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大師在營地外靜坐,有個叫做達貢·奧力森·尼爾的矮人似乎和他打了個賭,兩個人正在賭命。”
精靈議政首相聽到這個消息,不得不睜開眼睛,結束法力冥想。他深吸了一口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在控制脾氣,避免突然發火。
“怎么回事?”首相納迪爾·凡德赫恩不悅地問道:“哪來的矮人?營地里的矮人不是都被教育過了嗎?”
“我們查了,是跟隨精英學院導師希洛艾·阿斯聶瑞爾一起來的矮人,一名學院新生,很可能是希洛艾執行學院任務的替死鬼。”報信的精靈小心翼翼地說道:“這個矮人一直很安分,是巴德大師在夢龍酒帳碰到了他,然后……”
“然后他又來那套你不敢殺我、你殺不了我的東西?”首相用三根指頭捏了捏眉心,說道:“我知道你們不想去保護一個矮人,但我明確說過,任何人敢向巴德大師動手,格殺勿論,這個命令沒有得到執行嗎?”
“執行了,但那個達貢沒有向巴德大師動手。他們兩個只穿著單衣在營地外坐著,面對面,一起瑟瑟發抖。”衛兵說道:“巴德大師并沒有被限制行動,他可以自己站起來隨時離開,或者說一聲,咱們的人……”
“嗯?”納迪爾從鼻子發出聲音,音調漸高。
“您的人,您的人隨時可以把他拖走。”那名衛兵說道:“可還有條命令,除了防止刺客,誰也不能打擾巴德大師。我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于是才來請示。”
“給他送點烈酒、厚衣、美食,給那個達貢什么的吹吹冷風。”首相冷哼一聲,說道:“還有,把希洛艾叫過來。她來營地多久了?怎么不過來給我請安?”
“她和馴鹿營地的游俠有點小沖突,剛剛才解決,這還沒抽出時間來。”
“行了,不需要解釋,按照我的命令執行。”議政首相擺擺手,重新閉上眼睛。雖然這個動作好像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但他微微抖動的眼角和抽搐的眉心都在訴說這不一樣的故事。
營地外,冷風吹,達貢寒,但他對面的巴德更寒。兩個堅古族人面對面坐在地上,相聚不到一米,任何一個人伸手就能扇對面一個嘴巴,但是沒有人這么做。達貢抬起手,用幾乎凍僵的手指撓了撓下巴。他實際在調整胡須的位置,布置更嚴密的防風墻,讓星盔舒服一點。
在精靈的重重保護下,沒人能殺巴德,這是顯而易見的,于是達貢想出了這個辦法:陪他一起凍死。從能力上說,如果他扭頭不理這件事,巴德也拿他沒辦法,但是達貢不能忍受一個沒有須環的家伙一口一個“矮子”叫著,還說自己是精靈的舔狗、走狗。
一命換一命,這是巴德最早掛到嘴邊的,他用這個擠兌營地里的堅古族人,從中獲得勝利的快感。如果有人要揍他、殺他,精靈就會保護他,實際上根本沒人能夠與他換命。唯一或許有可能成功的辦法是讓他自殺,通過同樣的言語刺激和精神綁架。
“你隨時可以走,回到營帳里,享受火盆、美酒、食物以及精靈的陪伴。”達貢的聲音發顫,但是堅古族語的發音依舊完整、清晰。他說道:“看這些精靈,一個個等著舔你,或者等著被你舔。你一定是個重要人物,是不是啊,大師?”
巴德眉毛上已經掛滿白霜,胡須開始結凍“小子,你話忒多。小心泄露熱氣,死得快。”
“看看胡須上結凍的情況,就知道你泄露的更多。”達貢微微一笑,說道:“我第一次來北地,不知道這種天氣下一般堅古族人能撐多久。對了,你要撐不下去,還有法力。你會法術嗎?會符文嗎?”
“混蛋!”巴德突然破口大罵,污言穢語一股腦噴了出來。也不知道他哪來那么大火,直接跳起來,指著達貢的鼻子說了整整十多分鐘。達貢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也不生氣,甚至微微笑著。
站起來迎風面積更大,巴德很快就被凍得坐回地上。這時,精靈衛兵帶著保溫的食盒走了過來,手里捧著黑色的毛皮大襖,用意顯而易見。
達貢朝精靈那邊一歪頭,笑著說道:“舔你的來了。我就奇怪了,你是哪一號人物,難道是推選王的爹?精靈這么照顧你,不覺得很不正常嗎?”
