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本命瓷在風雪廟手中,以你的資質,上五境唾手可得,自是不需擔憂風雪廟行那魚死網破之事,只不過今日小鎮開門,來的可不止風雪廟……”
老人淡漠地望向抱劍行禮的陳玄,他是真正大道無情的存在,在他眼中,只有賭局買賣,絕無人情之說。
讓李二為陳玄淬體,其實便是一場下注,一來可讓李二尋到破開金身境的契機,二來也可讓在陳玄這兒賣個好處。
“本命瓷?可是與龍窯有關”
陳玄站直身子,收劍入眉心,他雙眉微蹙,似乎是疑惑,又像是擔憂。
他從出生的那一日,便察覺到有一種古怪的禁制束縛在身上,那似乎是他此生的大道根本所在。
“拉胚燒瓷,一窯之中有好有次,小鎮之中的百姓,生來便有一副本命瓷,有的如同御制貢品,有的卻不值一文,此事全憑天定。
外來人早早下注,此番卻是風雪廟拔得頭籌。
這些隱秘本不該讓你知曉,可你畢竟是這些年來小鎮之中唯一有望登頂的人……”
老人又咂了一口旱煙,煙霧繚繞,就似小鎮之外的那一座巍峨披云山。
李二渾身血跡斑駁,不過一身氣機卻是愈發內斂,他詫異地望向老人。
老人口中所言的“這些年”,自然不是十年百年,而是近乎三千年,如此說來,陳玄的修道資質當真是世間一流。
“風雪廟是仙家宗門?”
陳玄眉頭舒展,虛心求教。
“放眼天下,風雪廟不過爾爾,但在這公認最弱的東寶瓶洲,也算是一流。”
老人吐了一口煙霧,瞥了一眼陳玄。
“你的那把劍可有名字?”
“龍淵。”
陳玄想了想,再次將那把劍祭了出來。
老人雙眼微瞇,仔細地打量著那一把劍,片刻后輕輕點頭。
“若是閑來無事,可去那一座石橋轉轉。”
老人沒來由地說了幾句,便擺了擺手,示意陳玄離開。
陳玄愣了愣,接著指向那個背簍。
“先父曾言讓我來此做學徒,我總該學點東西吧。”
“李二,去將藥方拿給他,只可讓他自悟,不可私下傳授。”
老人沉吟片刻,對著李二說道。
漢子點了點頭,沖著陳玄一笑,便進了前堂,在藥柜的右上抽屜里取了一張藥方。
“此后每月十五來此,一年之后方可離開小鎮。”
老人見陳玄接了藥方,這才說道。
“前輩,這讓我如何向姐姐交代?”
陳玄苦著臉將那張藥方揣進了懷中,抬起頭來望向楊老頭。
“得了便宜還賣乖,滾。”
老人揮了揮煙桿,陳玄只覺得恍惚一陣,便已立在了院外。
李二一把將上身的衣衫扯碎,從屋里取了一件舊衣裳穿好,這才望向老人。
“師父,為何不收他為徒?”
“我會什么你還不清楚?既傳不了道,又授不了劍,只能教些拳腳功夫,可那畢竟已是斷頭路。
我倒是樂意教他,這小子恐怕嫌棄的很。”
老人冷哼一聲,不再理會自己這位武道天賦異稟的弟子。
“今日開門,來的可不都是善茬,能護著就護著點。”
老人在李二走到門口時忽然開口道。
李二愣愣地撓了撓頭,隨即嘿嘿一笑。
“小鎮之中禁制沉如山岳,可這楊老頭卻能視若無物,看來不是修為深厚便是與此地有莫大淵源。”
陳玄背起背簍,朝著小鎮東邊而去,出了小鎮大門,便可去往神仙墳,那兒是最近的產藥之地。
“怎么說,也得把姐姐糊弄過去吧。”
他笑了笑,調整了一下背簍,便直直向東去了。
小鎮畢竟人少地小,就連充當鎮子門面的大門,也不過是一道柵欄。
柵欄旁有一間孤零零的黃泥房,那是楊老頭二弟子鄭大風的居所。
陳玄望著那身板還算壯實但形容異常猥瑣的漢子,心中疑惑楊老頭怎么就收了這么個弟子。
“呦,陳家小哥,怎么說,這是要出門采藥?
我可奉勸你一句,今兒個來了不少外地人,若是碰見個能夾斷你腰的女人,那你這小身板可就完犢子了。”
鄭大風一邊說話一邊撓了撓腋下,望著陳玄笑容玩味。
陳玄心頭一凜,望向柵欄之外。
此時天色尚早,旭日初升,但柵欄之外已立了七八個人。
一位身著紫袍,腰掛長劍的俊美青年笑瞇瞇地將一個袋子遞進柵欄。
三個身著錦袍的豐腴女子,湊在一處,望著陳玄的面容輕笑不已。
一個中等身材但卻身板結實的漢子直直地望向陳玄,他身后跟著一個背劍少年,正捏著一枚銀白葫蘆飲酒。
此外還有兩個老者,分立兩側,彼此忌憚地望向對方。
“楊師傅讓你先回趟藥鋪。”
陳玄瞇起眼睛,笑著望向鄭大風。
這位姓鄭的家伙,是小鎮出了名的浪蕩子,凡是大姑娘小媳婦路過,都會被他好一陣調戲。
若非陳玄知曉了楊家藥鋪的水有多深,恐怕真會被這漢子的外表糊弄過去。
“讓我回藥鋪?”
鄭大風走到柵欄旁,接過青年遞來的那個袋子,伸手掂量了一二,這才將柵欄打開一條縫。
紫袍青年笑著踏入柵欄之中,他肩膀微沉,但又瞬息復原。
“老頭子原話是怎么說的?”
鄭大風轉過身,嚴肅地望向陳玄。
“楊師傅說,你既要出門,便順道把鄭大風叫回來。”
陳玄揣摩著楊老頭的語氣,模仿著說道。
“呸,小兔崽子就知道忽悠老子。”
鄭大風對著陳玄啐了一口,他那位師父,向來不叫他的全名,甚至每一次與他說話,都不會超過十個字。
紫袍青年笑呵呵地望著兩人斗嘴,似乎是在揣測兩人的關系。
他從兩人之間穿過,斜瞥了陳玄一眼,目光落在了陳玄腰間。
陳玄笑著抬起頭,與青年對視一眼。
他心中警鈴大作,因為他腰間掛著一枚朱紅葫蘆,除非修為比他高出好大一截,否則決計看不出這障眼法。
“這位小哥,請問盧府怎么走?”
紫袍青年用蹩腳的大驪官話問詢陳玄。
“前面直走左拐右拐再左拐。”
陳玄笑著扯了扯背簍,從柵欄縫隙擠了出去。
鄭大風望著他的背影,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