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巡事司的司主？”
這個消息真的是把莫自在給驚到了，當朝首輔，吏部尚書，而且還兼任情報工作的頭子，他老爹得有多心大才能把這全部的權力都集于一人之身啊。
吏部為六部之首，掌管官員的人事變動，理論上官員升遷貶職都得經過他的允許，權力相當大。
內閣首輔就不用說了，內閣一向被譽為小朝廷，平日里的任務就是幫助皇帝處理政務，而內閣首輔掌握的權力，說是皇帝以下第一人絲毫都不為過。
因為這兩者的權力太大了，所以在莫自在印象中，歷屆吏部尚書從來都沒有能進入過內閣，更別說擔任內閣首輔了。
結果到自己老爹這可好，還嫌人身兼兩職權力不夠大，給人又加了一個情報部長的職責，真就不怕眼前這個糟老頭子當權臣，造他的反嗎？
“沒錯，我就是巡事司司主。”
楊維尚沒有在意莫自在眼中的詫異與忌憚，從懷中掏出巡事司司主的令牌放在桌上，然后輕聲問道：“王爺可知道，先帝當年為何會組建御直司嗎？”
莫自在驗明令牌的真偽之后，趕緊喝了一口水壓壓驚，自己手中的情報組織居然掌握在別人手中，這事真是太驚悚了。
聽到楊維尚的問題，莫自在想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我聽說，好像是為了對付世家？”
“只是一個幌子罷了。”
楊維尚悠悠吐了口氣，眼神中閃過一抹追憶的神色，“陛下，他當年是想造反啊。”
“哈？？？”
莫自在有些懵了，他知道楊維尚口中的陛下指的是他爹，但造反是什么意思？是他理解的那個造反嗎？
楊維尚沒管莫自在的疑惑，而是話鋒一轉，開口問道：“殿下對于大周如今的局勢怎么看？”
聽到楊維尚喊自己殿下，莫自在愣了一下，但他隨即就反應了過來，這老頭八成是陷入回憶里了，所以也就沒有糾正他。
而對于他的問題，莫自在沉思了好一會，才緩緩的吐出了一個詞：“岌岌可危。”
“世家得勢，豪強增多，現在很多地方上名義上的掌管者是朝廷官員，實際上卻是世家說了算。”
“他們這些人掌控權力之后，便大肆兼并土地，而且隱瞞田產，導致現在大周現在明面上擁有的可用耕地，甚至都不及開國時的十分之一，簡直是諷刺。”
“而且最主要的是，大周現在的人口比開國時最少要翻了十倍，而朝廷卻只能用這十分之一的土地，來養活十倍的人口，本就不現實。”
“若是豐年也就罷了，百姓靠著手中僅剩的那一點薄產，還能養活自己，但偏偏這些年災害不斷，恐怕百姓早就活不下去了。”
“而百姓若是活不下去了，嘿……”
莫自在說到這里，只是冷笑一聲，便不再繼續說下去。
“不愧是陛下的血脈，看問題跟陛下一樣透徹。”
楊維尚欣慰的點點頭，開口說道：“大周開國八百年，增加的勛貴與官員形成的豪強不計其數，這些人與世家一起，不僅掌控了大周絕大多數的土地，還壟斷了下層百姓的上升渠道。”
“科舉制度相對比較公平，可以讓普通人也有魚躍龍門的機會，但普通百姓連飯都吃不上了，哪還能去讀書。”
“更何況，如今把持科舉的人，還大多都是他們的人，如此一來，普通百姓就更沒有機會了。”
聽到楊維尚說科舉，莫自在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下意識的問道：“楊閣老，我記得您……”
“沒錯。”
楊維尚知道莫自在想問什么，點點頭道：“老朽確實是出身平民，而且幼年時家中相當貧寒，靠著跟大戶人家放牛才得以為生。”
“但老朽卻不算是平民當官，因為我師乃是當時告老還鄉的吏部尚書陳平，自從我拜師之后，就已經能算是半個名門了。”
聽楊維尚這么說，莫自在面色有些凝重，若是這么說的話，滿朝文武，從平民晉升上來的，就一個也沒有了。
除了世家，就是豪強，甚至，連寒門都沒有幾個。
“階級固化嗎？”
莫自在腦海中閃過一個詞，然后開口問道：“所以，當年我父皇究竟想做什么？”
“陛……先帝想要繼續變法。”
楊維尚突然反應過來的稱呼錯了，便把喊了一半的陛下換成了先帝，“先帝組建御直司，表面上說是為了對付世家，實際上卻是為改革做準備。”
“改革？”
莫自在聽到這個詞便提起了精神，開口問道：“都有哪些內容？”
“很多。”
楊維尚臉上帶著些許自得說道：“當年我跟陛……先帝討論了很多年，最后共同商討出來很多內容。”
“其中最主要的幾條就是取消宗室，勛貴，世家，豪紳不納稅的特權，丈量土地，清查人口，確定義子義女的繼承權，按人口收稅嗎，而且還要規范商業市場，收取商稅。”
“嘶~”
莫自在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自己的老爹還真狠啊，宗室，勛貴，世家，豪紳，商人，大周除了百姓也就這幾個階層了，結果自己老爹一個也沒準備放過，難怪楊維尚說自己老爹要造反，他把所有人都搞一遍，這不是造反這是啥啊。
而且最主要的是，這改革幅度也太大了吧，別人當皇帝幾十年能改個一兩條就差不多了，他這想一下全改了，未免有些太不現實了吧？
“楊閣老，這個改革的幅度是不是太大了？”
“這是全部的計劃，我跟先帝并沒有打算一下子全部實施。”
楊維尚嘆息了一聲說道：“當年，陛下廢除賤籍，就是對他們動手的第一步，而且也存了一點試探那些世家的心思，想看看他們的反抗是否激烈。”
“結果他們表現的相當順從，雖然有很多大臣表示反對這個事情，但在先帝的強硬態度之下，這個政策還是推廣下去了，而且基本上沒有遇到什么太過艱難的阻撓。”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跟陛下討論了一下之后，覺得時機應該差不多了，所以就打算讓御直司先暗中統計一下土地，然后在展開土地丈量。”
“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