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唐突……但是呢，你不覺得這是很合適嗎？你們正是年輕男女……”
她們在逐層向上退去。下方樓層時不時傳來一些槍聲，哭聲或者慘叫聲。證明這出殺戮劇遠沒有到謝幕時分。她們兩個人不是唯一的，事實上很大一部分人都在往上逃。但是同樣有很多抱有僥幸心理的人試圖躲藏在某個角落里以避開這次殺戮。但是很遺憾，這些暴徒顯然事先已經知道了，懂得自己有足夠長的時間自由行動，所以顯得很有耐心。
正是因為有了耐心，所以無隙可乘。
小丫頭在面板上敲出幾行字，給海蒂看。“想辦法問一下為什么警察不會來。”
糾集一群全副武裝的暴徒不難，用威逼利誘的手段在工會里找一個叛徒打聽消息不難，難的是制造出這個可以讓暴徒自由活動的時間。按照對方說的，整整半個小時警察不會出現……這就很難了。正是因為有了充裕的時間，這才讓小丫頭和海蒂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
“我想知道這為什么不是一個騙局？比方說其實警察很快會趕到！”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起碼也是十分鐘了，你說十分鐘內警察為什么不會來呢？”艾倫哈哈大笑。“嗯，我可以告訴你，三重準備。警察局的系統出問題了，暫時之間通訊癱瘓。半個小時才能恢復。第二，前方路口車禍，阻礙了大部分增援——如果有人來增援的話。第三，警察局局長神經性偏頭痛，正在醫院治療。他的聯系電話被關機了……夠不夠？基本上你就不用指望警察的事情了。至于其他的網絡什么的，你們也應該發現了。對外通訊都被干擾了，除了我，你誰的電話都打不通。網絡也很糟糕，瀏覽估計湊合，上傳嘛……你最多也就能發個郵件之類的。”
“這個……花費恐怕不小吧？”
“確實很大。但是怎么說呢……海蒂小姐你可是讓人損失了幾十億刀。為了對付你，這種花銷是完全值得的。順帶說一下，你可能不懂，殺了你收益很高。”
“為什么會有收益？在金融領域，止損和收益是兩個詞。”
“因為有人專門為此調查過了，你沒有立過遺囑！”對方毫不客氣的說道。
“呃……我為什么要立遺囑？”海蒂不解。她年紀輕輕，放別人身上這年齡其實就是一個普通大學生。就如絕大部分此類情況一樣，這個年齡的人還想不到“遺囑”這個東西上去。“我的遺囑和這事有什么關系？”
“因為你不立遺囑的話，你那位酒鬼兼毒蟲父親就是法律默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這一次艾倫幾乎笑了起來。“你有多久沒聯系你的父親了？”
在合眾國，家庭中各人的關系遠沒有東方傳統家庭那么緊密。特別是個人的財產是完全分開的。而且海蒂一點也不喜歡自己的父親。她抬起頭，默默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小丫頭，后者堅定的點了點頭。
“原來……他們選擇了這個突破口嗎？”海蒂喃喃的說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么明顯的漏洞。
要對付那個酒鬼父親太容易的，隨隨便便就能讓他欠下一大堆錢——他也不會在意，反正他還不起。所謂債多不愁虱多不癢就是這個道理。對一個窮光蛋來說，負債一百萬和負債一百億是沒有任何區別的。但是，萬一海蒂死了，他成了唯一繼承人的時候，事情就完全反過來了。哪怕要繳納一筆天文數字的遺產稅，剩下的錢也足夠讓每個債主都心滿意足了。
海蒂完全沒有去關心父親的事情——從她離開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想過回去。所以她也完全沒打聽過父親的狀況……所以她現在有點明白了。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悄然布下了這么一個局。
