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和師傅。
一字之差,相隔萬里。
后者只教技藝,前者卻還要教做人。
鄭山傲錯不該做林希文的師父,因為他并沒有教他做人。
所以鄭山傲的一輩子名聲,只換來巴西的兩張地契。
同樣是師父,陳識和他不太一樣。
雖然他教耿良辰的目的也不純。
之所以找女人,是為了掩人耳目,而且他本以為那個女人不是什么好女人。
之所以收徒,是為了開館立業,而且他本以為耿良辰是個小人,廢了也不心疼。
可是他在耿良辰身上看到了詠春未來的希望。
所以他心軟了。
他想要找到鄭山傲。
可是鄭山傲卻始終閉門不出。
一切變得撲朔迷離……
不算新開的通玄劍館,津門武館有十九家。
耿良辰要是再踢一家,就近乎踢了津門一半的武館。
這是津門人不可能容忍的事。
所以陳玄來到茶湯鋪子。
“聽說你朋友踢了八家武館。”
陳玄穿著講究的大褂,坐在街頭簡陋的木凳上。
異族姑娘搖了搖頭。
“你說的人我不認識。”
她的眼神有些戒備。
已經不只一撥人來找過耿良辰了。
陳玄笑了笑。
他和耿良辰不一樣,雖然天天練武,但卻皮膚白皙。
所以,本就相貌不俗的他笑起來,讓那姑娘愣了愣神。
所以,本來把帽子蓋在臉上假寐的某人坐不住了。
“你找我?”
因為規矩,耿良辰只能裝作不認識陳玄。
陳玄點了點頭。
“你踢了八家,落了津門武行的面子,如今我進了津門武行,需要一份投名狀。”
耿良辰盯著陳玄雙眼。
“第九家,我來踢你。”
異族姑娘本來還對陳玄印象不錯,可一聽他的來意,立馬翻臉。
一碗滾燙的茶湯潑向陳玄面部。
耿良辰面色微變。
陳玄坐在原地,單手起劍。
一碗茶湯繞著陳玄畫了一個圓。
陳玄的米白大褂干凈如新。
姑娘愣住了,耿良辰也愣住了。
陳玄放下錢,提著木劍起身離開。
……
夜晚,陳識找到正在練刀的耿良辰。
“你要踢通玄劍館?”
陳識面無表情,耿良辰赤裸著上身,在刀架中穿梭。
“嗯。”
他的語氣很平靜。
“你知道陳玄是誰嗎?”
陳識的語氣也很平靜,如同火山爆發前的平靜。
“據說他是川陜無敵。”
耿良辰刀如銀線,單以刀法而言,他已經不輸陳識了。
“我和他交過手,我輸了。”
陳識盯著他的雙刀。
“他顧忌名聲,不會下狠手。”
耿良辰按住旋轉的刀架,靜靜地看著陳識。
陳識點了點頭。
“這場踢完,你要離開。”
耿良辰點了點頭。
“去廣東,那兒是我的大本營,等過兩年,我回廣東開館。”
陳識繼續說道。
耿良辰驚愕地看著陳識。
他是知道陳識教他是有目的的,但現在看來,陳識是真的把他當成徒弟了。
……
通玄劍館的名氣很大,至少在川陜境地很大。
津門人也聽說過,但是他們心里還是覺得津門武館最強。
今日,耿良辰要來踢通玄劍館。
陳玄不只一個記名弟子。
不算耿良辰,得了真傳的也就一個。
是個女子。
是個眉眼彎彎,眼神清澈的女子。
耿良辰站在臺上,看著面前這個漂亮姑娘,有些不知所措。
臺下公證的幾個武林前輩也有些愣神。
陳玄笑了。
那姑娘握著一把木劍。
開始交手了。
耿良辰反握著兩把八斬刀。
看著柔弱的姑娘,單手握著木劍。
刀光先動。
刀在空中劃了一條弧線,自那姑娘脖前劃過。
弧線戛然而止。
木劍劍尖撞擊刀側,第二刀襲來,又是一道弧線。
劍長。
所以開始攻守易位了。
那姑娘穿著一襲長裙,裙擺隨著劍動。
耿良辰的刀法一招一式皆有法度,但女子的劍法卻迥乎不同。
毫無規律可言。
就像,就像飛雪。
臺下其他武館的觀戰者屏息凝神,兩人的刀法劍術都是難得的真東西。
耿良辰有苦難言。
和當年的陳玄一樣,他面對飛雪劍法也有些束手束腳。
根本猜不出她的下一劍會出現在何處。
陳識說耿良辰是大才。
他的確是。
凝聚精神,將力道藏在后手之上,先手虛招試探,以刀為劍。
后腳墊步,十步一殺。
血痕出現在了女子的額頭上。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陳玄一眼,雙手抱拳,退出擂臺。
臺下一片嘩然。
至此,泥腿子出身的耿良辰,踢了津門九家武館。
陳玄笑了笑,看著耿良辰。
津門規矩,踢館之人若是贏了,武館要在瀛樓請客。
但是耿良辰為了一個女人改了規矩,輸家要請他喝茶湯。
于是,通玄劍館的一眾弟子,跟著陳玄去了茶湯鋪子,請耿良辰喝茶湯。
陳識被鄒容拖住,站在鋪子對面的洋樓陽臺上。
“軍界要接手武行了,這大概就是武行最后的繁榮了。”
鄒容看著意氣風發的耿良辰。
“一年,你可以開館一年,一年以后你再離開。”
她看著陳識。
“那……”
陳識欲言又止。
“耿良辰必須死。”
通玄武館的人離開了。
陳玄看了看周圍,這里新來了不少長工。
他留下了自己唯一的真傳弟子。
于是,茶湯鋪子,兩個漂亮姑娘大眼瞪小眼。
耿良辰咳嗽一聲,正要起身。
被兩個姑娘同時用眼神逼了回去。
一個長工打扮的人走了過來。
“比劃比劃。”
他擺了一個八極拳的拳架。
耿良辰笑了笑,點了點頭。
不到三招,那人倒地了。
十幾個長工蜂擁而至,疊在一起,把耿良辰壓在身下。
幾個腳夫在一旁暗自著急。
他們是耿良辰昔日做腳夫時的兄弟。
津門規矩,街頭打架,不能見鐵器。
這群人雖然圍攻,但是并不算壞規矩。
所以他們不能動手。
茶湯姑娘在一旁干著急。
陳玄的女弟子正襟危坐,看都不看耿良辰一眼。
陳識雙手按在陽臺上,緩緩捏白了手指。
耿良辰只覺得很重,有些喘不過氣。
他知道這是有人想暗算他,不過此刻他并不在意,他只是在想暗中的那個人會以怎樣的方式出現。
陳玄把他的真傳弟子留了下來。
這是一個信號。
暗中的人還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