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道人在隨手抹去了祁真術法后,嬉笑著揉了揉臉頰。
“諸位,可否聽我一言?”
祁真恭敬地立在虛空中,輕揮拂塵,打了一個道門稽首。
“謹遵法旨。”
“前輩直言便是。”
阮邛面如土色,若此人真是傳說中的那一位,那么此行多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陳玄暗自動用丹田里的定海珠觀氣,卻見那道人頂上慶云蔓延三千里,氣象巍峨,遠勝阮邛祁真,當下心中一凜。
陸沉,這個名字在浩然天下流傳并不算廣,也只有十樓之上的修士才有可能聽聞。
數千年前,中土神州陸家出了一位修行奇才,他獨自遠游,跨越一洲,最終飛升青冥天下,搖身一變成了道家三掌教,從此再未回歸浩然。
浩然天下山上山下涇渭分明,而青冥天下則不然,修士凡人混雜一處。
即便如此,也少有修士膽敢肆意屠殺凡人,只因青冥天下有一座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白玉京十二樓樓主與五城城主都是上五境,并且至少有一位掌教坐鎮。
三教祖師境界太高,不能常年待在四座天下。
道祖很少出現在青冥天下,于是白玉京就交由三位掌教輪流掌管。
整座青冥天下無人不服管教,因為不服的都死了。
三位掌教俱是十四境修為,大掌教已然轉世,二掌教常年在天外天鎮殺化外天魔,近一千年,恰好是陸沉鎮守白玉京,只是不知為何竟是跨越天下來到浩然。
陸沉笑著拍了拍道袍上沾染的灰塵,又正了正道冠,這才來到陳玄身前。
“小師弟,可否先讓那條真龍收了神通?”
陸沉溫和一笑,接著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那巨大的龍首。
祁真聞言面色一白,連忙低下頭默念道經。
阮邛咽了咽口水,再也無半分爭搶陳玄之意,除非那位兵家初祖復生,否則風雪廟又有何人能夠攔住陸沉?
“此事自無不可,只是你我素未謀面,何來小師弟之說?”
陳玄對著白淵輕輕一招手,于是那條身長千丈的龐然巨物便化作小白蛇,在他手腕上首尾銜接,結成一個白玉環。
“你雖修行了白帝城的《云上瑯瑯訣》,但大道根本分明是我道家正統,甚至與師尊的某一份道意天生相契。
自你開始修行的那一日起,師尊便已察覺到光陰長河的重量少了一分,若是我沒猜錯,那一分便是落在了你的身上。
如此天姿,如此道緣,若是不入我道家,豈不可惜?”
陸沉輕笑道,他并未隔絕天地,因而阮邛與祁真都聽的真真切切,兩人此刻只想找個由頭昏死過去,畢竟這些隱秘不是他們該知曉的。
“未請教道長師尊是?”
陳玄面色一肅,對著陸沉行了一禮。
祁真已是仙人境,頂上金云也不過百里,而那自稱陸沉的道人,足有三千里,這般修為絕非他與白淵能夠抗衡的了的。
除非,請那一位……
“祁真是道士,我也是道士,四座天下有無數個道士,而我師尊,便是道士祖宗,哦不,應該說是道法祖宗。”
陸沉笑容燦爛,一只黃雀從遠方飛來,在陳玄肩上輕啄了一下,便雀躍地飛到年輕道人肩上。
年輕道人眉頭微蹙,抬起頭來望向北方。
陳玄聞言如遭雷擊,縱使他已知曉陸沉修為與身份都不會簡單,但誰能想到此人竟是道祖親傳,而且聽那意思道祖竟是要收他為徒?
簡直像是一場幻夢。
“師尊向來不輕易收徒,萬年以來,他只親自收了大師兄一人,我與二師兄俱是被代師收徒。
直至你開始修行的那一日,師尊突然現身白玉京,差遣我來浩然天下,便是專程來收你為徒的。”
陸沉雙眼微瞇,笑容很是親和。
陳玄雙眸之中波動幾分,卻在一瞬之間被丹田道劍斬去心湖漣漪,他平靜地搖了搖頭。
“收徒之事半真半假,但你此行來浩然天下,絕不可能是專為我而來。”
陸沉更加詫異了,他上下打量著陳玄,甚至懷疑陳玄是自己的某一個夢中化身,于是他笑著拍了拍陳玄的肩頭。
“難怪師尊這么器重你,鎮殺化外天魔的大任就交給你了!”
陸沉笑得很是開懷。
陳玄卻只是靜靜地盯著他的雙眸。
“好吧好吧,我認輸了,你這人也忒無趣了些。
收徒之事絕無半分作假,只是師尊不便來浩然天下,這才讓我代勞。
事先說好,收你為徒可不是做你靠山,你在浩然天下的一切遭遇,都只能由你自行解決。
隨后我便會抹去此地的光陰流轉,你便要再次面對祁真的術法,只是這一次貧道便不再會出現了。”
陸沉雙眸之中不帶絲毫感情,與方才判若兩人。
這位道祖親自評價天姿極佳的三掌教,有那夢中化身證道的神通,待得夢醒之日,便是入十五境之時,這樣的存在,已是真正的大道忘情。
“師兄是說,此前的一切會重演?”
陳玄愕然地望向立在一旁的祁真,他已然領教過這位天君的道法有多高,若是陸沉不再出手,這讓他如何破局?
“不錯不錯,貧道竟然也有被叫師兄的一日,既然如此,做師兄的便送你一件見面禮。”
陸沉兩袖一合,便有一件紫色云紋法袍懸在空中。
“此乃師尊昔年穿過的舊物,論品秩不過是半仙兵,好在此寶可以借金精溫養,上限極高,給你護身綽綽有余,也就不必擔心被祁真一符壓死。”
陸沉笑容真誠至極。
陳玄面色陰沉如水。
“說吧,你還從師尊手中貪墨了多少?”
陳玄兩指捻在那件法袍領上,他冷眼望向陸沉。
“咳咳,亞圣說人性本善,我看還是很有道理的,你怎可如此惡意揣測師兄的用心?”
陸沉對著陳玄眨了眨眼睛,這才從衣袖中取出了一枚玉印,又摸出一卷道書。
陳玄收下兩物,這才面色稍霽,對著陸沉打了個道門稽首。
“多謝師兄。”
“不謝。”
陳玄聞言抬起頭,卻已不見陸沉身影。
祁真一步步倒退回虛空,那一道縱橫蒼穹的紫雷一點點顯現,阮邛后退一步,倒背真訣。
陳玄心神大震,總算知曉了道祖掌教的厲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