海蒂現在在明面上擁有的資產也有幾十億刀了。雖然在金融圈內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數字，還談不是什么金融大鱷。但是在其他圈子里，這已經是一筆值得垂涎的財富了。而她也和其他金融大鱷不同。她太年輕，根基太淺，破綻也太多。她沒有什么政界根腳，也缺乏一些保護自己的意識。在這方面，她確實做的遠不如一些同行。事實上，很多人都不看好她。大家都覺得她如流星一樣照亮天空，也會如流星一樣隕落。唯一的問題是到底怎么隕落。
“這么說，你們有能力來救我？”海蒂嘆了口氣，問道。
“是的。”那個聲音說道。“您瞧，我這個電話完全是善意的。這座酒店的頂樓，現在有一根鋼纜，連接隔壁一座大樓樓頂的……而在酒店里某個房間里，藏有一個載人滑輪。只要將滑輪在往鋼纜上一掛，您就可以順順利利的抵達一個安全位置。當然在鋼纜上爬過去是基本不可能的，上百米長的鋼纜，除了專業受訓的運動員，否則基本上沒爬過去的可能。您瞧，只要您答應，我就告訴你滑輪在哪里。”
“而我只要掛上那個滑輪……”海蒂說道。“就會到對面大樓的樓頂。在那里，會有至少十個持槍的男人在等著我。我會被沒收掉所有通訊工具，被暫時關押，不，軟禁起來。我將不得不簽訂一系列我壓根不想簽的協議。甚至被直接送到那個庫費理的床上去。”
“也許吧。”隔著電話，能夠想象艾倫在說話的時候聳了聳肩。“但是請相信，比起死亡來說，這個結果還不錯。不是嗎？”
“我還有一個朋友在一起。”海蒂說道。
“沒事，”電話里傳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聽得出來那是個年輕人，但是那個聲音顯得非常粗魯，毫無教養。不止如此，其中還赤裸裸的透露著輕蔑和惡意。“我準備好了一個很豪華的旅館房間，床很大，我應付兩個也完全沒問題。”
“你就是庫費理？”
“是的，小妞。我會好好的干你的！”庫費理說道。不過下一刻，他就被拉開，因為聲音重新變成艾倫的聲音。
“抱歉，海蒂小姐，年輕人有點沖動。不過這是可以原諒的，不是嗎？”
“可以了。”小丫頭說道，海蒂按掉了電話。
“原來如此，”小丫頭說道。“這次我們恐怕真的危險了。”她停頓了一下，看著海蒂手里的手機，臉上滿是一種決絕之色。“只能拼一把了。”
“那個……也許我們可以……”
“不，我們不可以。”小丫頭說道。“你真的以為這是個善意電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故事嗎？如果是的話，海蒂，你恐怕已經不能冷靜的思考了。”
“瑪麗，你是說……”
“只是一種選擇而已。”瑪麗冷哼了一聲，“如果是簡單的為了殺人，他們就不會這么逐間逐層的搜索上來啦。這個效率低的可怕。你想想，如果我們是暴徒，現在肩負著殺人的任務……雖然上頭告訴我有三十分鐘的時間，我也會希望在三分鐘內完成。有二十七分鐘來跑路不是更妙？可以確保警察抓不到我們。”
“原來如此……”海蒂也想明白了。這個架勢確實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在內了。“你是說，剛才這個叫艾倫的家伙說的都是謊言？”
“也不算是徹底的謊言吧。”小丫頭回答。“理想情況下是人財兩得，你乖乖的妥協，從此變成人家的賺錢機器……還得感恩戴德，畢竟人家救了你一命。如情況沒那么好，其次也湊合了。殺了你，所有的錢都由你的混蛋老爹繼承……不用問也知道他早就簽下了無數借款。說起來，這一點確實是我們忽略了。”
就算是小丫頭也忽略了遺產這種事情。或者說這個年齡的人是很難想到身后事的。
“那他為什么想要……那個庫費理出來？”
“這個我知道。這些社會底層的男人都有一種奇怪的迷信，莫名其妙的相信只要奪走處女的貞潔，就能征服她，讓她死心塌地的服從自己。”小丫頭聳聳肩。“好吧，也許不算迷信。反正在我看來真的是蠢透了。”
