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搖了搖頭,陷入賭博的人是很難用言語說通的,向一名親衛吩咐一聲,那親衛上前幾步,一把抓住陳大福,便向外面拉扯。
陳大福驚呼道:“你干嘛,快放開我!你們是誰,要抓老子去哪里?”
“爹爹!爹爹!”陳蓮兒站起身,急急呼喊道。
武承嗣上前道:“蓮兒姑娘,你爹爹已經被賭博迷了心智,你現在和他說什么都沒用的。”
“……那、那怎么辦?”小姑娘哽咽道。
“你愿不愿意再冒個險?”
陳蓮兒吃了一驚,抬眼向武承嗣看去,見他表情嚴肅,小聲問道:“……冒什么險?”
“我將你爹爹帶去軍營,只有軍旅生活才有可能讓他恢復正常,不過上戰場有風險,我不能絕對保證他能活著回來。”
陳蓮兒瞪圓了眼睛,過了好半晌,支支吾吾道:“您是說……讓爹爹去當兵,打……高麗人嗎?”
“是的。”
“那、那爹爹真的有希望變回以前那個爹爹嗎?”
“有!”
陳蓮兒深吸一口氣,道:“那好吧,您將爹爹帶走吧,請您告訴他,我和娘親會在家里一直等他回來的!”
武承嗣微一點頭,向韓成打了個眼色,韓成取出一貫錢遞給陳蓮兒。
“你這是做什么?我不要!”小姑娘小臉通紅,將手背到身后。
“這是你爹爹的軍餉,拿著!”武承嗣微笑道。
陳蓮兒猶豫了一會,伸手接住,低聲道:“那就……多謝大官爺了。”
武承嗣微笑著點了點頭,帶著人離開了酒樓。
到得門外,只聽一陣沉重的馬蹄聲忽然響起。
循聲望去,只見遠處奔來一隊騎兵,距離很遠時,黑齒常之便說道:“將軍,是咱們的人馬。”
待騎兵奔近,帶頭之人乃是武攸暨,他翻身下馬,急忙跑了過來,問道:“二哥,你沒事吧?”
武承嗣皺眉道:“我能有什么事?你怎么突然來這里了,不是讓你在城外等著嗎?”
武攸暨一愣,說道:“我聽出城的百姓說,幽州刺史忽然帶兵包圍了八仙樓,抓捕冒充安撫使的人,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幽州刺史要造反不成?”武承嗣沒好氣道。
韓成指著秦文晦道:“武伯爺,這位就是幽州刺史,已經被公爺罷去官職了。”
武攸暨臉色轉冷:“那些百姓好大的膽子,竟然故意騙我?”
“你帶多少人進城了?付九呢?”武承嗣問。
“因為擔心你安危,我只留了五十名弟兄看守他,其余人都帶過來了。”
武承嗣目光微微閃爍,緩緩道:“看來造這謠言的人目的是為了營救付九,付九很可能已經被他們救走了,據我猜測,此人應該就是高君會。”
韓成冷冷道:“公爺,高君會一直都在騙我們,想利用我們幫他對付曹翼,想來他嘴里那名與高麗人勾結的朝廷奸細也是編造出來的!”
武承嗣不置可否,靜思片刻,緩緩道:“曹翼很可能去營州投奔董圓通,高君會應該也追去了,咱們立即動身去營州!”
“公爺,讓我快馬先行吧!”韓成握緊了刀鞘。
武承嗣看了他一眼,點頭道:“那好吧,你帶上幾個人,小心一些。”
韓成應了一聲,帶了四名親衛,挑選良馬,向北急行。
午時剛過,天氣酷熱難耐,從幽州通往營州的官道上,商旅都會在這個時間段去茶棚休息。
白鳥林附近,便有這樣一間小茶棚。因臨近樹林,頗為涼爽,來這里歇腳的商人一向很多。
忽然間,只聽馬蹄聲響,兩騎馬自南往北而來,那兩人胯下之馬皆神俊不凡,旁人忍不住多看了他們兩眼。
然而,當瞧見他們那身紅黑相間的武服后,所有人都收回了目光。
這種武服是幽州威揚武館特有的,在幽州一帶,沒有誰敢招惹威揚武館的人。
馬上兩人皆身材魁梧,不過神色都不大好看,其中偏胖的一人道:“曹大哥,咱們在這歇歇吧,這酷熱的天氣,就算人受得了,馬也要喝點水啊!”
另一人向來路方向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與先一人一同下馬,走到一張桌旁坐下,呼喊茶伙上茶上菜。
偏胖的男子叫楊龍,他一坐下后便長吁短嘆個不停,搖頭道:“諾大的產業,轉眼間就全沒了,唉,真是倒霉。也不知那位安撫使怎會突然來了幽州,連秦刺史都栽了。”
曹翼沉默不語,目光不住閃動。
“曹大哥,你在想什么?”
