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武媚鳳駕經過,瞧見武承嗣后,奇道:“承嗣,你在這里做什么?”
武承嗣拱手道:“姑母,侄兒還有一事要向你稟告。”
“那你……”武媚目光一凝,道:“是不適合陛下聽的話嗎?”
武承嗣點了點頭。
“去紫宸殿再說吧。”武媚擺手道。
武承嗣隨鳳駕而行,到得大殿后,才將守大石的話說了一遍,他也沒有添油加醋,全部據實而說。
“就因為這事嗎?”武媚冷淡道。
“……對啊,您不生氣嗎?”武承嗣有種不好的預感。
武媚搖頭道:“據本宮所知,新羅與倭國一向不和,崔寶昇說的那些話應該都是假的。”
“可守大石對太平無禮,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吧!”武承嗣急道。
武媚微笑道:“你肯為太平出頭,本宮很高興,不過你不是也說了,那名倭國遣唐使之前并不知太平身份嗎?不知者不罪,更何況太平那容貌,蠻夷看呆了眼也很正常。”
武承嗣好生后悔,早知武媚那么精明,就不該那么老實,進幾句讒言就好了。
武媚擺手道:“好了,本宮會派人斥責倭國遣唐使幾句,這事不必再深究,你退下吧。”
武承嗣應了聲是,心想來日方長,將來總能找到機會斷了這遣唐使,讓倭國繼續停留在部落時代!
出得皇宮,已是午時,在宮門外與韓成、文榮匯合后,武承嗣自覺一上午干了不少大事,便想著給自己放個假,沒有去大理寺,徑直回府休息去了。
……
長安城外,英國公府。
薛玉錦騎行至府門外,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一名門侍后,腳步飛快的進入府中。
來到后院李芷盈繡樓后,急急忙忙道:“芷盈,城內出了些事,你快去將蘇公子請過來。”
李芷盈嗔道:“你請他來我閨房做什么,還是我們一起去他客房吧。”
薛玉錦拍了拍額頭,笑道:“啊,差點急糊涂了。”
二人下了繡樓,一同去到蘇定節客房,敲了敲門。
房門呀的一聲打開,開門的是蘇定節,他體質極為彪悍,一晚休養后,已能下地走動,見到二人后,急問:“薛姑娘,情況怎么樣,營州那邊的消息傳過來了嗎?”
薛玉錦沒好氣道:“你總先讓我們進去,坐下來再慢慢說吧。”
蘇定節忙讓開身子,請二人入內,待二人坐定后,又忍不住催問:“怎么樣?朝廷得知營州消息沒?裴侍郎晚上會過來嗎?”
薛玉錦搖頭道:“還沒有營州消息。”俏臉一沉,又道:“裴侍郎因貪污受賄,遭人彈劾,已經入獄了。”
蘇定節瞳孔睜大,愕然道:“怎、怎么偏偏在這時候……這可怎么辦,沒有裴侍郎,光憑英國公一人,只……怕難以在朝堂上爭取到對祖父有利的結果。”
李芷盈忽然道:“玉錦,是誰彈劾的裴侍郎?”
薛玉錦正要答話,肚子忽然叫了一聲,她臉色微紅,尷尬一笑道:“跑了一上午,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你們倆就算把我當犯人審,也總該給口牢飯吃吧?”
李芷盈輕笑一聲,出了房間,吩咐下人準備午飯,又讓人先取了些糕點過來。
薛玉錦連吃三塊糕餅,這才說道:“是吏部尚書李義府,怎么,你懷疑有什么問題嗎?”
蘇定節猛一轉頭,直直向李芷盈看去。
李芷盈輕撫鬢間一縷長發,沉吟道:“如果真有人蓄意誣陷蘇老爺子,他們自然會想到裴侍郎是邢國公門生,定會為老爺子說話。”
蘇定節急道:“當然是蓄意陷害!李姑娘,我昨日不是說過,祖父只是被那高麗賊子騙了,可鄭仁泰他們非要說祖父勾結高麗人!”
薛玉錦硬梆梆道:“英國公與高麗人暗中來往是事實,他們怎知英國公說的話是真是假?懷疑他與高麗勾結也沒什么不對的。”
“你不信我的話嗎?”蘇定節憤怒的一拍桌子,將整齊堆放的糕點都震散了。他從小便進了軍中,故而脾氣十分暴躁。
薛玉錦也是個烈脾氣,大怒道:“姓蘇的,我們肯幫你,全是看在蘇定方的面子上,跟你可沒半分關系,本姑娘幫你跑了一上午腿,你還敢兇我?這事姑娘還不管了!”
