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的說,這不是個人能力和心理素質的問題,而是這個轉換太過于快速了。要知道,就在不到幾十分鐘之前,他還是一個生活在鋼筋混凝土都市中,過著平常生活的白領。都市生活和鮮血殺戮那是完全兩個世界。對張成來說,所謂的戰斗就是和惡劣的上司斗智斗勇,以及四處尋找新工作要面對的重重困難。這些事情雖然困難,那也是絕對不涉及生死存亡的。
事實上,對于普通平民來說,會流血和死亡的那種戰斗什么的都是發生在電視上或者電腦屏幕上的事情。張成心里還想著會不會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當做傀儡的問題,哪里想得到殺機就這么毫無征兆的降臨。又哪里能想得出來自己面對危險表現會如此不堪——別說戰斗了,就連逃跑都做不到。
如果給張成一個吐槽的機會,他大概會大罵對方:你這個教學關BOSS怎么一點公德心都沒有?我還沒到位置呢,你怎么就冒出來了?你提前出場也不會有獎金的!
流星錘臨空落下,幾乎就擦著張成的鼻子掠了過去。那股勁風結結實實的撲打在他的鼻子上,讓人窒息。
只要他剛才少退了那么幾厘米,這流星錘就會命中他。如果正面命中,那么人類脆弱的顱骨就會直接被砸爛。如果是擦過式的命中,也能將他整個臉皮帶五官都從臉上扯下來。
流星錘重重的砸在了他身前的地上,碎土四濺。
這次躲避,和其他都沒關系,完全只是靠著運氣而已。
源自不可抗拒的本能,他持續著這種后退。必須要說,如果這里是鋼筋混凝土叢林的地面,那么至少地面平整,不會有太多障礙物,你后退上很多步都沒關系。但是這里可是野外啊。眾所周知,野外哪怕是“平地”,實際上從細處看那也不可能是平的。各種礙事的草木藤蔓碎石土塊不提,較小的高低起伏那是一點都不缺的。
張成的腳后跟踩到了一塊凸起的東西,不知道是土塊還是石頭,亦或者是草木,總之他一瞬間身體失去了平衡。向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種很常見的屁股著地姿勢——雙手本能的撐在地上,整個脆弱的頭胸完全暴露在外,沒有任何防備的面對著前方的致命危險。
這個姿勢是如此的危險,以至于哪怕不通戰斗的人都能明白,在這一刻,這一瞬間,張成已經完全喪失了防御和躲避的能力。只要此時對方再來一下,張成就一定會中招——造成多少傷害不好說,但是可以肯定,這一下不會落空。
他真的很幸運。
如果這是一把刀或者一把劍,甚至一把斧頭,或者其他任何此類的冷兵器,那么一擊落空,另外一擊立刻就能立刻跟上,有足夠力量和技巧的戰士甚至可以落空后中途變招,直取對方要害。以張成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姿勢,那是根本沒辦法閃避第二擊的。
但是這一次,張成要面對的是流星錘。
流星錘就是兩回事了。它的威力確實極大,剛才這一擊落空砸在地上,讓地面都為之一震,人的腳底都能感覺到那股驚人的沖擊力。如果剛才這一下命中,休說血肉人體,哪怕鐵打的身軀,都能被這一擊砸成軟棉花。
但是,豺狼人如果想要重新將流星錘掄起來,想要重新讓這件武器發動攻擊,卻足足過了兩三秒鐘。這兩三秒就決定了張成的命運。在下一擊到來之前,他大喊大叫著翻身而起,手腳并用及時爬起來,轉身就跑。
他自己都忘記了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只覺得耳邊的風聲呼呼的吹過。等到他終于腦子清醒了一點之后,他回頭看了一眼。
豺狼人咆哮著,在朝著他這邊追,但是雙方此刻已經隔開了一個巨大的,足夠讓人冷靜思考的距離。