巴德咬了一會兒牙,拳頭錘在腿上。他對精靈喊道:“拿走,都拿走!我是大師,一會兒就能把這個傻矮子熬死!拿著我的錢,去買我贏,有多少買多少!”
“營地這次沒開賭局,”精靈衛兵說道:“大師,你還是回去吧,這樣沒什么賺頭。”
“滾,我不需要你管。他要殺我,你們可以救我,但現在這樣你們別來添亂!混蛋,還真有不要命的小子,這多好啊!我把他熬死了,你們精靈不就又變強了嗎?”
“大師,可不要這樣說。你太重要了,我們不敢你有什么閃失。”
巴德正要回嘴,就看到達貢正盯著他的眼神。那里面滿是譏諷,而且是非常平靜的譏諷。如果里面有憤怒、有嫉恨或者有忌憚,巴德都覺得自己“贏”了。但平靜的譏諷,他無法接受,完全無法接受。
“別引我說這么多話,還有,滾遠點,別再往這邊吹風了。我都感覺出風向不對。”巴德說道:“再用地形元素能量搞鬼,我就脫光衣服,往身上倒酒!怎么,我可以混蛋,但我不會在公平的比試中失敗!這還是你們精靈艾絲·艾恩全能牧師的預言呢!”
提到艾絲·艾恩的牧師,精靈衛兵似乎有所忌憚,便向后退了退。達貢覺得身體周圍的寒風小了些,溫度也沒之前刺骨了,便哼了一聲,隨后說道:“我完全沒發現有人在用法術向我吹風。”
“不是吹風,而是吹水汽。在這溫度下,水比刀子的威力大。”巴德說道:“你的須環是精金的嗎?”
“是。堅古族,尼爾家的須環,精金。”達貢說道:“你怎么知道有人在做手腳?以前精靈也這么幫過你?”
“你是第一個讓我在外面挨凍的。”巴德說道:“法力、元素的流動總有跡可循,只要你知道該怎么去感受它。比如我現在就知道你是土元素和火元素體質,火元素還特別強,這可能是你認為自己可以比我更能堅持的原因。哼哼,我是單火元素體質,小子,怕了吧?”
“皮糙肉厚脂肪多才管用!”達貢嘆息著搖搖頭,說道:“我以為你酒醒了會聰明點,結果卻發現你還是那么爛。承受不住就早點認輸,躲到精靈的營地里去。我想,就算有人會嘲笑你,你也不會在乎的,對不對?”
“嘿嘿,等你凍死了,我就回去。”巴德笑著說道:“小子,其實笨蛋是你!你沒仔細想想,其實你根本不可能贏的。”
“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么。”達貢斜了巴德一眼,說道:“現在精靈不會管你,等到你我到了極限,神智開始不清楚的時候,他們就把你弄走,然后放任我在這里凍死。之后嘛,他們給你說一句‘贏了’,你就會忙不迭地接受那個勝利。”
“你居然猜出來了?”
“我只有一個疑問:你用這種辦法贏了多少次?贏麻了嗎?”達貢冷哼一聲,說道:“贏的時候更麻,還是現在的寒冷讓你更麻?”
“我沒想過,會是一個小子讓我到達現在這個境地。你是那家精靈的仆從?你怎么想出這個殺我的辦法?你們家的精靈已經做好了和精靈議政首相作對的準備了?飛升……”
巴德硬生生閉上嘴,抬起顫抖的手摸了摸胡須,然后拍了拍額頭。“說錯了,說錯了。”
“你的確說錯了。我不是任何一家的仆從。”達貢說道:“我沒研究過你,之前也沒聽說過你,更不知道你和這個營地的精靈以及議政首相之間有什么齷齪。我只是來到這里,就被你找茬。如果沒有精靈衛兵,你在酒帳就已經死了。現在,這天氣會殺了你,精靈救不了你。”
“嗯?你怎么突然變得肯定起來?之前你剛剛說了精靈會幫助我取得勝利。”
“精靈不會讓你死,但你想過奧力大神沒有?奧力大神會讓你死。”達貢說道:“沒有須環的流放者,在精靈營地外這片自然的天地里,堅古族的律法要你的命,奧力大神可以要你的命。”
“你還真要殺我?”
“你想死,你就能死。承認這個很難嗎?”達貢說道:“你只是想借別人的手去死,奧力大神滿足了你這個愿望,于是我出現了。”
“你是個牧師?”
達貢搖搖頭,說道:“還不是,遠遠不是。”
“那你怎么總說奧力大神要殺我?”
“旁邊精靈看著呢。我難道說是我要殺你,然后被精靈處理掉?算了吧,天氣殺你,奧力大神殺你都行,我只是陪你而已。你凍傻了,我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