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辦法形容這種感覺，但湯瑪士第一個反應確實是“這是個假人”。
在地球上，全息投影已經不是什么罕見的技術。而湯瑪士通過各種感知設備看到這個女性的感覺就覺得這是一個全息投影，給人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這女人身披全身黑色甲胄，外裹同色披風。披風上畫著晦暗不明的圖案。半身甲款式的甲胄襯托出代表女性象征的胸部和纖細腰肢，腰以下則是貼著甲片的黑色裙擺。你無法準確分辨她的容貌和身材，但至少可以看清楚她的眼睛。
那不是人類的眼睛，她有著一雙如貓科，或者如爬行動物一樣狹長的金色眼眸。這眼眸充滿了野性和威壓，還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讓人雙眼難以挪開。
哪怕隔著外骨骼裝甲，隔著各種感應設備，也無法挪開。或者說，也幸虧隔著一層，才讓他還能舉止正常。他還能分出一部分精力注意自己的射擊。
“不要看她的眼睛！”那頭熊一樣的生物通過心靈信號警告了一句，讓湯瑪士及時回過神來。
“這女人到底是什么？”湯瑪士忍不住問了一句。
“一個神祇……或者說是祂的一個分身。”那個聲音回答道。
“神祇？”湯瑪士停下手中的重機槍——那邊圣靈軍團的主力都已經在地球人可怕的殺戮武器面前被消滅，殘肢斷臂遍布戰場。哪怕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也不會有如此迅猛的屠戮，因為那個時候進攻的士兵至少還有炮火準備，有火力掩護。“一個女神？”
女神正在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異界戰士。她金色的眼眸中滿是好奇和驚嘆。
她能理解這些機械內部運作的結構，從而對這些結構的精巧大感驚訝。但她也無法理解這些結構背后運作的邏輯。
比方說機槍，它的基本原理就是利用火藥點火起爆發射子彈時產生的后座力。但搞明白這股力量來自何方，或者要如何模仿，那需要的可不是一點兩點的知識積累。
就算是小熊或者敖廣，都必須在地球上看到眾多被發明出來的理論，包括各種數學工具，包括各種剛體力學流體力學之類原理，才能真正從根本上了解地球的科技文明。
這才是地球人類幾千年積累起來的，龐大到難以形容的知識和技術的積累。這些技術和知識的積累最終堆積成一條宏大的科技樹。
沒有這些知識和理論為鋪墊，哪怕神祇也不能完全看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能問一下這位女神降臨所為何事嗎？”湯瑪士問道。
“她理論上算是我們的盟友。”那頭熊說道。“但現在我猜她在打著黑吃黑，吞掉我們戰利品的主意。”
“那我們該怎么辦？”湯瑪士再次問道。“要動手嗎？”
“無此必要。別看她想要來黑吃黑，但她膽子并不大。她不敢的，因為她能夠分得出輕重。”
如果太陰星君擊敗姮娥，那么可以奪取多個神職，順帶著去掉一個最討厭的敵人。現在她已經取得了優勢，見好就收就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和小熊撕破臉的話，那未來就很不好說。是的，此刻的小熊就是真身，或者說真身分身都在一起。如果在這里殺死小熊，那她就可以奪取扭曲神職。但如果反過來，被小熊干掉了一個分身，那事情就要反過來了。結下一個仇家不說，她在神戰中好不容易取得的優勢恐怕就會喪失掉。
權衡利弊之下，太陰星君到底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不難猜測。畢竟這些神祇，一個一個都是冷靜智慧，小算盤打的噼啪響，絕對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扭曲神職再好，那畢竟也只是一個神職。如能神戰取勝，那得到的可就遠不止一個神職。