迫在眉睫的生死危機稍微遠離了一點,大腦終于能正常思考了。張成這才回想起來,這是一個“殘廢的豺狼人”。
畢竟是教學關的BOSS,能強到哪里去?在游戲中,玩家創建的角色此時手無寸鐵身無片甲,剛剛做了幾個旨在讓玩家學會如何操作的無難度任務。這豺狼人則是武器甲胄(雖然都很簡陋)齊全的。也就是說,在游戲里,此時正常情況是剛剛了解(只是了解,還談不上熟悉,更別說其他了)操作的玩家,控制著戰斗力極其弱小,連戰斗職業都沒有的角色,對抗這么一個全副武裝的boss。
不用問都明白,這個劇情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這個豺狼人根本就是你無法戰勝的,此戰必敗,但會有劇情殺幫你取勝,比方說突然跳出一位大俠三兩下放倒BOSS救下你什么的。另外一種就是這個boss有著某種極大的缺點。只需采取正確的戰術就能輕松獲勝。
而犬戎游戲就是后者。
豺狼人雖然武裝齊全,但是它的腳殘廢了。也就是說,如果短距離內三五步,它或許能勉強跟上張成的速度。但是距離稍長,它的弱點就很明顯了。
張成此刻已經跑過邊上另外一處小山頭了,而豺狼人連下坡路都還沒走到三分之一。那種一瘸一拐的前進速度,和張成的速度比起來簡直就是烏龜對兔子。
完全不可能追上來,根本不需要害怕。哪怕對方手里揮舞著可怕的武器也一樣。
張成定下神來。話說恐懼其實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剛才他被突然冒出來的豺狼人嚇得簡直是丑態百出,將一個人能犯的錯全部犯上一次,差一點就掛了。但是現在明白過來對方根本對他造不成威脅之后,剛才的恐懼瞬間就變成了一種強烈的羞恥,進而憤怒。所謂老羞成怒所指的大概就是這種情況了。
這個殘疾豺狼人在現實中雖然是第一次看見,但是在游戲里他可是收拾了好多次。所以他很清楚自己該怎么做了。
他迅速的看了一下地面。沒錯,這里畢竟是荒郊野外,碎石隨處可見。他迅速撿起石頭。
豺狼人一路瘸腿追過來。“肉,新鮮的好吃的肉!”它用一種含混不清的口吻喊著
說也奇怪,明明豺狼人操持的是陌生的語言,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聽在耳朵里能聽懂。
這個家伙……不止是殘廢了。
定下神來之后,張成有足夠的余裕來端詳對方,所以能夠清楚的看到豺狼人的腳的情況。豺狼人殘廢的那只腳上面纏著骯臟的繃帶。這可不是陳年舊傷,而是很新鮮的傷口,繃帶上還能清楚的看到黑色的血跡。這個家伙,別看身材高大而起全副武裝,但是一方面受了傷導致瘸腿殘疾,另外一方面又很虛弱,他明顯是傷勢導致了并發癥,又沒有得到好的飲食。除此以外,也許是受傷的后遺癥,或者是發燒之類的原因,它看上去有點神志不清。因為要是腦子清晰的動物,此刻就肯定不會這么傻乎乎的繼續追了。畢竟雙方的速度相差過于懸殊,豺狼人這種速度完全不可能追上張成,純屬浪費體力。
當然,對于張成來說,豺狼人這么鍥而不舍的是好事情。
豺狼人沖近了,大概就是相隔二十來步的距離,張成就用力丟出了手里一塊石頭。石頭猛的砸在豺狼人的胸口盔甲上,發出了悶響,似乎完全沒有任何效果。
現實中看不出任何變化,但是張成估計如果是游戲里的話,大概會看到“你命中了對方,造成0點傷害”這樣的提示吧。不過這無關緊要。張成很清楚,這個boss的生命只有區區12點。因為有盔甲,所以普通攻擊很大部分都是無效,也就是“傷害0”。但是這貨的速度根本無法威脅到自己,另外一方面這四周的石頭可謂無窮無盡,他耗得起。而且石頭丟過去如果暴擊,就能造成四點傷害。也就是說,只要三四下暴擊,這家伙就死了。當然了,至于什么是暴擊……砸中這個家伙的頭部,最好是眼睛,估計就是暴擊了吧?