蘇定節臉色鐵青,一語不發。
李芷盈站起身,柔聲道:“玉錦,蘇老爺子西滅突厥,北夷百濟,那是何等的壯舉,我等小輩豈可因意氣用事,而置他安危于不顧呢?”
薛玉錦聽得“滅突厥、夷百濟”六個字后,心頭一熱,拍著桌子道:“若真有哪個王八蛋敢害蘇將軍,我薛玉錦第一個饒不了他!”
蘇定節臉色緩和了些,低聲道:“多謝你了。”
薛玉錦哼了一聲,沒有理他。李芷盈微笑道:“玉錦,蘇公子全家遭難,你若與他易地而處,又會怎樣?”
薛玉錦怔了一會,將頭偏向一邊道:“蘇定節,我信你便是。”
李芷盈繼續說道:“幕后之人很可能考慮到裴侍郎與邢國公關系,所以提前對他動手。”
“莫非陷害蘇將軍的人,就是李義府?”薛玉錦蹙眉道。
李芷盈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能下定論,玉錦,你剛才說營州的消息還沒傳來,可以肯定嗎?”
“絕對肯定,你知道,我哥在千牛衛當差,消息最靈通了!”
李芷盈轉向蘇定節,道:“蘇公子,我記得你昨晚說過,在來長安城的路上碰到一伙高麗人。”
“不錯,我就是因為偷聽了他們談話,才遭受到追殺的!”蘇定節說:“只可惜他們說的是高麗語,我聽不懂,不過他們好像提到過裴侍郎名字,這事有什么問題嗎?”
李芷盈靜思片刻,又問:“蘇公子,你說鄭仁泰等人是在五月二十八日對邢國公動手的,對嗎?”
“就是那一天!我絕不會忘記。”
“玉錦,今天是初幾了?”
“六月初九呀!”薛玉錦眨眼道。
李芷盈緩緩道:“當朝國公造反,最起碼是八百里加急,根據我以往記憶,從營州到長安的八百里加急,一般都是八天到十天路程,可現在都有十二天了!”
“這又說明什么?”薛玉錦還是有些迷糊。
“有人故意延后了驛卒傳信時間,然后派人趕往長安,陷害裴侍郎,讓朝廷中無人為邢國公說話!”
蘇定方愕然道:“你是說我來長安路上碰到的高麗人,就是營州那邊派來對付裴侍郎的?”
薛玉錦更加驚愕:“芷盈,那豈不是說,營州刺史錢九得、副都督龐孝泰和幽州都督鄭仁泰都勾結了高麗人,一同陷害蘇將軍?”
李芷盈微笑道:“其實要延后驛卒傳遞時間,方法有很多,并不能證明三人有問題。”
“這還說的通,我就說嘛,鄭仁泰怎么可能勾結高麗人!”薛玉錦點頭道。
李芷盈心知鄭仁泰曾提拔過薛仁貴,因此薛家人對他十分尊敬。
“總之,現在有一點可以肯定,確實有人想謀害蘇老爺子,而且從他們陷害裴侍郎的行為,可以看出營州和朝廷中都有他們的人!”李芷盈語氣凝重道。
蘇定節急道:“李姑娘,你說讓英國公將這些話告訴陛下和皇后娘娘,能免去我爺爺罪責嗎?”
“恐怕不行,我的這些猜想主要來自于你看到的那群高麗人,可你的證詞,皇后娘娘恐怕不會聽取。”李芷盈歉然道。
蘇定節肩膀一垮,神情頹然。
“玉錦,除了這事外,你還打聽到什么別的消息沒?”李芷盈轉頭問道。
薛玉錦目光一亮,笑吟吟道:“有啊,芷盈,我真佩服你,全被你猜對了!”
“什么猜對了?”李芷盈奇道。
“周國公的事啊,你猜的一點沒錯,背后之人就是賀蘭敏之兄妹,而且不止是白云庵的案子,他們還殺死了一戶商賈,共有十幾口人呢,也是為了陷害武承嗣!”
李芷盈忙問起究竟,薛玉錦細細說了,李芷盈默然片刻,感嘆一聲:“想不到他竟遇上這種事,幸虧案子破了,不然后果真不堪設想。”
說完還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樣子。
薛玉錦瞧著她模樣,心道:“芷盈可真溫柔,明明不喜歡武承嗣,也這么關心他。要是我是男人該有多好,可以一輩子保護她。”想到這,低頭看著胸前兩團,表情很有些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