湯瑪士停下射擊，此刻槍管早就打的通紅。機甲戰士面對著前方的神祇分身，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威脅的舉動。
“很不錯，異域的戰士，”太陰星君突然開口說話。她使用的不是任何一種湯瑪士所知的語言，但是卻能夠被湯瑪士準確無誤的理解。“有興趣為我效命嗎？”
“太陰星君，”一個聲音響起，接著，就在眾人的目光中，那個基點亭子上浮現出小熊的身影。它的身體虛幻不真，而且較之過去大上十倍，簡直超過一棟三層樓。但在小熊朝著這邊走過來的途中，它的體型越來越小，也越來越凝實。最終來到太陰星君面前的時候，小熊看起來已經和正常時候沒什么區別了。“不要打我的人的主意！”
“哈……恭喜了。”太陰星君面具下的金眸里閃動著不知道是什么的光芒。“這一次得償夙愿，真的可喜可賀了。”
“你也一樣。”小熊回答。“我看到你已經收復半壁神國了。而且姮娥沒有扭曲神職的額外助力，現在已經不足為懼了。”
“我從來沒覺得那個賤人能如何。”太陰星君微笑著。“來加入我這一方如何？我的承諾依然有效。勝利之后，你可以自由挑選一個新的神職。”
“不，我已經完成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小熊說道。“我不想卷入神戰。”
“反正現在你什么都不能做。”太陰星君繼續嘗試著。“我和那個賤人的沖突讓整個神界都不安定，你也難以在這段時間里制造自己的神國……”
“我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小熊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對方的話。
曾經的小熊必須謹慎面對太陰星君，但現在無需如此了。它已經得到神職，跨越了那凡物和神祇宛如天淵的距離。面對著大靈，太陰星君或許會采用威脅或者逼迫的手段（就像是她對黃熊做的那樣）。但面對著扭曲之神，太陰星君并不想添加一個敵人。
事實上如果小熊要離開，太陰星君沒辦法阻止。
最多也不過是小熊帶來的這群不知道來自何方的幫手無法離開。但是這些幫手的價值有限。
“我可以問一下，他們來自何方嗎？”太陰星君問道。
其他奇奇怪怪的生物倒也罷了，無論是魔裔也好，火焰妖靈也好，可以認為是昊天制造的異獸，或者是從混沌海中踏入世界的游客。但是這些……嗯，身披外骨骼裝甲的人類就有點奇妙了。至少太陰星君完全搞不明白他們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
而且他們還這么強！
這些人類使用的武器威力極大，對于強者或許不好說，但對于普通炮灰級的圣靈，那簡直是摧枯拉朽一般。這讓她頗起了一點興趣。
“來自你不了解的地方。”小熊含混的說道。恭伯已經走過來，身上藍色旅法師之火一團團閃過。隨著火焰燃燒，在戰斗中剩余的不死生物一批批的在旅法師之火中消失。
太陰星君的注意力轉到了恭伯身上。因為哪怕以她的眼力，也不知道這些不死生物是怎么消失的。要知道這里可是她的神國。
“有趣……”太陰星君轉過來看著小熊。“這就是你的力量？”
她稍有詫異，但也只是稍有詫異。同樣的東西在不同人手里發揮的效果是不一樣的。同樣的一把劍，握在高手的手里那就是克敵制勝的利器，而握在廢物手里那就是拖累逃命的累贅。
姮娥并不能充分發揮扭曲神職的力量，而看起來小熊不一樣。
按照敖廣的說法就是“相性符合”，所以小熊能夠充分扭曲神職的力量。
“那么我問問，你們是為何要在這里效命呢？”太陰星君再次把目光轉向湯瑪士等四人。
“為了錢！”湯瑪士控制著機械裝甲做出來一個“聳肩”的動作。“如果你不了解我的話，我可以提醒一下，我是個視財如命的人。”
“你居然喜歡錢？”太陰星君大感驚訝。
“真的，錢這種東西太有魅力了。所謂‘錢不是萬能的’就是屁話。錢——就是萬能的。”湯瑪士說道。“他們開了價，開了足夠的價，于是我就來這里參戰了。”
“他們也都一樣？”
“都一樣——我可以保證。”
