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顧看了一眼,在西面方向,遠遠能看到三個黑點,想來便是那些海盜的小船。
他先向北游,直到黑點消失,再才向南游。
到了這一步,他總算從必死無疑的局面中擺脫。
然而如果無法迅速找到海盜或者是商船,他依然還是個死。
大海之上不比內陸,波濤洶涌,巨浪如山。
幸好賀蘭敏之當了半年海盜,早已練就一身不錯的水性,倒也能勉強堅持上一陣。
然而大海蒼茫,游了許久,除了一望無際的海水之外,視野中看不到任何東西。
正當賀蘭敏之有些絕望時,忽然間,白帆高長,暮靄蒼茫之中,一艘小船破浪而來。
賀蘭敏之大喜,急忙向小船迎了過去。
“救命,救命啊!”
小船上的人似乎聽到動靜,慢慢靠了過來,一條繩子拋下水中,將賀蘭敏之拉了上去。
上船后,賀蘭敏之虛脫一般,躺在船頭,吃力的向救他的人看去,發現是兩名帶刀男子。
“你是何人,為何會落入海中。”其中一人用銳利的目光逼視著賀蘭敏之。
賀蘭敏之喘著粗氣,道:“我不過是名普通人,外出釣魚時被海盜捉到,好不容易才逃脫。”
那人冷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嗎?如果你真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從海盜手中逃脫?”
另一人刷的一聲,拔出鋼刀,架在賀蘭敏之脖子上,森然道:“說實話,不然立刻宰了你。”
賀蘭敏之遲疑片刻,這才道:“并非我不肯實相告,實在是我的身份涉及到官府,你等還是不要多問為好。”
先一人哈哈大笑:“你以為抬出官府來,我們就不敢多問了嗎?實話告訴你,我二人就是杭州刺史府的捕快,你又是哪個衙門的?”
賀蘭敏之吃了一驚,道:“你們是杭州捕快?那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另一人厲聲道:“現在是我們問你,說!再敢推延,立刻將你扔回海里!”
賀蘭敏之急忙道:“好,我說便是,實不相瞞,在下是揚州水軍都督府的人,名叫賀敏,奉軍令來調查海盜。”
先一人吃驚道:“你也是來調查海盜的?你調查的是哪幫海盜?”
賀蘭敏之心道:“莫非他們也是來調查海盜?”急忙答道:“我奉軍令,調查海獅子一伙。”
另一人冷冷道:“你說你是水軍都督府的人,可有憑證?”
賀蘭敏之苦笑道:“我身上的東西都被那些海盜取走了,哪里還有憑證。”
先一人忽然道:“你說你是水軍都督府的人,那你可知都督府的兵曹參軍叫什么名字嗎?”
賀蘭敏之迅速答道:“何前。”
先一人點了點頭,笑道:“果然是都督府的兄弟。”說著拿出水壺,就要給他水。
另一人拉住他手,道:“老秦,揚州認識何參軍的人多的很,怎能因為這個就相信他的話,這家伙搞不好是個海盜。”
先一人壓低聲音道:“老呂,你沒發現嗎?那小子看起來雖然狼狽,但眉目清秀,行也很有教養,一看就是出身大家門戶。”
老呂瞥眼看了賀蘭敏之一眼,點頭道:“瞧起來是有些像。”
老秦道:“那不就是了,海盜中哪有這種人物!這人很可能是家中放到都督府混軍功的世家子弟,因年輕氣盛,才獨自出海。”
“這是極好的機會,平日里,咱們可結識不到這樣的人物。”
老呂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理,便松開了手。
賀蘭敏之接過水壺,急忙灌了幾口,這才恢復些氣力,向兩人道謝。
兩名捕快對他態度大不相同,給他換了干凈衣裳,不住噓寒問暖。
賀蘭敏之問道:“不知兩位兄臺要去哪里?”
