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沒有幾個人是真的喜歡遲早曜司這個倭人的。
這個時候聽到王桑聲稱,還有話未說。
當即就有人開口:“王兄,你可不老實了,還和我們賣關子,快說。議完了事,去我家,前些日子剛剛進了幾個小娘子回來,我等一同享用!”
王桑含笑點頭道:“諸位莫急,且聽我一一道來。”
說著,王桑又看了一眼,同樣將目光看向自己的遲早曜司。
他淡淡開口:“先前某已說了,唯有朱瞻基真的出事了,浙江和杭州那邊才會做出這等掩耳盜鈴之事,這是其一。”
“其二,如今諸位業已聽聞,浙江都指揮使司,已經抽調紹興府的衛所官兵,前往杭州城支援。諸位也都知道,紹興府與杭州府一衣帶水,相互比鄰,從紹興府抽調支援是最為便捷的。”
看到在場眾人贊同的點頭,王桑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王桑接著說:“這是為何?因為官府怕出更大的亂子,怕朱瞻基若是重傷不治,地方上會出現亂子,更是怕我等會成績作亂,行渾水摸魚之事。杭州乃是中樞之地,錢塘富庶,官府這才要抽調兵馬支援,以免錢塘生亂。”
“經王兄點撥,當真是醍醐灌頂,醒悟過來。”
“王兄高才!此言甚是有理!”
“既如此,王兄以為,我等接下來該如何?如今……可是要到年關了……”
年關要做什么?
年關是一年的總結,自然是要吃飽喝足。
遲早曜司在一旁默默的聽著,他心中知曉自己倭人的身份,與在場的這些明人是有隔閡的。
哪怕他們之間的合作,若是被一一披露出來,只怕是整個大明朝會有無數雙下巴掉在地上。遲早曜司卻清楚,他們雙方并非是真的親密無間的。
他想要說,若是大明的那位皇太孫有心算計,那很可能就連抽調紹興府衛所前往杭州城,也是在圈套之中,甚至于他都能想到,在場的這些丑陋的明人們,會將主意打到紹興府去!
王桑在一旁等了一會兒,沒有見遲早曜司開口,他便輕輕咳嗽一聲:“諸位,不要想著去紹興府!”
徐桑當即詢問:“為何?此時紹興府兵力空缺,正是讓遲早曜司君的人,去洗劫紹興府的好時機啊。”
王桑看了一眼徐桑:“徐兄,你覺得抽調紹興府兵馬過后,浙江三司衙門沒有考慮這個問題嗎?紹興府乃是錢塘地帶,除了紹興衛,還有余姚西北方的臨山衛、東北方的三山所,紹興府城外的三江所、瀝海所存在。這就有數千人馬了,更不要說與余姚不過數十里的寧波府,還有一支觀海衛虎視眈眈。”
“可若是朱瞻基當真出事,我等正值大好時機,該如何大撈一筆?”
“今年攏共才做過幾次?如今都要到年關了,再不做上一筆大的,我家都快要揭不開過了!”
“是極是極,你們沒見著,我最近都瘦了一圈了嗎?”
“見是見到了,不過你確定不是因為新買回家的八個女人?”
王桑無奈的看了一眼眾人,將話題扯得越來越遠,他不由重重一咳:“諸位,諸位!”
等到現場慢慢安靜下來,王桑這才點點頭。
王桑說:“如今,大家都在等著過一個肥年,這點我知道。”
徐桑趕忙問:“王兄快說。”
王桑回答:“諸位也知道,朝廷如今對沿海之事很是看重,誓要將我等斬草除根,也是因此朝廷雖然尚未調兵遣將,但糧草卻是不斷的送到各地官倉。”
“你要劫官倉?”徐桑吃驚的問著。
王桑點點頭:“朝廷怎么也不會想到,我們敢這樣做!正是因為朝廷沒有這般想,我等更要利用好這點!”
一旁的遲早曜司,終于是開口反問:“王桑,你要知道,哪怕你們明人的朝廷沒有想到,但官倉歷來是重中之重,官倉重兵把守,要想打下,我們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是你們這些倭人,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王桑在心里默默的念道了一聲,然后笑著說:“遲早曜司君,你當真以為我這么愚蠢?”
我是聰明的,那么愚蠢的是誰?
是你遲早曜司君!
