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被黑色符文攜帶上來的身影,此刻并沒有絲毫的喜悅,相反,此刻的他,恨不得鉆到地底下去,因為,那道白衣染墨的身影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就連他這個出身異魔一族的存在,都感到一絲邪惡。
“你的名字,叫什么?”
“你以前效忠的那位異魔王,又叫什么?”
林語輕輕抬頭,透過那濃郁的異魔氣形成的迷霧,仰望著黑色的蒼穹,隨后緩緩閉上了雙眼,原本布滿寒霜的臉上,此刻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那頭被擒拿上來的將級異魔,只覺得原本刺穿自己身體的吞噬祖符符文,現在帶來的恐懼,似乎也更多了一些。
“回,回閣下,我名為天靈將,是天劍王大人座下。”
“天劍,王?”
說話的語氣微微一頓,林語驀然睜開雙眼,冷漠的星眸,輕飄飄地盯著名為天靈將的異魔,嘴角漸漸開始向上揚起。
“他,死了?”
感受到體內那無盡的痛苦,終于是減輕了一些,天靈將面對林語的問題,也是忙不迭地回答道。
反正也不是什么機密,而且都是已經死去的人了,死亡的過程說出來也就說出來了。
“是的,天劍王大人當初與另外幾位大人一同聯手,在此地埋伏了大荒王還有其他幾位強者。”
林語靜靜地凝望著眼前這道歷經數千年,依舊屹立不倒的偉岸身影,輕聲說道。
“后來呢?除了你,其他異魔都死了?”
天靈將眼神復雜地盯著大荒王的尸體,仿佛又看見了那個手拿日月摘星辰的男人,眼中帶著幾分驚懼與敬畏。
“是的,起初,在天劍王大人的帶領下,我們成功埋伏了大荒王一行人,出其不意之下,直接重傷了其中兩位。”
哪怕是對手,哪怕面對的是一具尸體,可天靈將依舊忘不了那個神魔皆懼的男人,那個,憑借著一雙手,將所有異魔王者,都留在了這片大地之上的男人。
“憑借著最初的優勢,我們一直壓制著大荒王他們,按照這樣下去,大荒王他們唯有隕落一途。”
“然而,就在這時,大荒王竟然強行引動了輪回劫,不僅如此,他竟然還在引動了輪回劫之后,直接燃燒了輪回,將輪回劫的力量給外顯了出來。”
輪回劫,乃是心劫,是無法具象在外的,在以前,這是天玄大陸所有強者的共識,哪怕是符祖和遠古八主那等強者,都覺得不可能。當然,也可能是他們沒有嘗試。
可,那個名為大荒王的男人,他卻做到了,做到了古往今來,從來沒有人做到的事情。
“最終,利用輪回劫的力量,在大荒王集畢生功力的一掌之下,所有王者,都隕落了,唯有最開始就被重傷的我,反而逃過了一劫,可我也被大荒王殘存的輪回之意,永遠封印在了地底之中。”
天靈將有些唏噓不已,原本他在地底下,雖然暗無天日,雖然時刻被封印,可至少不用時時刻刻承受祖符灼燒靈魂的痛楚。
等等,灼燒靈魂?
突然,天靈將心頭猛然一驚,隨后眼中閃過一抹清明,然而下一刻,一種白皙修長的手掌,死死地掐住了天靈將的脖子。
“嗬嗬!”
雙手試圖用力地扳開那只看似十分柔弱,實則卻比金貼還要堅硬的大手,不過,天靈將的努力并沒有白費,至少他現在勉強能夠說話了。
“什么時候?你什么時候控制了本將?”
“咯吱!”
大手緩緩用力,發出了一陣刺耳的聲音,隨后林語猛然一甩,便將天靈將給甩在地上。
“嘩啦啦!”
