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宮殿里,太陰星君端坐寶座之上,看著面前的黑白棋盤。
神戰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但是只要是戰爭,那就肯定也是分階段,分層次的。此時的戰局就趨于穩定,雙方都在準備,為下一階段的激戰醞釀積蓄實力。這種時間點也就是說所謂的平靜期,雙方為下一步準備。對神戰中的神祇來說,這種寶貴的間隙是不容浪費的。必須利用這寶貴的時間進行外交,拉攏盟友,離間敵人,以及為人間的大局做籌備。
神國是神戰的主戰場,但神國并非神戰的全部。就像是凡人的戰爭一樣,正面戰場確實很重要,但是騷擾敵人后方,截斷敵人糧草之類也非常重要。如果只盯著正面戰場而忽視其他,那這個將軍很可能會遭遇那種很憋屈的失敗。
宮殿的正中間,一道靈光亮起。接著巴蛇出現在太陰星君的面前。
“他們已經送走了。”巴蛇得意的笑起來。雖然說蛇這種東西本來是不會笑的,但是大靈情況要另說。“和您預想的完全一樣。”
“黃熊果然想深入插手……確實,扭曲神職!一個非常有潛力,幾乎無法靠著自己的力量制造的神職……”太陰星君優雅的用手托住下巴。“可惜不知道黃熊是怎么做的。”
姮娥擁有“隱秘”這個神職。這個神職在神戰中真的是很麻煩的力量,等同于姮娥的控制區域有戰爭迷霧,你根本無法察覺姮娥那邊到底做了什么。事實上,幸好太陰星君在這方面也有一些本錢,否則神國內的戰斗就會變成單方面透明,非常吃虧。
至于現在么……雙方整體扯平。姮娥看不到太陰星君這邊到底怎么布置的,太陰星君也看不見姮娥怎么布置。但整體來說姮娥在這方面還是有一定優勢。
“黃熊不管怎么做都沒關系。”巴蛇張開大嘴,討好的說道。“何必知道那些無足輕重的細節?反正最終的結果符合您的要求就行,不是嗎?”
太陰星君輕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我有點疑惑,姮娥居然沒有察覺這種反常的事情。”巴蛇說道。
本來這種棋盤上已經沒有任何希望的死子突然復活是很令人驚訝的。但是看上去姮娥沒有對這種情況做出任何應對。沒錯,祂確實加強了這邊的投入,派出了更多的圣靈,投入了更多的神力……但這種敷衍的態度可不像是面對神戰。神戰是什么?神戰是不勝即死的戰爭,容不下哪怕一絲懈怠。
“不,那個賤人一定已經察覺了。”太陰星君用很肯定的口吻說道。“不過出于謹慎的心態,祂在試探,耐心等待,懷疑這可能是一個陷阱。不過,祂遲早會發現那是黃熊的。”
“原來如此嗎……”
“我說的那個準備怎么樣了?”太陰星君突然問道。神祇的目光看向虛空,祂的目光穿透了時間和空間,看向遙遠的另外一處。
“啊,您說去東海那邊拜會那一位嗎?”巴蛇低頭。“會不會有點難。”
“它是黃熊的老朋友。”太陰星君不耐煩的說道。“我肯定,黃熊近期也肯定會拜會它。雖然不能說百分百成功,但是我加上黃熊,有一定幾率能說服它。這值得一試。”
巴蛇笑的更厲害了,露出一口令人毛骨悚然的牙齒。“陛下,您引入這么多,恐怕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呀……”
“如果能讓山鬼滾出我的神國。”太陰星君說道。“我愿意付出一些本錢。當然如果順利能摧毀那個賤人一個分身的話,那就更圓滿了。”
踏出傳送門,重新回到物質世界,或者用一個更加貼切的詞語:凡間。
張成踏出一步就跪倒在地。難以形容的疲憊簡直如潮水一樣的淹沒了他的意識。除了疲憊,還有干渴、饑餓和疼痛。他這才意識到神國并沒有真的讓自己免疫饑餓干渴和疲勞,它只是用某種力量強行掩蓋住了而已。而一旦這種力量消失,所有積累下來的債務都會要求立刻償還。神國真麻蛋不是活人呆的地方。
當然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張成躺在地上結結實實的喘了一口氣,然后從次元口袋里取出水囊,給自己灌了一肚子水。幸好只有三天,其中中途還去了一次虛空城堡,沒吃東西但喝了一些水。這種狀態下哪怕不吃不喝不睡也死不了人。如果是三十天,估計一回到凡間就直接沒命了。張成想起了那個《述異記》里的“爛柯棋局”的故事,還有島國的那個什么“龍宮傳說”。情況就是那種。