曹翼沉聲道:“咱們這十年來,也不是沒遇到過禍事,但最后都扛了下來,這次的事你以為只是巧合嗎?”
“你是說有人在背后算計咱們?”楊龍大怒。
曹翼冷哼一聲:“你忘記劉瑗和范宏是怎么死的嗎?”
“高君會!莫非是他在背后搗鬼?可不對啊,高君會無權無勢,是怎么攀附上安撫使的?”
“蠢貨!高君會殺了劉瑗和范宏,夜龍杯自然落入他手中,有那東西在手,還怕攀附不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國公嗎?”
楊龍又是一聲長嘆,那東西他也見過,當真是世所罕見的寶貝。
“曹大哥,給您傳信的到底是誰?那種情形下,連秦刺史都沒來得及給咱們傳消息,他是怎么做到的?”
曹翼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便在這時,只聽得馬蹄聲響,官道上又奔來兩匹駿馬,因是從北方而來,楊龍便沒有多看。
那馬上下來一名褐衣少年和紅衣女子,兩人在一張桌子坐下,少年擦了擦汗道:“令萱姑娘,咱們動作快點,喝完茶就趕緊去幽州找曹翼,高君會一定是盯上他了,咱們可別去晚了。”
正在喝茶的曹翼二人身子都是一僵,悄悄瞥了二人一眼,楊龍悄聲道:“大哥,他們該不會是沖著我們來的吧?”
曹翼搖了搖頭,低聲道:“應該是朝廷派來抓高君會的人,咱們別理會,再休息一刻鐘就上路。”
不遠處,紅衣女子哼道:“我就說應該先去幽州,你卻偏要去營州,這下好了,還得來回跑。”
少年哈哈笑道:“都一樣,都一樣。”
這兩人正是鄭令萱和諸葛南,兩人負責調查高君會的案子,一路北上。因輕騎上路,反而跑到武承嗣前面去了。
諸葛南希望快點破案,便提議直奔營州,抓了高君會后直接去找武承嗣。
結果營州那邊并無高君會消息,兩人只得又回奔幽州。
鄭令萱道:“咱們把人手都留在營州,真遇到高君會了,只怕也抓不住他。”
“你不必擔心,咱們可以調動幽州的捕快,不怕人手不夠用。”諸葛南擺手道。
鄭令萱第一次外出辦案,缺乏經驗,聞言后點點頭,沒有再多問。
便在這時,從南路又響起馬蹄聲,曹翼和楊龍瞬間繃緊了精神,向來路看去。
只見來的有三匹快馬,當先一騎是名青衣人。兩人臉色齊齊一變,騰的站起身,翻身上馬,向北急奔。
追來的三人正是高君會、綠衣女子高英和灰袍男子田守。
“義兄,是曹翼!”綠衣女子精神一振。
田守急道:“高兄,他們騎的是良駒,咱們的馬恐怕跑不過他們!”
“那怎么辦?”高英急道。
田守一瞥眼,瞧見諸葛南兩人的馬,大聲道:“那里有好馬!”
話音剛落,高君會縱身一躍,便跳到諸葛南馬上,高英則跳到鄭令萱馬上。
諸葛南怒吼道:“大膽賊人,偷馬竟偷到小爺頭上來了,我看你們是找死!”說著追了上去。
跑了兩步,忽覺什么東西射了過來,伸手一抄,竟是兩粒金豆子。
前方傳來高君會的聲音:“你們的馬我買了。”馬蹄聲漸漸遠去。
諸葛南怒道:“豈有此理,哪有這樣強買強賣的!”
鄭令萱走了過來,笑道:“他們的馬不是留下了嗎?雖然瘦了點,但加上金豆的話,咱們也并不吃虧。”
諸葛南皺眉道:“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們為何追前面那兩人,還追的那么急!”
“我好像聽那灰衣的喊那青衣的男子‘高兄’。”話一說完,捂住了嘴巴,驚道:“那青衣男子該不會就是高君會吧?”
諸葛南雙眼瞪圓,叫道:“肯定是的!那女子好像還喊了句曹什么,前面那兩人很可能就是曹翼,咱們快追!”
說著就要上馬。
鄭令萱扯住他,忙道:“就憑咱們倆,怎么可能拿的下他們?還是先進城調些人過來吧!”
諸葛南跺腳道:“都怪聶子云,要不是他忽然稱病,不肯和咱們一起來,哪里有現在的麻煩!”
“什么叫不肯?他都生病了,自然要留京養病。”
諸葛南哼道:“我懷疑他是裝病,自我進入大理寺后,就沒見他病過,不可能忽然就生病了!”
鄭令萱微微一愣,柳眉皺起。
諸葛南原地踱了幾步,忽然道:“走,咱們還是跟上去看看,先不和他們動手,暗中跟著就是。”
鄭令萱雖覺有些不妥,還是點頭答應了。兩人騎上高君會兄妹的馬,策馬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