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東來臉色一白。
龍族雖然勢大,可這個世界,終究是人族的天下。
當年龍族轉投人族陣營,立下汗馬功勞,作為回報,人族一直沒有虧待。
這么多年過去,兩族的香火情分不可謂不深厚,只要不觸碰紅線,龍族便可一直在華夏超凡的屋檐下遮風避雨。
但赫連忘憂剛才的那句話,就正戳在東海龍族的那條紅線上!
鳴蛇精氣是怎么從淵獄中跑出來的?如果是你們看守不力,出了差錯,倒也情有可原,沒什么大事。
可如今分明是敖東來支支吾吾,掩蓋真實原因,這事的性質就有些變味了。
你龍族想干什么?難不成真是通過什么手段故意把鳴蛇精氣放出來的不成?
敖東來短暫的沉默后站起身來,先對著大海拱了拱手,又朝著赫連忘憂二人說道:
“赫連兄、林兄,小龍錯了,他日必負荊請罪。”
這樣堅決認慫的態度倒是讓林長青和赫連忘憂一愣,沒等他倆接話,敖東來又道:
“實不相瞞,那鳴蛇精氣雖然與我龍宮有關,但絕不是我東海龍族特意放出去的,此事天地可鑒!”
“而關于這頭鳴蛇……是這樣的。”這位756殿下拍了拍手,巨大的螃蟹口器再次張開,一大堆東西嘩啦嘩啦地掉了下來。
赫連忘憂他們上前一看,不由的一愣。
那是一群長相奇形怪狀的人類,長手侏儒、雙頭怪人、長著黃澄澄獠牙的丑陋女人、渾身紅毛的老者……
總之,這群人的形象跟“正派”絕不沾邊,讓人聯想到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粗制濫造鬼片里的反面角色。
敖東來等赫連忘憂查看完畢,才苦笑道:
“龍族鎮御滄海,雖然理論上不可管陸地之事,但實際上真出了事情,還是要過問一下的。”
“前不久,這片海岸附近突然出現邪氣,很多凡人無故發熱昏厥,我看到這份卷宗時,便讓巡海夜叉前去探查,發現是這些個邪修作怪!”
“于是我設計活捉了這些人,用龍族秘法盤問后,知道這些人出自邪門[黯夜御魂宗],擅長找些上古大妖物的血氣精魂,他們不知道從哪里尋來了上古鳴蛇的尾骨,竟然提煉出一絲精氣來,不過在再次作惡前就被我龍族找到,綁了起來。”
敖東來又沖著赫連忘憂鞠躬道:
“方士一脈所學最為博雜,相信赫連兄能從他們身上知道東來剛才所言句句屬實。”
赫連忘憂和林長青兩人隱晦地交換了一個眼神,明悟了為什么最開始敖東來不把事實說出來
——畢竟自己身為異族,把人族超凡給活捉了,如果赫連忘憂和林長青是心胸狹隘之人,可能會因此對龍族生出間隙,還不如一開始就抗下來,反正無心之過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敖東來沒想到赫連忘憂如此博學,連龍宮的“淵獄”在哪都知道,實在瞞不住了才只得道出實情。
這位756殿下也著實有點可憐,他現在就緊張兮兮地看著面前三人,就差現出原形搖尾巴了。
林長青暗自嘆息一聲,搖頭道:
“殿下不必如此,如果真是這樣,反倒是我們太玄司要好好謝謝龍族才是。”
“呃,林兄言重了,份內之事、份內之事!”
“東來兄過謙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有一事相求……”
“請說請說。”
“你也知道,如今這世道剛剛靈力復蘇,我太玄司又是才組建沒多久,正是缺人手的時候,龍族子孫不少,不知道可否借用一二?”
這是他在路上就跟赫連忘憂商量好的事情,反正龍族跟人族瓜葛極深,用起來也放心,龍族也算是交了一個新時代的投名狀,想來也不可能拒絕。
“好說好說!”