遲早曜司淡淡的哼哼一聲:“王桑有良策了?”
王桑鄭重點頭:“我方才也說了,朝廷還在不斷的運送糧草到沿海各地官倉,已被不時之需。屆時,遲早曜司君可讓手下的人,洗劫運糧隊伍,盡一切力量將動靜鬧大,如此官倉那邊必定要派出支援。”
“等到這個時候,官倉守備空缺,便是我等真正下手的時候!”徐桑在一旁已經等得迫不及待,立馬插嘴說出答案。
王桑笑而點頭:“徐兄高才,一眼看破。正如徐兄所說,用運糧隊來引誘官倉守衛外出支援,等到他們走后,便是我們洗劫官倉的時候!”
徐桑是在場的話事人,他點點頭,看向眾人,最后停在遲早曜司臉上:“如此,便將福建那邊的人手都調來溫州府吧!”
遲早曜司趕忙道:“福建那邊不能動!年底前,我們要做一筆,島上吃的快沒了!”
倭寇不事生產,向來靠劫掠為生。
如今正值深冬時節,若是不靠打劫大明,他們在海外的那些島上的婦孺們,只怕是要活活餓死。
王桑當即駁斥道:“幾座鄉里村鎮,能有多少余糧?只需洗劫了溫州府的官倉,便夠你們吃上一整年的!”
遲早曜司頓時怒目相對:“溫州府有盤石衛、金鄉衛,還有蒲門所、沙園所、海安所、寧村所、蒲岐所,上萬大明官兵,若是洗劫官倉,我等如何攜帶大量糧草撤退?”
王桑冷笑道:“我等家中車馬眾多,仆役云從。只要遲早曜司君能打下官倉,我等便能將這些東西,在一夜之間全數運走!”
遲早曜司冷哼一聲:“我不會拿手下勇士們的性命去冒險!”
王桑罵道:“遲早曜司,有好處拿的時候,你們聞風而動,如今不過多了些風險,你們就要落荒而逃了?這便是你們嘴里說的武士道?”
遲早曜司怒喝一聲:“王桑!”
眼看兩人掐出火來,徐桑當即插嘴打斷:“二位!咱們溫州官兵眾多,可南邊福建的福寧州可沒有這么多官兵……不過一個大金所千余人而已。加之福寧州城靠海,我等洗劫官倉之后,便可將官倉糧草搬運至船上,只要躲到海上,朝廷是斷然找不到我等的。”
王桑笑了笑,沒再開口說話,洗劫溫州官倉是洗劫,去隔壁福建的福寧州洗劫官倉,同樣是一回事。
周圍眾人,也不由點頭,對推舉徐桑作為話事人,覺得是沒有錯誤的。
遲早曜司重重的哼出幾口氣后,也漸漸安靜下來,他細細的琢磨了一下,才開口道:“徐桑,我是信得過你滴,可那些運送糧草的船,還需要你們來出!”
遲早曜司他們的船,都是小船,在海上講究的是快速,可沒有能力承運去一個州府官倉里的糧草。
徐桑自信的道:“只要遲早曜司君能引出官倉里的守衛,再將官倉最后的力量消滅,我等便能一滴不剩的,將整個官倉搬空!”
遲早曜司見他的徐桑許下承諾,心中的怒火也已消失不見:“徐桑,若是如此,你們明人的朝廷,何日會往福寧州官倉運送糧草?若是沒有運糧隊,我等如何做引蛇出洞的事情?”
王桑插嘴:“哼!便是沒有朝廷的運糧隊,難道我等便不能憑空捏造出一個運糧隊了嗎?朝廷的公文,我等又不是第一次捏造了!”
遲早曜司呵呵一笑:“既如此,便定在臘月二十三如何?”
臘月二十三,中原百姓過小年!
徐桑大笑:“遲早曜司君,對我大明當真是了解!既然遲早曜司君建議,我等聽從就是!”
遲早曜司謙虛的搖搖頭:“臘月二十三,福寧州百姓必定都在準備過你們明人的小年,官倉護衛們只怕也無心守備,這個時候再借運糧隊之事引出他們,剩下的人必定人心惶惶,官倉也就唾手可得了!”
徐桑站起身:“既然都議定了,諸位便各自安排吧!遲早曜司君,此次以你為重,時候我等分潤,你占四成!”