飛石也許不會一擊致命,但是傷害是可以積累的。
只要豺狼人的行進速度和張成差別這么大,這種戰斗,根本沒有第二個可能。
懷著這種堅定的信心,張成用力丟出第二塊石頭。這一次,石頭砸中了豺狼人的腦袋,結結實實的發出了一聲沉濁的響聲——隔著老遠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這一下的效果很明顯,豺狼人原本還能保持平衡的身體整個晃動起來了。
張成乘機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然后——毫不猶豫的再次丟出一塊石頭,然后是更多。
這是必勝之戰!
伴隨著最后一聲石頭砸中腦殼的鈍響,豺狼人蹣跚的腳步終于站不住了,它倒下來,撲面趴在地上,頭上幾個傷口滿是鮮血,染得頭部毛發都紅了。它手中的流星錘也脫手落地。
張成小心翼翼的接近——這里可不是游戲。游戲里那是能看到對方的生命值的,敵人是真死還是裝死那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但是現在可就沒這么容易了。這個豺狼人哪怕殘疾了外加神志不清身體虛弱,但是畢竟個頭比他大了不止一圈啊。哪怕此刻來一場肉搏戰,張成不覺得自己能贏。別的不說,那張滿口獠牙的嘴要是咬上了,不死也重傷。
他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段時間,最終從豺狼人的身邊撿起流星錘——很重,但是還能勉強使用。然后掄圓了對著那個狗頭用力砸下去。
一聲骨骼碎裂的悶響。流星錘下,對方整個后腦勺都塌陷下去。不過也許是對方的毛皮特別堅韌,所以雖然骨頭碎裂,但并沒有發生腦漿迸裂的場面。
這樣子,應該就是死透了吧?雖然說豺狼人是地球上不存在的生物,但是它們怎么說都應該是哺乳動物,而所有的哺乳動物的腦子都是弱點。腦殼整個被砸塌了,沒理由不死的。
張成這才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全身剩下都酸痛不已。特別是自己丟石頭的手,因為劇烈的運動,整個胳膊都累得差點抬不起來了。
他喘著粗氣,丟下了沉重的流星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死掉的豺狼人靜臥在身前地上,身體已經徹底不能動了,就連微微的抽搐都沒有。
這是地球上完全不存在的生物,要形容的話,大概可以簡單的理解為人和狼(狗)的混合。其實考慮到毛皮上的斑紋和頭部形狀,會覺得這貨更像是鬣狗和人的混合體。
現在,能夠看出它的體型其實很大,遠比張成強壯。如果不是這貨腳上受傷殘疾,那么恐怕這一次張成是死定了。而且其實不只是腳上殘疾,這貨腳上的傷口惡化的非常嚴重,流膿而且有了壞疽,全身都彌漫惡臭。估計張成不出現,它也活不了太長時間了。
這大概就能解釋這家伙為啥傻乎乎的只知道窮追不舍,應該是腦子都不清楚了吧。這種程度的傷勢,引發高燒之類的再正常不過了。
張成定下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人面石頭的邊上。這也難怪,他是第一次面對著這樣的戰斗,整個身心投入都嫌不夠,哪里還有閑暇關心周邊的位置環境。而且這種情況也基本粉碎了張成“穿越到游戲”的念頭。
如果是游戲的話,不完成前置任務,豺狼人是不會出場的。畢竟,要是玩家連怎么控制人物都還不懂,這么突然冒出一個肉搏戰中可以秒殺玩家的boss出來,這還怎么玩啊!
但是,如果是真實的世界,那么豺狼人隨時可能冒出來。
所以……這里果然不是游戲……
那么,應該這么理解,雖然這是個真實世界,我玩的犬戎游戲,和這個世界有某種奇妙的關聯?
還有,如果這里是電腦游戲,那么豺狼人是可以憑空冒出來。但是如果是真實的物質世界,那么豺狼人絕不是憑空出現的。這么孤身一人的豺狼人,它必然有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