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夜空,月華流溢,灑在山間溪畔。
“我曾聽宗門之中的一位師妹說,蠻荒天下的天上掛著三輪明月。”
陳玄佐著月色飲了一口酒。
“還是羨慕你們這些山上仙師,壽數綿長,還可遨游萬里河山,不像我們這些泥腿子,練來練去,終究上不得臺面。”
宋雨燒單手按在綠竹劍鞘上,一馬當先,行在最前方。
魏晉嘴唇輕啟,卻終究未曾出聲。
“宋老哥此言差矣,寶瓶洲武道是凋敝了些,可其余八洲不乏躋身止境的宗師,那可是足以比擬上五境修士的存在。”
陳玄笑著將養劍葫拋向宋雨燒,這位身著一襲黑袍的中年武夫,飲了一口靈酒,終于開懷一笑。
山巔古寺片刻便至,寺廟頂上的匾額早已消失不見,寺內漆黑一片,偶爾有風吹過,寒意入骨。
“兩位小兄弟……降妖除魔自無不可,只是需先探明其心善惡,再行定奪。”
宋雨燒斟酌片刻,這才對陳玄和魏晉說道。
“宋老哥宅心仁厚,將來定有福報。”
陳玄早就從宋雨燒身上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妖氣,若是他沒猜錯,宋雨燒的親近之人中,定然有一位妖族。
“先進寺中再說吧。”
魏晉忽而出聲,他按住腰間長劍的劍柄,率先踏入寺中。
“魏兄就是這般性子,宋老哥莫怪。”
陳玄對著宋雨燒歉意一笑,兩人一齊踏入寺中。
魏晉從懷中取出一張符箓,以靈氣點燃,光明大盛,將寺廟映照的如同白晝。
宋雨燒雖不知此符效用,但也能猜的出符箓珍貴,不由得有些替魏晉肉痛。
“你們風雪廟真有錢。”
陳玄悠悠地感慨一句,隨即在寺中收攏枯柴破板,隨即一指點在柴堆之上,升起一堆篝火。
“將你那道陽氣挑燈符收起來吧,切莫驚擾了今夜的正主。”
陳玄盤腿坐在地上,笑著望向魏晉捻在手中的那一張符箓。
陽氣挑燈符在道家兵家的正統宗門中,算不上稀奇,但此物卻是天下修士最常用的符箓之一。
此符靈光一旦激活,便會緩緩燃燒,一旦此地有妖魔接近,便會加速燃燒,是修士入險境的必備之物。
魏晉聞言沉默片刻,乖巧地給那張符紙“關了門”。
“聽聞風雪廟是那水符王朝的第一大宗,今日一見魏老弟姿容,便知此言不假。”
宋雨燒搖了搖手中的幽綠葫蘆,笑著望向魏晉。
“過獎。”
魏晉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他順手解下腰間那枚銀白養劍葫,打開蓋子飲了一口。
陳玄靜坐地上,輕輕吐納,只等待那妖魔來襲。
不多時,寺外傳來一陣鶯鶯燕燕的嬉笑聲。
魏晉緩緩握住了劍柄。
宋雨燒也好奇地望向寺門之外。
幾個嬌滴滴的姑娘,穿著輕薄錦袍,踏著妖嬈的步子,來到陳玄三人身旁。
“我等姐妹隨商隊趕路,不想卻在半道被山賊劫了去,幸而奴家機警,這才帶著姐妹們逃離了魔爪。
此時月黑風高,我姐妹幾人無有落腳之處,可否請三位行個方便,讓我們在此休憩一夜?”
女子模樣至多只能算是周正,可那身段卻是一等一的出挑,她對著三人行了個福身禮,倒真有幾分楚楚可人之意。
宋雨燒望著四個女子足上潔凈的布鞋,雙眼微瞇。
魏晉看了一眼四人,便松開了劍柄,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起了酒。
陳玄依舊靜坐原地,雙眸緊閉不曾醒轉。
荒山古寺,除了柴火裂開的噼啪聲,再無一點響動。
姑娘們大眼瞪小眼,她們都是頭一回見到這般景象。
以往來此的旅人,即便是熟讀圣賢書的秀才,或是道心通明的道士,縱使不急色,也不會如此……冷淡?
“好俊俏的小郎君,這把劍也好看,卻不知能拔出幾寸?中不中用?”
青衣少女似乎正是豆蔻之年,她悄然來到魏晉身側,望著魏晉腰間的那把雪白長劍,出言調笑道。
宋雨燒坐在原地,搖了搖頭。
若是這幾個女子依舊用先去那套山賊劫掠的說辭,倒也勉強有幾分可信,可如今這少女春心大發,擺明了是告訴三人我們不正經。
豐腴女子見宋雨燒動作,于是扭著腰胯,朝著他去了。
“大哥,奴家有些冷,可否借你的胸膛暖暖?”
宋雨燒聞言一怔,隨即哈哈大笑。
“快來快來。”
剩下兩個姑娘年歲瞧著都小,她們怯懦地望向陳玄,一點點挪動步子。
青衣少女望著魏晉的如玉面龐,不自覺地伸出手,朝著他腰下探去。
魏晉放下養劍葫,靜靜地盯著少女雙眸。
“滾。”
魏晉將長劍拔出了一寸,劍光將篝火壓得一滯,少女凄厲一叫,化作一團灰黑煙霧,不斷變幻身形。
“美人兒,來,飲酒。”
宋雨燒打開養劍葫的蓋子,猛地朝著豐腴女子嘴中塞去,另一手拔出劍鞘,一劍劃出,便有一道劍氣化作數十絲,如網一般將女子網羅。
“公子小心,嬤嬤還沒出來呢!”
“她們老是喜歡吃書生的心肝,可書生最有趣了……”
年齡最小的兩個姑娘,忽然對著陳玄出聲道。
“嬤嬤?黑山老妖?”
陳玄終于睜開眼眸,說著眾人都聽不懂的話語。
“你們兩個小狐媚子,嬤嬤我盡心盡力養著你們,不想盡是些吃里扒外的東西!”
寺外傳來一道清冷聲線,俊俏少女模樣的鬼怪就此踏入寺中。
陳玄連點兩指,分別點在那兩個少女的眉心處,兩個姑娘身形不斷縮小,最終化作兩只不大的雪白狐貍。
“原來真是狐媚子。”
陳玄笑了笑,接著從懷中取出一面八方銅鏡。
“給你一個機會,說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陳玄笑著舉起鏡子,火光被鏡面反射,映在門口那鬼怪的面上。
“韋蔚在這梳水國經營兩百年,從來只殺色膽包天之輩,不害心懷善念之人。”
少女靜靜地立在原地,看不出她的面色如何,因為她的面容已經被焚毀得一干二凈了。
“好像是真話。”
宋雨燒望著她顫抖卻依舊挺立的身形,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