然而還未等天靈將從地面上爬起來,便聽到一陣鎖鏈拖動的聲音響起,而后一道由古老神秘的黑色符文形成的鎖鏈,直接拴在了天靈將的脖子上。
林語右手用力一吸,那柄無名黑色古劍,便飛回了他的手心,左手將鎖鏈一松,隨后右手將長劍一擲,劍尖精準地穿過鎖鏈之間的孔洞,將鎖鏈的一端給插在地上。
做完這些之后,林語方才一步一步,輕柔地來到了大荒王的面前,看著那張經過千年歲月洗刷,依舊堅毅的臉龐,林語只覺得心中隱隱有些沉重。
一直以來,林語都覺得,他就是他,曾經的鬼谷傳人,那個世界鬼谷派最后一任鬼谷子,這一世,他只是為了追尋劍道,為了守護林氏宗族…
可這一刻,林語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一直沒有真正的正視過自己,正視自己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其實不僅是林動,林語他自己也一樣,一直以來都背負著無數人的期許,只不過以前林語自己不覺得而已。
就像林動,他的父親,他的爺爺,他的母親,炎城林家的族人,他的師父,青雉,還有林氏宗族一些看好他的人。
可林語卻是忘了,他身上所背負的,遠比林動還要多。
林氏宗族所有的族人,包括所有分家之人,哪一個不是對他無比的尊敬,帶著萬分的期許?因為林語,林氏宗族的弟子行走在外,有了絕對的底氣,因為,沒有人敢仗勢欺負林氏宗族的人。
還有青雉,波玄,應玄子,素心和摩羅等人,他們為什么原本讓林語主導著所有的計劃?因為他們相信他,他的智慧,他的謀略,他的天賦和實力。
除此之外,還有黑瞳,那個將最后一絲靈魂印記,都徹底奉獻給他的長者。
其實,林語從叫這個名字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不僅僅只是那個最后一任鬼谷子了。
林語抬起早已布滿了黑色符文的右手,輕輕地,慢慢地伸向了大荒王的遺體,只是林語未曾察覺到的是,這不過一臂之距,他卻輕微地顫動了無數次,耗費了近半盞茶的時間。
終于,林語的右手觸碰到了大荒王的遺體,下一刻,一股莽荒蒼莽的意境,將整塊盆地都給籠罩在內,一旁被大荒王的輪回之意給封印后,又被吞噬祖符所化的鎖鏈給鎖住的天靈將,直接被這股意境給弄趴下了。
“這是,黑瞳的氣息。”
一道恍若跨越時間長河的聲音,在林語耳邊響起,讓林語有些愣神。
下一刻,反應過來之后,林語輕輕低下頭,收斂了臉上異樣的情緒之后,方才抬起頭看著那道從大荒王遺體之上走出來的虛影。
“是的,我曾經見過他。”
盡管已經在刻意壓制自己的情緒了,可說起那個長者時,林語的語氣之中,依舊帶著幾分愧疚。
“他,隕落了是嗎?”
看到那枚吞噬祖符的時候,大荒王便已經知道了黑瞳的情況,之所以這般詢問,只不過是心中莫名的抱著一絲僥幸而已。
林語聞言,默然地點了點頭。
“本座早有預料,塵心他,終究是太過重感情了,這種性子,基本不可能逃過異魔的毒手。”
盡管早就有所猜測,可從林語那里得到了結果之后,大荒王的語氣之中,還是難免有著幾分難過。
“九王殿!”
最終,林語還是說出了兇手,這也是他的一個目標!
大荒王瞳孔一縮,下一刻又神色如常地笑道。
“呵呵,看來他們還真是看得起我大荒宗啊,先是派遣三位真王,四位假王埋伏本座等人,隨后又派出一位王殿,呵呵…”
林語回過頭輕輕瞥了一眼天靈將,隨后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笑意,平靜而又肯定地說道。
“他會死!”