“那我也可以提供錢。”太陰星君手凌空一抓，一朋貝幣已經出現在手里。這可不是普通的下貝中貝，而是上貝。太陰星君將這一朋上貝丟在腳邊，然后又凌空抓出一朋上貝來。同樣的動作她重復了多次，腳下的上貝迅速的堆積成一座小山。“這樣夠嗎？”
想要錢再簡單不過了，畢竟對于神祇來說，神界之內連神國都能制造，何況區區上貝呢。
當然這些東西能不能拿到物質世界使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對方沉默良久，似乎被太陰星君這種慷慨給震懾到了。
“我們要的不是這種錢。”那邊，湯瑪士終于開口回答道。“我們要綠票子。”地球上通用的硬通貨。雖然近期來，那玩意一直在貶值，但依然是很值錢。
“那是什么東西？嗯……一種特殊的錢？”太陰星君不解。“你可以告訴我，我能做出來。”
在這個世界，錢尚未統一，雖然貝幣是最常見的貨幣，但不同類型的其他貨幣也很多。
“我們需要錢進入我們的銀行賬戶。”湯瑪士說道。“而不是一些偽鈔。老板，”他是沖著小熊那邊喊的。“我們的任務結束了？”
他現在已經有點明白了，盡管是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輕人在地球上雇傭了他們，但是歸根結底這里做主的人是小熊。也就是說，至少看起來，小熊才是真正的老板。
“結束了。”小熊說道。
銀行？賬戶？偽鈔？綠票子？太陰星君發現自己完全不理解對方說的話。不過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機會了。
藍色的旅法師之火燃起，四個地球人都沒有任何抗拒，一起消失在空氣里。
最終就連小熊也消失在神國之內。
“嘖……”遙遠的水晶宮殿之內，太陰星君發出了不滿的聲音。“居然這么……”
“女主人。”巴蛇諂媚的看向太陰星君，“情況怎么樣了？”
“比最好的結果差，比最差的結果好。”太陰星君嘆了口氣。“稍微有點意外，黃熊居然立馬就可以駕馭扭曲神職。我本來還以為有點機會的。”
如果對方表現出相性不合，不能充分發揮神職的力量，那么太陰星君的正牌分身早就等著啦！但是既然對方表現氣定神閑，神力掌握自如，那她也不會刻意給自己制造一個強敵出來。
無論如何，姮娥已經失去了扭曲神職。這也意味著那個賤人前期積累的優勢到現在已經蕩然無存。不僅是蕩然無存，還陷入了劣勢之中了。現在終于輪到她占上風了。
雖然太陰星君一直以來都對自己很有信心，但是被壓著打了這么久，要說不憋屈是不可能的。
“為什么黃熊能夠成功？”巴蛇也迷惑不解。根據太陰星君的描述，它應該已經被姮娥獻祭給了昊天才對。這種情況下怎么活下來？
“看起來，黃熊早有預料。”太陰星君說道。“應該就是那個神孽的效果！它殺掉了神孽，然后將神孽尸體保存到了現在。關鍵時刻，用神孽來代替了自己。哈哈哈……真的是……那個賤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我現在真的想去看看那個賤人的表情……”
物質世界，距離邊城稍遠的一處郊外，空間突然劇烈的扭曲了一下。空間破碎，恢復，由此造成了強烈的震蕩，最終變成了一股風暴，將周圍的草木都掃平了。
幸虧此時已經是夜晚了，就算是有這么大動靜，也沒有人察覺到。
小熊來到了地面之上。在他身邊，旅法師慢慢顯形。
剛才張成一直都在，但是不管是誰，包括姮娥，包括穿戴外骨骼裝甲的湯馬士等人，都看不到他。因為大家視覺和思維都被扭曲了，刻意的無視了張成的存在。
能夠瞞過凡人不足為奇，但能夠瞞過一個神祇，特別是是在神國之內內瞞過一個神祇，那就很了不起了。
張成拿出指南針，確定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之后，選擇邊城的方向前進。
林深草密，在荒野中行走速度很慢。小熊走了幾步之后突然停下來，看著張成。
“我們是不是贏了？”小熊問道。
“是啊。”張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