有超過十句。
“蘇烈顯然是因為守約的關系,才破例與我對弈,他應該也是想告訴我什么,以他的實力恐怕不在玉鼎真人之下,這樣一位強者大隱于市,是有什么難言的苦衷?還是在等待著什么?”沈行知自問施展玲瓏大羅天都不一定是蘇定方的對手,他實在想不明白這樣一個人為什么甘于屈居長安,過著清貧的日子。
蘇烈就是蘇定方的姓名,只是他常以字行于世,漸漸的大多數人只記得他叫蘇定方,卻是忘了他的大名。
隨著沈行知地位提升,遇到的人和事越來越多,他卻越發明白這個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復雜。
原本他還覺得自己的系統非常牛逼,這才開局不久就有了抗衡準圣的實力,但是現在他才意識到,恐怕不是系統牛逼,而是這個世界水太深,系統不下點血本,估計自己真活不到二十萬字。
雖然有許多事情困擾著沈行知,但表面上他過得還是挺悠閑的,第二日宮內果然就來人接他入宮了。
這次不是去的弘文館,而是真的進了大明宮,就在距離李世民寢殿不遠的一處殿閣,這里自然是晉陽公主住的地方。
讓一個朝臣進入公主住的地方,這在大唐也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不過好在沈行知也掛了個教公主書法的名頭,倒也勉強說的過去。
但終究為了避嫌,也可能是李世民不放心,今日沈行知到來,公主四周有好幾個內侍伺候,甚至武才人都被李世民派來了。
“今日咱們不寫字了,沈師傅教我作詩吧?弘文館的學士寫得那些詩太過呆板,初看還不錯,卻遠不如沈師傅的詩令人回味。”晉陽公主一見沈行知便迫不及待的說道,看那樣子已經等了沈行知許久。
沈行知聞言尷尬的一笑,他就沒正經的寫過詩,抄詩到真是一把好手。
但是晉陽公主發話了,就算沈行知硬著頭皮也只能上了,大不了逮著李白繼續抄,反正李白的詩也不少。
說到這里沈行知現在也有些拿不準,自己教了李白劍術,還將神劍御雷真訣留給了他,照這樣下去李白會不會以后專心做了劍仙,反而在詩文上沒了建樹,那可就少了一個光耀千古的詩仙了。
教晉陽公主作詩沈行知也說不出什么干貨,反正就是忽悠,然后在合適的時候抄幾句李白的詩,就這樣已經把晉陽公主聽得一臉崇拜。
甚至就連一旁的武才人都時而沉思,時而贊嘆,時而對沈行知露出敬佩的目光。
“沈師傅中午一定要留下來,我可是讓御膳房準備了好多好吃的。”眼看就要臨近中午,晉陽公主以命令的口吻留沈行知吃飯。
沈行知覺得一頓飯沒什么,既然自己能出現在這,就是李世民默許的,便應了下來。
不過沈行知剛應下,晉陽公主竟然對著身旁的武才人也隨口說了一句:“武才人也留下一起吃吧。”
“這......恐怕不妥吧?”武才人猶豫了一下答道,他是李世民的才人,但在晉陽公主面前身份也只比一般宮女高些。
“有什么不妥的,這里我說了算,吃頓飯有什么?父皇問起來就說是我執意要你留下的。”晉陽公主以少有的霸道口吻說道,沈行知總算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少女該有的任性。
“那多謝公主殿下。”武才人不好再拒絕,便躬身一拜對晉陽公主道謝。
“要謝的話你也該謝沈師傅,你可是沾了沈師傅的光。”晉陽公主玩笑般的對武才人說道。
晉陽公主雖是玩笑話,但武才人聞言后還真就對著沈行知微微一拜道:“多謝沈都護。”
“不敢,不敢,公主抬愛,武才人折煞下官了。”沈行知連忙側開身子,他不敢受武才人這一禮。
很快晉陽公主的殿中便擺上了精致的美食,這還是沈行知第一次品嘗皇宮御膳房的食物,不過讓他覺得有些尷尬的是,晉陽公主竟然不是安排的分案而食,而是讓他和公主還有武才人圍坐在一張桌上。
這種方式可是讓沈行知有些如坐針氈,尤其是武才人距離自己還那么近,坐在武媚身邊,沈行知竟然感覺比在李世民身邊壓力還大。
如果不是有另一個世界的記憶,沈行知真的無法想象,坐在自己身邊這個明艷動人的女人,會是未來攪動風云,唯一一個以女子身份登基稱帝,并且被正史認可的女皇帝。
“今日與武媚同桌共飲,不知道將來會不會留下什么隱患,若有朝一日她依舊會武周代唐,到時候我會站在什么立場?”沈行知低著頭,不禁想到了未來可能出現的局面。
以沈行知如今的身份地位,真到了武媚當權的時候,恐怕那時候的他也手握重兵或者權傾天下了,他的立場將會變得至關重要。
“別光顧著吃啊,這是冰鎮的葡萄酒,沈師傅武才人咱們一起。”晉陽公主很好的扮演著主人的角色,她端著酒杯示意兩人一起舉杯。
公主邀請無論是沈行知還是武媚自然都端起了酒杯,三人舉杯同飲后,氣氛也融洽了許多。
就連一直不怎么說話的武媚,也在這個時候主動開口了:“這葡萄美酒產自西域,正是沈都護治下出產,不知宮中的葡萄酒可還有安西的原汁原味?”
“這個......實不相瞞,在碎葉縣一年多,還一次沒有喝過。那一年多不是打仗就是筑城,葡萄酒需要慢品,還未能有今日這般悠閑。”沈行知有些自嘲的說道,他在碎葉縣一年多,就只和猴子喝過幾次酒,可那也不是葡萄酒。
“沈都護真是盡忠職守,確實一年之中修筑兩城一關,與突厥三戰三捷,沈都護應該也沒什么時間了。”武媚嫣然一笑的說道,對沈行知的事情倒是如數家珍。
“武才人過獎了,都是百姓齊心,將士用命,非我一人功勞。”沈行知謙虛的說了一句,也朝武媚笑了笑,至少現在的武媚并沒有讓他覺得反感。
武媚聞言再次面露笑容,忽然語氣輕柔一臉好奇的問道:“沈都護謙虛了,都護能說說突厥的情況嗎?聽說在碎葉以西還有無數國家,沈都護對這些地方了解多少?”
沈行知看出來了,武媚確實和一般的女子不同,她關心的竟然是敵國的情況,還有渴望了解天下疆域和局勢。
見武媚如此關心這個,沈行知略一沉思,而后竟然將身前的碗碟重新擺了位置,而后指著一個個碗碟認真的說道:“這里是安西都護府,這里是吐蕃,這里是突厥,再往前的地方是寶象國,這里就是黑風城.......”
沈行知竟然弄了一個簡易的沙盤,一板一眼的對武媚講起了兩界山以西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