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批船隊趁著夜色駛向雙塔城平原,月光照耀下的河面就像銀色的絲帶。船只升起三分之一的帆,風吹過來時帆布搖晃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一大半的船員在這種聲響中沉睡著,船隊預計要在黎明前后抵達港口,然后就需要他們下大力氣搬運貨物下去。
他們向人民神殿祈禱旅途平安,然后仍會努力睜大眼睛,盯著西方的天空,不敢有絲毫麻痹。這樣的紀律性肯定不會白費,在夜色最深沉的時候,一些長著蝙蝠翅膀的魔物從云層中穿過,一度試圖接近船隊。這時,船隊亮起了更多的燈,同時將船帆放下,每個船員都領取武器做好了戰斗準備。
蝙蝠水母魔最終還是沒有下來,它們的數量很少,應該只是在例行偵察。精靈在奪回秘納米利斯之后就對魔物乘勝追擊,他們的弓箭手這些天空中的魔物造成了很大殺傷。空中畢竟沒有掩體,而蝙蝠水母魔的飛行速度也不算快,自然成為精靈射手最關注的目標。
至此,蝙蝠水母魔只敢在鐮刀魔等高速機動魔物的伴隨下才敢外出行動,或者就只能趁著夜色掩護。它們沒有對船隊發起攻擊,估計也是感覺快要天亮,只要有一絲朝陽的光芒,精靈的雙眼就能精確定位空中的敵人,對它們的威脅太大。
船隊成員長舒了一口氣,為自己避過一場戰斗而慶幸。他們只是運輸人員,船艙里也都是一些建筑材料,并沒有先鋒軍或者火器裝備,完全不值得為它們付出生命。他們只是第一波的試探和誘餌,起一個麻痹敵人的作用。后續的船隊會在大半天后,也就是這一天的黃昏時分抵達。
“船長,右舷岸上似乎有動靜,不會是……哦,不是,有亮光了,看樣子是精靈。”
船長瞇起眼睛,移開身邊的牛眼提燈,將目光投向黑暗的岸邊。在稀疏的樹林中,幾團蠟燭亮度的光不停畫著圈圈。借著這點昏暗的光芒,一隊精靈游俠的身影若隱若現。
“看來精靈也沒有全都不管,這些游俠就是來給咱們護航的。”船長順手拿起提燈,也在空中畫了幾個圈,表示自己已經看到精靈了。于是岸上的光芒消失,精靈游俠重新隱藏在黑暗之中。
“不過這些精靈還是笨笨的。”船長拿出煙斗準備抽上幾口,因此伴著用木片刮擦煙鍋底的嘎嘎聲響說道:“魔物都能在黑暗中看到東西,精靈卻不行,那他們藏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見,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船長的說法只有一部分正確。精靈的確沒有堅古族或者魔物的黑暗視覺,但他們可以利用咒語或者法術物品來獲得臨時的黑暗視覺,這樣就追平了偵察能力上的差距。精靈雖然不喜歡先鋒軍過來幫忙,但那只是驕傲的情緒受傷后做出的反應。從理智角度說,精靈當然需要先鋒軍來承擔進攻壓力,就像曾經人類仆從軍為精靈的利益而去討伐堅古族一樣。
船隊平安靠岸,船員們開始抓緊時間裝卸物資,好為后續的船隊讓出泊位。大約在接近中午的時候,小部分魔物向港口發起了攻擊,它們都是些高速運動的沖鋒魔物,長著至少四條腿,跑得都比馬要快。外面的弓箭手無法將它們立刻全部殺死,總還是有一些沖到了港口里面。
一些貨箱和倉庫遭到破壞,魔物放火之后就迅速撤離了。碼頭的工人和船員一起將大火撲滅,損失并不嚴重,而且魔物看到了那些建筑材料和建筑工具,應該能夠麻痹他們一段時間了。
就在克里斯托鎮北側,位于精靈陣地的后方一點,一座永固要塞的雛形已經構成。任誰看一眼,都能立刻明白它的用途,包括哪里是城墻、哪里是壕溝、哪里是箭塔和投石機塔的底座。