當林語話一出口,大荒王看向他的目光,也終于是帶著十分的認真,片刻后,又是點了點頭,感慨道。
“你的身上,有好幾道熟悉的氣息,青雉那小家伙,還活著啊?可惜,我這道虛影存在的時間還是太短了,就不浪費本座留下的輪回之意了,既然黑瞳和青雉都看好你,本座也相信你,小子,記得,用九王殿的頭,給祭奠我師徒二人。”
話剛說完,大荒王絲毫不給林語反應的時間,整個虛影立即變成了無數帶著濃烈輪回之意的能量,盡數涌入進了林語的體內。
感受到體內越發磅礴浩瀚的能量,林語只覺得心間無數靈光閃過。
這不同于尋常輪回境強者的傳承,尋常輪回境強者傳承的輪回之意,那都是他們自己感悟的,傳承者所參悟的,也是那些強者自身的輪回海。
可大荒王不一樣,他的輪回海直接破碎了,他所傳承下來的,是部分他自己的輪回之意,而更多的還是輪回劫之中的輪回之意,至于究竟能參悟多少,感悟到什么,都只能看各自造化。
林語閉上眼睛修行了不足半柱香的時間,便猛然睜開了雙眼,眼下不是適合閉關的地方,這里還有一只螞蚱,需要關好。
林語伸出右手將長劍從地面上直接拔出,隨后左手一吸,抓住鎖鏈一端之后,直接拖著天靈將,向著某座荒山飛去。
黑色荒原之上,應笑笑綾清竹等人正帶著弟子在某處聯手獵殺魔尸,當然,出手的普通弟子,像應笑笑他們,自然是不可能動手的。
只見三座由二百四十一名弟子組成的劍陣,形成了天地人三才之勢,將六具魔尸包圍在其中。
“嘭!”
其中一具魔尸似乎想要沖出重圍,卻被一座劍陣給擋了回去,只聽一聲巨響,隨后便看到那只身軀無比堅硬的魔尸,胸口處已經有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看著劍陣的威力,應笑笑林動等人,無一不是忍不住的點頭贊許著,這威力,確實很是驚人,哪怕是應笑笑,綾清竹,林動和應歡歡四人被這三座劍陣給困在中間,只怕想要出來都沒有那么輕松。
一旁的辰傀更是忍不住贊嘆道。
“你們那位族長的天賦才情,當真是蓋世無雙啊,這等精妙絕倫的劍陣,攻守一體,當真是可怕。”
應笑笑點點頭,卻是轉而說道。
“既然他們已經熟練掌握了劍陣,那我們也該要動身前往焚天古藏了,師父說過,到時候與他們到那里相匯合。”
應笑笑剛說完,綾清竹便接話說道。
“這里距離焚天古藏,還有著不短的路程,早點去也可以去布置一番,最好這一次就直接將元門的弟子,給全部留下。”
女人,可是十分記仇的生物,當初元蒼那一副自己就是他禁臠的模樣,著實令綾清竹感到幾分惡心,更別說當初元門的長老,可是試圖截殺她的。
“嗯,正好我之前在異魔城之內,淘到了一個與焚天古藏有關的寶物,我們也可以順便去探索一番,說不定能有什么意外收獲。”
林動也是附和道,在林動說完之后,應笑笑幾人的目光,也是落在了辰傀的身上,后者自然也是同意。
統一了意見之后,應笑笑等人在解決了那幾具魔尸之后,也開始向著焚天古藏趕去。
異魔域,某座荒山之上,黑色的云早已將山巔給遮擋住了,無盡死寂的氣息,令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林語閉關已經有五天之久了,而那頭被林語用鎖鏈拴住脖子的天靈將,在這片倍感壓抑的氣息中,已經是難受至極,此刻宛如一條死狗一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突然,天靈將渾身一個激靈,隨后便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氣息,竟然在緩緩衰退。
不對,那不是衰退,而是那股氣息在匯聚,向著林語的身軀內匯聚。
只是令天靈將不解的是,隨著無盡的能量向著林語的身軀內匯聚而去,林語體內的氣息,竟然并沒有變強,相反,給他的感覺,似乎還要弱上許多。
可這并不可能,至少得林語就能輕松制住天靈將,而現在實力變強之后,怎么可能還不如之前呢?
再想到了這一點之后,天靈將心底都是閃過一抹驚懼之色,之前的林語已經可以悄無聲息的控制他了,那么現在的林語…
就在天靈將心中為自己將要“叛族”而擔憂時,林語也是終于睜開了雙眼,感受著體內的力量之后,林語卻并沒有露出喜悅的神情。
默默地站起身來,眺望著遠方,那里,有一個敵人,在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