老秦笑道:“我們原本也只是奉命來打聽一伙海盜的下落,現在已經準備打轉回岸了。”
“賀兄如果想去其他地方,我們兄弟倆也能送你一程。”
賀蘭敏之搖頭道:“我也要回岸,那就勞煩兩位帶我一程。”
“賀兄客氣了。”
三人談話間,小船慢慢消失在暮靄之中。
沒一會,另一艘小船來到剛才小船所在位置,船頭上站著名商人打扮的男子。
那人似乎在搜尋海面,搜了好一陣,卻并沒有發現賀蘭敏之的身影,不禁暗暗著急。
就在這時,噗通一聲,從水面中忽然露出一顆腦袋。
那男子穿著全黑的水靠,赫然是之前鬧著要殺賀蘭敏之的三爺,千牛衛校尉馬占元。
他是千牛衛中為數不多的南方人,因精通水性,才被挑選來執行這次任務。
船頭那人將馬占元拉上船,問道:“賀蘭敏之人呢?”
馬占元抹了把臉,說道:“剛才忽然出現一只小船,將賀蘭敏之救了上去。”
自從將賀蘭敏之拋入水中后,他便換上水靠,暗暗跟在賀蘭敏之后頭。
商人男子大急道:“怎會突然出現一只小船,這怎么辦?如今賀蘭敏之被其他人救走,殿下若是知道的話,一定會大發雷霆。”
聽到他的話,兩名船夫都靠了過來,他們和這名商人全都是千牛衛所扮。
馬占元沉靜道:“不必驚慌,我在水中聽到他們對話,他們往杭州方向返回了。”
“你們只要往杭州碼頭方向快速追趕,一定能碰到他們。”
商人男子轉驚為喜,道:“那好,我們這就去追。”
馬占元喝了些水,又吃了幾塊肉干,補充好體力后又潛入水中,向武承嗣大船方向而去。
兩個多時辰后,他在一處小島嶼附近找到拋錨的樓船。
爬上船時,已是三更時分,他便先回到一間艙室休息。
次日清晨,馬占元問知武承嗣已經起身,這才前去匯報。
來到三樓走廊時,只見武承嗣正在和李四說話。
因為即將到杭州,武承嗣問起杭州情況。
“刺史老爺草民不知道,不過縣令老爺在咱們杭州城是出了名的。整個杭州的百姓,沒一人不怕他的。”
“如果小孩子晚上哭了,只要說起縣令老爺的名字,都會立刻止哭!”李四回答。
武承嗣眉頭緊皺,道:“這是為何?他執法不公嗎?”
李四苦笑道:“以前的縣令老爺雖然也會偏向著那些富紳員外,但總不至于太過分。”
“但這位新上任的縣令老爺卻不同,他來揚州才一年多,已經沒人敢去衙門里告狀了。”
諸葛南怒道:“豈有此理,那他手下的捕快如何?也和他一個樣嗎?”
李四搖頭道:“捕頭老爺比縣令老爺還要厲害,他和那些地方豪紳都是朋友,誰若去告他們,最后被關入大牢的只會是自己。”
武承嗣暗暗心驚。
他也去過不少州縣,雖然也不是沒有見過貪官污吏,但無論是幽州刺史秦文晦,還是商州刺史李兆啟,他們起碼都還有所收斂。
像這位杭州縣令這么明目張膽的貪官,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們為何不去刺史府告這位縣令?”武承嗣問。
李四脖子一縮,道:“連縣令老爺都這么厲害了,誰還敢去找刺史老爺呀,那不是嫌自己命長嗎!”
武承嗣想了想,又問:“那你知道那位杭州縣令叫什么名字嗎?”
“草民只知他姓蔣。”
武承嗣沒有再說話,轉頭看向海面,長長吐了幾口濁氣。
便在這時,馬占元上前道:“殿下,屬下有事稟告。”
“何事?”
馬占元低著頭道:“殿下,賀蘭敏之的事出了點岔子,在我們的人救下他之前,另有一只小船出現,將他先一步救走了。”
李多祚臉色一沉,冷冷道:“馬校尉,你是怎么辦事的,之前我多次囑咐,決不能出半點紕漏,你莫不是將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馬占元低著頭,不敢分辯。
李多祚正要繼續斥責,武承嗣道:“好了,李郎將,那只小船的出現屬于計劃上的疏漏,馬校尉他們并沒有犯錯,不必責怪他們。”
馬占元拱手道:“多謝殿下,屬下聽得他們準備返回杭州,已經讓咱們的小船向杭州追去。”
武承嗣頷首道:“傳令下去,大船立刻啟航,直奔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