港口正在運輸建筑材料,這就和修建永固要塞聯系起來了。碼頭的防御比之前稍微強了些,但也還能承受,高速沖鋒魔物就是用肉身來進行偵查的,如果他們都沖不進去,那就說明精靈在搞鬼。
就在這一次對碼頭的襲擊后,精靈派遣飛行鷲馬對空中進行巡邏,射殺或驅趕蝙蝠水母等飛行魔物。這也是精靈的例行做法,魔物也沒什么很好的應對方式,但精靈部隊的人數少,做不到連續巡邏,也沒辦法各個方向全覆蓋,所以等飛行鷲馬離開后,空中偵查魔物還是能夠回去的。可也就趁這個時候,冬國的第二支船隊滿帆全速前進,向著碼頭發起沖鋒。
他們于黃昏時分接近碼頭,此時之前的貨船已經完成卸貨,離開了泊位,全都橫在河流中央,下錨等待。冬國的船隊可不是無窮無盡的,第二批過來的時候全都采取“拖掛方式”,也就是主要的幾艘船負責載人,他們后面全都拖著木筏級別的臨時船只,上面裝著火炮與彈藥。
造船來不及,砍樹做木筏卻不太難,突然之間也只能用這種方法應對一下。這種船隊開起來并不慢,畢竟是順流而下,本來就有動力——可它們要停下來就很麻煩了。岸上的人需要將抓鉤箭射到木筏上去,用拉拽的方法讓木筏擱淺,之后再去裝卸貨物。如果有的木筏沒能拉住,那就靠橫在江上的船只用身體去擋,無論如何也要將它們運上岸。
所有人都付出了艱辛的勞動,汗水和鮮血換來了先鋒軍炮兵部隊的安全上岸。在夜色的掩護下,先鋒軍戰士與船夫、水手以及碼頭的工人一起將武器運往陣地,連夜布置、連夜清點、連夜進入戰斗狀態。手推、肩扛、牛馬拉車,人們用上了所有的手段。
進入陣地的武器被放進事先布置好的障礙后面,用墻體和帆布遮掩身形。從黑夜到白天,大家一刻不停,完全不敢休息。在這次行動中,時間是最關鍵的因素,先鋒軍既需要大量炮兵來打開局面,又受到運輸能力以及精靈的限制而無法調集相應數量的守備部隊。炮兵基本上要自己保護自己,就算旁邊就是精靈的陣地,先鋒軍也不敢將安危寄托在他們身上。
二百門輕中型火炮在清晨時分布置到位,每門炮也至少有了一個基數的十五發炮彈。兩門實驗用的重炮也推進了鎮子,它們被暫時隱藏在一處馬廄中,等待著可以發出怒吼的時刻。
先鋒軍的指戰員們正是最緊張的時刻,他們既要快速行動,也要小心魔物的反應。在陣地上,一些工匠在眾目睽睽之下修建磚墻,做出繼續修筑要塞的樣子。他們是在用自己的身體和行動為先鋒軍做掩護,吸引走魔物的注意力。
“注意隱蔽,同時加緊行動。還記得托亨斯指揮怎么形容這次戰斗的嗎?”托班對士兵們說道:“這一次,咱們是炮兵上刺刀,要做好和敵人短兵相接的準備。戰斗打響前的準備工作必須做好,咬著牙、流著血汗也要做好,那才是對自己的生命以及人民期望負責。總指揮還等著咱們勝利的消息,他連婚禮都延后了。”
“為了能讓總指揮安心結個婚,也為了xxx能順便討到媳婦兒……”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這倒成了凝聚斗志的主要說法,開始在先鋒軍中廣泛流傳。其實不管嘴上怎么說,關鍵還是要看手上手沒有活兒,腦子里有沒有主意。大家連續奮戰,經過一整天時間,也就是到船只靠岸的次日黃昏,炮兵陣地終于完成了,兩百門炮和三個基數的炮彈全都布置到位。
“休息!抓緊時間休息。”托班將陣地交給多瑪,自己倒頭就睡。真正的戰斗要在白天進行,那時候視野遠,方便校正射擊,也能看清敵人的動向。再說大家都累了一整天,只有休息好,才能戰斗好。
那一夜格外寂靜,風都靜止下來,仿佛不忍打擾先鋒軍戰士們的安眠。與此同時在鎮子里,炊事員正在用大鍋熬煮每餐肉,配上香噴噴熱乎乎的面餅,將在黎明時分及時分發到戰士們手中。大家都很清楚,吃完早飯,差不多就要開始戰斗了。