張成推算時間,估計明天晚上才是穿越時間了。這種程度根本受不了,連路都走不動了。沒辦法,張成拿出了“虛空城堡”,一路勉勉強強的來到了自己的臥室,朝著席夢思上一趴,直接在床上睡了八個小時。
起床,吃喝,然后才回到世界上,趕緊往家里趕。這次就連昆吾城也沒空進了。好在卡牌里有一張“普通家馬”,雖然是爛馬,但怎么都比徒步趕路好。他終于在黃昏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一問才知道小丫頭等幾人還在昆吾城沒有回來。顯然正統的學習魔法,哪怕以小丫頭的智力那也不是兩三天就能學會的事。
不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回家只是稍作停留,他就進入了牢房。
克星還在牢房里呢。
短暫幾天的牢獄生活并沒有給他留下太多的改變,除了胡子拉碴之外。克星看到一個新的人過來,立刻從稻草床上跳了起來,沖到了牢門口,看著外面的陌生人。確實是陌生人,兩個人此刻是第一次見面。
“你是誰?這里是什么地方?為什么把我關起來?”克星用地球語言大喊大叫著。但是實際上他自己都沒抱希望。事情發生了超乎他理解之外的變換:魂穿變成了真實穿越,而他變成了囚徒。這些人,這些異世界的土著,和他語言不通。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別說異世界了。地球上在推行全民教育之前,相隔百里語言不通乃是很平常的事情。
所以普通的穿越者如果沒有隨身自帶翻譯器,那簡直和自殺沒什么區別。孤身一人,衣著打扮迥異,語言不通,身份不明,又沒有生活物資……這種人幾乎無法在一個陌生社會活下去。別說古代這種落后的生產力(這種生產力水平可養不了閑人),哪怕是現代社會,你也很難混,最終極大可能混成乞丐流浪漢之類。
面前的陌生土著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盯著他看了幾分鐘。不知道為什么,這眼光看得克星有點心底發毛。然后,對方比出了一系列手勢,口中吐出一些拗口奇異的音節,沖著他一指揮——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用催眠術將克星放倒之后,張成將他拖出來,裝進之前的口袋里。軀在邊上幫著忙,不過臉上確實一臉疑惑。這不怪他,張成的這種行為舉止很奇怪,肯定引起了軀的懷疑。但是這就是奴隸制度的好處:奴隸無權質疑主人的任何行動。
張成也沒解釋,將克星的袋子拖進了自己的臥室。幾分鐘之后,房間里就只有他和克星兩個人了。他將睡著的克星再一次拖進了虛空城堡。
借助虛空城堡能不能擺脫穿越,就看克星的表現了。
一切準備完畢,張成打開門,刻意出門轉了一圈。直到天色完全黑透這才回到房子里。而穿越的那種異樣的睡意也很快就到來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自己的房間。和往常一樣,手機鈴聲響起,又是老劉的電話來了。
“張成,過的還好吧。”老劉聲音里帶著一絲笑意。
“還行。就是很累……怎么,”張成聽出老劉的口氣。“怎么,有什么好事。”
“意外知道了一個消息,”老劉說道。“聽說魚人在海濱建成了一座城市。”
“啊……”張成想起了之前虎臣說過此類事情。說起來確實奇怪,海洋中生活的魚人居然在陸地上建起一座城……這簡直就像是在說笑話。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此事已經流傳開了。
“我正在考慮要不要過去。”老劉說道。“其實在那邊一次性無所事事的呆那么多天,真的很無聊。想給自己找點事做……但是又覺得毫無必要,太危險。”
“啊……這個……”張成想了想。“如果都是同族的話,那應該沒關系吧。”
“就是同族才危險啊。”老劉隔著電話笑了笑。“我是叛徒。”
張成想起之前老劉和吳嵐說的故事。他明白了,老劉選擇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立場,幫助吳嵐等人干掉了大批同族。這就是毫無爭議的背叛(從種族來說確實如此)。他因為種族生理特性的緣故,沒辦法和吳嵐等人一起,最終只能獨自在海里流浪。當然話要說回來,這也不是不好。現在吳嵐掛了,他的整個小隊都掛了,老劉照樣在海里逍遙自在。
