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邛再度捏指,輕輕一抹,紫青兩劍祭出兩道磅礴劍氣,將女鬼一分為二。
“山水神祇?”
阮邛詫異地望向天空,卻見天陰雨至,這分明是山水正神才能有的玄異神通。
風雪廟乃是一洲兩座兵家祖庭之一,宗門之中,凡是入了祖師堂的,都不是簡單人物。
阮邛作為其中之一,眼力與境界都頗為不俗。
他起初看這女鬼的氣象,似乎是元嬰境,這樣的修為的確不算低,可同境之中,鬼修又如何是劍修的對手?
直至此刻,他終于覺察出了異常,原來這女鬼竟是有山水神靈之姿,甚至同時操控了這座山的山根水源。
女鬼身形緩緩合攏,她捧著已然破損的嫁衣,雙眸冰冷宛若冬日深湖。
“毀了我的嫁衣,讓我如何去見情郎?”
她輕輕將那件嫁衣鋪在床上,笑著抹去了臉上的面皮,露出猩紅面容。
阮邛兩指一按,紫青雙劍回掠,擋下了那一道微不可查的山水氣機。
神靈坐鎮山水,如同圣人坐鎮小天地,不但可以加一境殺力,還可封禁天地,讓敵手難以吐納天地靈氣。
元嬰與玉璞的壁壘并不是小天地可以彌補的,但終究可以增加不少殺力。
如今的嫁衣女鬼,已然可以視作半個玉璞。
“劍至穢退!”
魏晉大喝一聲,從天墜落,雪白衣袖飄蕩,劍氣如同蛟蟒。
那柄長劍瞬息飛掠而去,劍尖直指府門“秀水高風”的匾額。
天上懸掛的那兩線燈籠瞬息綻開,鮮血如雨落下,將遍山泥土染紅。
魏晉不過是觀海境,之所以能夠使得女鬼陣法動蕩,是因為附著長劍之中的那一個字,那一個凝聚著兵家圣人意氣的“斗”字!
女鬼行至門前,笑盈盈地側身,行了個福身禮。
“諸位遠來是客,可惜我家郎君遠游未歸,望恕招待不周。”
那一張鮮紅嫁衣從床上緩緩飄來,披在了她的肩上。對了
“對了,你們可以叫我楚夫人。”
女鬼撐起油紙傘,一襲鮮紅嫁衣拖在泥濘的地上,沾染了不少污垢。
山水合攏,隔絕天地。
“大膽妖孽,竟敢竊取山水根底!”
阮邛落在地上,風雷雙劍懸停身前,不斷震顫。
“妖孽?”
楚夫人聞言收斂了笑意,兩手握爪,身形瞬息消失不見。
魏晉的那把長劍再度飛掠,可惜他境界不夠,難以找尋到楚夫人的真身,只能讓長劍在空中劃線,企圖織一張網,將女鬼網羅。
阮邛忽然大喝一聲。
“速戰速決,切不可被這妖孽拖住。”
此刻天地禁絕,魏晉如此出劍雖可逼出女鬼真身,卻難免會使體內靈氣迅速耗盡。
阮邛身前兩劍已然有些靈光黯淡,楚夫人收攏山水,刻意將山水的真重壓在了他那兩劍之上。
阮邛并未將兩劍收入體內穴竅,反倒任由它們跌落在地。
他是劍修,但也是兵家修士。
兵家修士的體魄,向來不輸武夫,何況他們大都身著兵家承露甲,足以無懼大部分外傷。
“仙師這副皮囊倒是厲害的緊。”
楚夫人覆上了面皮,蒼白面下血肉不斷蠕動,看著頗為可怖。
她伸出一只手,輕輕搭在了阮邛肩上,五根指甲纖細且尖利,已然破開了阮邛身上的外衣。
阮邛笑了笑,一肘倒頂,勢可開山,將女鬼撞飛十余丈。
魏晉搖了搖養劍葫,一把兩寸長的飛劍陡然祭出,隨著那把長劍一道,直直刺向楚夫人。
那把飛劍雖氣機凌厲,但卻難以傷及女鬼根本,可那長劍不同,一旦被那分兵家真意所觸,便是冰雪遇火爐的場面。
女鬼身形一動,兩指夾住那兩寸飛劍,微微用力,便見魏晉面色煞白,幾欲昏倒在地。
那把承載著兵家真意的長劍也開始搖搖欲墜了。
阮邛眼神微沉。
“兩位仙師莫非是不舍得傷了我,這才手下留情?”
楚夫人揮舞衣袖,卻見空中的雨水盡數變紅,如同鮮血一般,垂落而下。
她穿著嫁衣,笑靨如花。
“敢問這位夫人,你夫君去了何處?”
陳玄兩指點了一張黃符,緩緩踏入禁制之中,他笑著望向那女鬼。
“找死!”
女鬼面色陡然一變,繡花鞋踏在泥濘之中,濺起陣陣泥漿。
漫天血雨連成一道道絲線,斜斜落下,互相交錯,似要將陳玄釘穿。
一把造型古拙的小劍懸在空中,瞬息百轉,隨即一劍刺出。
劍氣化作拇指粗細的青蛇,隨那一劍破開雨幕。
陳玄身形暴退,袖中不斷有黃符飛出,但只要被那女鬼或是雨水碰到,便會由黃轉黑,失去靈光。
阮邛見狀心下一急,一腳蹬地,凌空而起,一拳對著女鬼砸下。
“小畜牲也敢言及夫君?我定要將你剝皮抽筋,種在后院之中!”
楚夫人似乎瘋了一般,不顧天上落下的那一道凌厲拳罡,不依不撓地用雙爪抓向陳玄。
阮邛一拳砸下,楚夫人身形一滯,面皮似碎瓷一般片片龜裂,露出了猙獰本貌。
“讀書人盡是負心人,你們這群山上修士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天下的男人都該死!”
楚夫人揚起頭顱,凄厲長嘯。
山根水源似烈火烹油一般,驟然爆開,巨大的靈氣動蕩,將阮邛撞的胸前凹陷,倒飛百丈。
陳玄被山水氣機壓制,再也施展不出一張符紙,那柄在空中斬雨的飛劍,也垂落了下來。
阮邛重傷,魏晉昏厥。
陳玄沉默片刻,摸了摸手腕上纏繞的那一條白色小蛇。
他決定喚醒白淵,借真龍之力誅殺這惡鬼。
“楚夫人,收手吧。”
遠方有一道清雋聲音傳來。
瘦削道人頭頂一座道冠,身著素凈道袍,一指點出,將那山水禁制轟碎。
一張黃符懸在空中,瞬息散開,化作一個個金色篆字,螺旋而上,將整座山巒包裹其中。
陳玄再次拍了拍白淵,示意它不要輕舉妄動。
阮邛跌坐在地,重重地咳了兩聲,這才抬起頭。
他望著空中的那位道人,有些詫異地問道:“可是神誥宗祁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