魔物并沒有發現陣地上的變化,它們只是按照對付要塞工地的辦法集結兵力,準備在兩天之內發起一次破壞進攻,最好能燒掉倉庫里的木材,或者殺傷那些沒有保護的工匠。魔物也注意到精靈的防御陣地發生了一些移動,更多地護住“建筑工地”,這也顯得很正常。
那天夜里唯一的一次異象發生在后半夜,一道莫名其妙的響雷從天而降,炸在雙方陣地中央。這個現象只發生了一次,既沒有先兆也沒有后續,本身也沒有造成任何傷害。魔物帶著莫名奇妙的表情看著這道雷,先鋒軍那邊緊張了一會兒,隨后繼續輪班睡覺去了。
朝陽還未出現,早餐已經來到戰壕里。鐵桶里裝的是熱乎乎的肉粥,籃子里面則是香噴噴的面餅。大家趕緊填飽肚子,立刻再對自己與陣地的狀態進行最后檢查。當第一縷陽光從東方射來,照耀著西面魔物的據點時,攻擊的指令下達了。
炮火齊鳴,先鋒軍吹響了向魔物發起最后總攻的戰斗號角。這一次戰斗的主力是中型火炮,105口徑,使用的是爆破殺傷彈頭。這種炮彈在落地之后會炸成碎片,原理與破片手榴彈類似,但是威力更大,往往是一道閃光、一道并不顯眼的白眼、一圈暴雨般的碎片。它能產生猛烈的沖擊波,帶動上千破片,對附近敵人進行穿刺和撕裂。這種破片殺傷方式比炎爆彈頭更適合對付魔物,畢竟地表魔物中有太多免疫火焰傷害的類型。
為了更好的打擊敵人,先鋒軍對炮兵陣地進行分組,不同組別瞄準不同方位,這樣就能更方便觀察炮擊效果,發出修正指令。105中型火炮的首輪炮擊就把魔物打懵了,它們完全不知道先鋒軍什么時候到了戰場。相當數量的魔物陷入了混亂,離開了原本的位置,打亂了他們的布局。而在這段混亂期間,第一輪炮火調整的工作得以完成,終于可以開始全力輸出了。
火炮群毫不留情,直接用延伸射擊的方式打完一個基數的十五發炮彈,這種炮火攻擊完全震撼了精靈。他們事先知道先鋒軍將要在清晨開始進攻,但絕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炮火覆蓋過去,對面就是破片和沖擊波構成的死亡地獄,而且這個地獄還會不斷推進,貼著地面直接掃過去。
只有塑能的戰略法術才有這種效果,但隔壁明明全都是凡人。精靈低下頭,看看自己手里的弓箭,那雖長但細的武器看起來就沒有先鋒軍的過癮,從射程到威力全都落于下風。有些精靈將自己帶入魔物那邊的感覺,想象著若先鋒軍調轉炮口對著他們來一輪,他們還能剩下什么……
按照托班的話來說,只能留下記憶。不過對魔物來說,恐怕連記憶都留不下。炮火掃過的地方只剩下血肉殘片,沒有任何一個魔物還能保持完整的狀態,更沒有誰還有戰斗力。魔物這么多年的合變根本就不是為了火炮而進行,技術可以進行飛越,但是合變卻沒有那種速度。再說了,目前也沒生物能夠正面扛住火炮傷害,魔物想要借鑒都沒有來源,當然也就沒辦法合變出能抵御炮火的變種。
一輪炮擊后,魔物的正面陣地已然七零八落,失去了防守的能力和對峙的資本。先鋒軍趁機休息一下,讓火炮降溫,順便把155口徑的重炮抬出來。它們有著更大的射程和更大的威力,伺候起來也相應更加麻煩。為了能單人進行裝填,它不得不將炮彈和發射藥分開。而它的射程太長,還要專門一個人根據方位計算射角和裝藥數量……
火器局一共造了兩門重炮,全都拉來實地測試一下。就在陣地上暫時偃旗息鼓的時候,鎮子里傳來巨大的轟鳴,更大更狠的高爆彈頭隨后向著更遠處的魔物飛去,它們盛開出兩朵絢爛。
而重炮的轟擊仍在進行。它們要盡可能發射光所有彈藥,這樣才能試出火炮的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