果然,敖東來根本就沒有思考,連忙答應下來。
“待龍宮現世,我會親自上寶殿請諫父王,我很多兄長和姐姐都是能當大任的英豪,到時候自會來尋到太玄司加入,甚至不用等那么久,再過些時日,剛才那頭赤尾鯉魚化形后,也可送去太玄司,別的不說,跑跑腿還是可以的。”
敖東來很上道,幾人越聊越歡,直到太陽西垂時才依依惜別。
林長青還特意叫來了幾輛裝甲車,專門押運那幾個邪修,這是太玄司手下第一批超凡的犯人,意義較為重大,林長青也是飽和式羈押,武裝力量調來不少。
回去的路上,林長青坐在車里,有些疲倦地揉著眉心。
敖東來這家伙八面玲瓏,雖然看似服服帖帖,但有時言語中露出的試探意味讓林長青也必須謹慎應對。
好在有赫連忘憂和葉玄在旁邊,才沒有露怯。
“怎么了林大組長,這就累了?”
赫連忘憂有些賤兮兮的聲音傳來,林長青沒有睜眼,只是道:
“累是累,不過這本來就是太玄司的責任,沒什么,不過敖東來真的沒問題?鳴蛇的事情就這么結了?”
“就這樣了吧。”赫連忘憂瞥了一眼身后漸行漸遠的大海:
“不論是不是龍族的過失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但這個交代敖東來給的很好,就這么翻過去吧,東海龍族和咱們的關系太好,咱們總不至于抓著不放……現在啊,我們除了繼續將太玄司引向正軌,還要開始準備尋找太玄司自己的修行路徑了。”
“哦?這件事……有眉目了?”
“有了,但以現在太玄司的力量,還插不上手。”
“嗯,我懂……不過太玄司將要走的,是哪一條超凡之路?”
“哎呀呀,不可說、不可說……”
……
……
某處極寒極黑的巨大海溝,敖東來靜悄悄地漂浮在冰冷的海水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東海龍宮的嫡系子孫向來有分封到各個海域管事的習俗,敖東來的兄弟姐妹們大都在自己的領地內修建輝煌的海底宮殿,山珍海味吃之不盡,再圈養些各族美婢俊孌用以玩樂,那日子過的可比在規矩森嚴的龍宮舒服多了。
只有敖東來,選擇在這樣冰冷黑暗的海溝中度日,孤獨孑然,身邊只有一只大螃蟹和幾位巡海夜叉。
他不知不覺已在這里躺了兩個日夜,等他清醒時,大螃蟹用鉗子碰了碰他的額頭。
敖東來笑瞇瞇地摸了下它的鉗子,一個人游向海溝深處。
本來應該平坦的海溝底部卻別有洞天,亂糟糟的不知名植物交錯橫行,形成了旁人絕難找到的天然密道。
敖東來游啊游啊,不知道過了多久,游了多深多遠,才來到一處龐大的海底空腔。
數萬米的巨大空間亮如白晝,存在于這里中間位置的某個東西正放射出猛烈的光芒,如同縮小億萬倍的太陽。
和石壁上的光明璀璨不同,溶洞底部是無數交纏在一起的蛇怪,它們有的大如山岳,有的細入繡針,還有的長著巨象的頭顱老虎的尾巴,甚至從這里隱約可見鳴蛇的修長四翼……
但無論外形多么不同,它們卻都有共同的特點
——命不久矣。
巨大空腔中間的那個東西放出的光芒,不僅僅將這里照耀成純白,還在不斷殺死除敖東來以外的一切生靈。
蛇怪們糾纏著、慘死著,血液和魂魄被巨大的力量壓縮出來,慢慢匯成淺溪,形成一汪小小的池塘。
敖東來走向池塘,像平常那樣緩慢走進去,任由鮮血和靈魂組成的液體漫過自己全身。
在眼睛被覆蓋前的最后一秒,他瞥了一眼中心位置,那個不斷散發出光芒的東西。
在恍惚中,敖東來的眼睛變成恐怖的蛇瞳,眼眸中映射出了它的真正模樣。
那個如同小太陽一般的事物是一柄寬厚的短劍,純白到令人恐懼,銳利到不可阻擋。
在劍身中心,刻著兩個字,兩個和葉玄背后那把天劍“雷淵”同出一脈的太古神文。
——“天罰”!
……
……
許易從入定中醒來,分身的情感和記憶盡數傳回到本體,讓他對華國狀況的了解堪稱細致入微。
“國內也算步入正軌了,接下來,就是世界各處了……”
他淡笑著拿出無字神書,思考后便開始不斷書寫。
地球的某些地方,開始隨著許易的落筆而不斷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