往日里,遲早曜司手下的倭人們,拼著舍得一身剮,也只能分潤三成,因為在場能夠參與分潤的人太多,若不是因為遲早曜司他們的人一直沖殺在前,連三成也沒有。
這個時候,徐桑提議這次多分一成,遲早曜司當即目露感激。
“眼下年關將至,若是能多上一成,島上的人也能吃飽肚子了!”遲早曜司沒有說感激的話,但是卻對徐桑多次投去感激的眼神。
徐桑搖搖頭:“遲早曜司君,你我一體,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你們的孩子能快快長大,健壯起來,我們便能掙來更多的好處!”
遲早曜司也已站起身:“如此,我便回去安排,徐桑,再會!”
遲早曜司帶著開始趕來傳遞消息的倭人走了。
現場,其他人也都各自離去。
只留下了徐桑和王桑。
等到無人,王桑的手重重的拍在面前的案幾上。
王桑一臉憤憤:“徐兄,你可曾看到了?此賊如此跋扈囂張,竟然不將我等看在眼中!我看,他是想往后吃獨食!”
徐桑無奈的搖頭,笑問:“王兄為何要這般說?”
王桑吐了一口吐沫:“就說杭州城那邊的情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那朱瞻基真的出事了。唯有如此,官府才會此次遮遮掩掩。而不論是抽調衛所支援,還是各地不斷強調的,充實官倉的消息,都是在為了掩飾這一點!”
“若是按照往常來說,朝廷在面對質疑的時候,該是站出身來正視聽的。朱瞻基若是在杭州城無事,就該按照一貫的例子,暴露在杭州城百姓面前,掃清謠言。”
“那遲早曜司,終究是不懂咱們大明,彈丸之地,如何能有大格局?”
徐桑嘆息一聲,想要撫平伙伴心中的憤怒和不滿:“王兄,你該知道,若是沒有遲早曜司,我等能有如今的身家?不用他們,難道真要我們自家的兒郎,統統都親自裝扮成倭寇嗎?”
王桑冷哼一聲:“不用他遲早曜司又如何?沒了他,海外的島嶼上多的是倭人。我可是聽說,松江府那個姓黃的,在福建外海的島上,培養了不少自己子弟!”
“黃兄前幾日來信了,他要在福建策劃一次大的動靜,所以這一次我們要安撫好遲早曜司。到時候,還要借助遲早曜司的手下,才能穩妥做事。”徐桑淡淡開口,道出并沒有幾個人知曉的事情。
王桑明顯是不知道的,他聞聲眼前一亮:“那姓黃的終于要親自出手了?”
徐桑點點頭:“多的我現在不能說,但這一次定然要叫朝廷的滅倭之事,徹底壞掉!”
王桑欣喜不已:“那遲早曜司……”
“遲早曜司還有用,等用完……”徐桑止住了話。
兩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
“遲早君,明人不可靠!”
溫州府,倭人的藏身點,遲早曜司看著跟在自己身邊的族人,他笑了一聲。
“小松君,明人奸詐,我又如何不知?”
小松君不解道:“既然如此,遲早君為要還要讓我們的武士,去為了明人而死?”
遲早曜司苦笑了一聲:“小松君,我們有多少年沒有回到故鄉了?”
“……記不清了。”
遲早曜司說:“我們只有從明人這里,搶來更多的東西,才能讓我們再次強大,到時候我們也能坐著明人那種寶船,回到東瀛,成為東瀛唯一的王!”
小松君咬咬牙:“那我們就要一直忍受這些明人的挑釁和蔑視嗎?”
遲早曜司搖搖頭:“再等等,等到將他們所有的藏匿財富的地方都找出來,將屬于我們的財富帶回來,就是我們回到東瀛的時候!”
小松君呸了一嘴:“該死的明人,如今只能讓他們耗費我們的財富!”
遲早曜司拍拍小松君的肩膀:“小松君,你要記住,明人是貪婪的。只有讓他們吃飽,才能為我所用。那些財富,不過是暫時積存在他們哪里。等到找出所有的地點,我會帶著你親手殺光他們,在搶光他們的女人,我們一起回東瀛!”
“遲早君,我看中了那個王桑的妻子和女兒!”
“小松君,王桑家所有的女人,都是屬于你的!”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