“聽說魚人的社會發展程度很低,很野蠻落后……他們不可能來個全種族通緝吧?”沒有完整的社會,沒有強大的國家機器,根本不可能進行“通緝”這么高難度的舉動。
“萬一遇到一個我不認識的熟人呢?”老劉反問。“話說你在那邊混的看來真的不錯。”
“馬馬虎虎吧。”張成說道。
“很多人不是這樣的。”老劉感慨道。“我之前幾個人網絡聊了很久。他們在那個世界度過最初的艱難求生后,就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厭倦。因為之前溫馨的幻覺被突如其來的清醒撕裂了。想要活下去,一個人就不得不與自己的過去,從襁褓開始的,長達二三十余年的意識與法則構筑起來的支架,或說是壁壘相對抗。在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至少是在這個國家里,殺戮是一種幾乎消失的事情,是一種……會令人感覺殘酷與可怕的行為。即便我們都知道,為了遏制邪惡的行為,死亡是必不可免。但我們還是會感到畏懼,憎惡,以至于我們可以說是盡所可能地漠視與避開與之相關的所有事物……”老劉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但是在那個世界,殺戮從來就是一件如同光與黑暗同樣尋常的事情。”
其實我一開始也被嚇得精神崩潰,在敵人面前掉頭逃跑,需要反復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之后才能面對殺戮和戰斗。張成在心里感嘆著。但是慢慢的,一切都簡單起來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完成了這個轉變,但終究是完成了。這甚至和旅法師的力量無關。在成為旅法師之前,我就已經邁出了那一步。
當然,也可能是我早就在這個過程中瘋了。張成想起了自己的另外一個人格。這只是吐槽,他并不認為自己真的瘋了。只要那個人格不能接管身體,那它就等同于一個幻影,一個狂想,或者是一次沖動。
而狂想什么的……眾所周知,一個人不管有什么樣荒謬絕倫的狂想,只要這個狂想只存在于腦子而沒有變成現實,那就沒什么關系。
“對了,明天下午有王中王的比賽。”老劉突然冒出了這一句。他說的太突然,以至于讓張成花費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
王中王?小灰灰?可是……
張成順勢翻了一下手機。果然,卓偉已經在聊天軟件里給他留言,向他再借小灰灰了。這些都是地球時間昨天的事情。不過昨天張成忙著解決克星的事情,沒空翻看聊天軟件記錄。
“你喜歡小……王中王?”張成問道。
“你不覺得那條狗太神了嗎?不瞞你說,我怎么說也在斗狗圈子里混了那么幾年,什么狗沒見過?就是第一次看這種神犬。真的是太牛了!我和圈子里的幾個朋友聊起王中王,他們都很感興趣,都要來看王中王的第二次比賽。順帶說一句,王中王比賽的門票不是正常價格,是普通比賽價格的五倍!就這,我還是托關系才買到了呢。我給你留好一張票了,來不?”
“當然來!”張成回答道。順帶著在聊天軟件上回復卓偉了一句:“好的。明天早上十點過來。不過這是最后一次了。”
放下手機,一種莫名的感覺突然涌上腦海。之前倒還罷了,但是這次經歷讓他感覺到一陣深深的倦怠。因為他真的徹徹底底的感覺到自己不一樣了。
雖然身體上感覺自己除了多了點旅法師的超能力之外并沒有什么變動,但是心理上已經真的不同了。
為什么還要把小灰灰借出去?
因為我一時心軟?他用不可見的動作搖了搖頭。不,我沒有作死到這個地步!我只是……
我只是在為未來的某種可能性做準備。
我想試試這個世界對于超自然現象的接受程度。
因為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旅法師前輩,他留下的遺言,很清楚的說明成為旅法師是一個“壞消息”。在他的描述里,旅法師是“世界之殤”。
旅法師是注定要流浪的。在一個世界內流浪,也在不同世界之間流浪。
目前我還不知道要怎么去不同世界,那么至少要知道我有沒有能力在一個世界內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