“那……我們怎么辦？”
“以我來說，我們只能做我們能做的事情了。”小丫頭回答道。“馬上起草遺囑，全部投資到慈善基金……不，放在懸賞上。我知道有個信托基金就是干這個的。懸賞艾倫、庫費理以及他老爹……那個叫什么名字家伙的腦袋。海蒂你怕死嗎？”
“那個……我……瑪麗……”
“死亡沒那么可怕，”小丫頭回答道。“雖然這么年紀輕輕就死了太可惜了。”她的眼中流出一種根本不屬于這個年齡的駭人光芒。“什么都沒來得及做就死了真的很可惜。果然我還是太幼稚了一點，心不夠狠，手不夠辣。什么政府什么警察什么法官，統統是騙人的！我要那個警察局長的命！還有州長的命！還有……還有誰讓你很討厭的嗎？”
“那個……”
“算了，把你老爹的名字也掛上去。這樣就差不多了。”小丫頭說道。“我們走！”
她們沿路向上，順著一條供工作人員進出的樓梯向著頂樓走去。除了電梯之外，大樓的兩端各有一截樓梯。其中一條通向樓頂天臺。另外一條則就是小丫頭她們所在的臺階，這條樓梯就在最高層止步，沒有進入天臺的出入口。
這里沒有其他人……顯然其他的酒店的客人都選擇了另外一條路。那條路看起來可以通往更安全一點的天臺。畢竟救援什么的可能從天臺這里到來，而這里則是一條死路。
“海蒂，這里就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了。”小丫頭看了看無路的前方。這里只有一扇窗。探頭出去可見下方街道宛如積木一般的汽車。
“什么機會？”海蒂還不懂。從這里跳下去必死無疑。
“看到窗外了嗎？”小丫頭冷靜的說道。“上下方有略微的裝飾的橫條。如果鉆出去，應該可供人勉強踩在上面。我們可以藏在這里。”
“在這里？”海蒂看到的窗外的場面，看著就讓人腿發抖。可是別無選擇。
“嗯，一半的機會。他們不朝窗外看就沒事，至于朝窗外看……海蒂，準備我們的遺書吧。”
“遺……遺書……”
“嗯，把自己有什么想法，未完成的理想，以及其他什么東西都寫進去。雖然很可能就是不了了之，但起碼還有一絲希望不是嗎？”
然后她打開自己隨身的平板電腦，開始敲打起來。海蒂全身都在發抖。
“有什么遺憾的嗎？還有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做，不過具體的遺憾事情其實不多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沒看到姐姐結婚——雖然我覺得不管是誰當我姐夫都夠倒霉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沒能和張成哥哥玩一次SM游戲，他答應過我的，我連服裝和道具都準備好了……還有就是我那可憐媽媽的賬單。她在賭城輸得一塌糊涂，現在整天都在提心吊膽，生怕那些賬單寄過來。她完全不知道我已經幫她買單了。雖然嚇嚇她很好，但是也不能一直嚇下去……”
她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敲打著鍵盤。
“瑪麗……你一點都不怕的嗎？我們這次……這次……死定了。”
“怕，當然怕。但是沒必要太怕。反正按我來說，讓我落到那個庫費理手里，還不如死了好。”她沖著海蒂說道。“百分之二十五的幾率。很高，但也不必過于絕望。”
“百分之二十五？”
“張成哥哥有一半幾率能過來。如果他沒過來，我們藏在窗外有一半幾率不被發現……”她突然停下了自己手上動作，因為她感覺到手機在震動。拿出手機才發現，張成正通過聊天軟件發來問話“具體位置在哪里。”
她立刻將自己此時此刻最準確的位置發過去了。然后第一時間刪除掉自己的遺書。不是普通的刪除，而是進行文件粉碎，徹底不能恢復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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