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張成嘆了口氣。有時候,他自己都恨自己這么瞻前顧后。但是事實上他確實顧忌太多了,前怕虎后怕狼。一個真正的旅法師不好當啊。見事不諧拔腿就跑這種事情,在其他世界上做起來容易,在地球這個生他養他的世界做起來很難。“我想知道答案。”
張成現在開始明白“記錄之書”上那位旅法師前輩的記載了。記錄之書第一頁(當然說的不是前面張半開玩笑的扉頁),那位前輩用一種莫名的傷感語氣說明自己面對種種征兆不得不離開故鄉,踏上真正的旅法師之路。相反,他離開其他世界卻從來沒有這么傷春悲秋。
“這個東西很奇妙。”張成示范使用其中一枚文珠,讓上面出現了一個文字。
這個無魔世界的魔法,除了外來者帶來的(比方說小熊)和旅法師的卡牌之外,似乎只剩下兩種。一種就是張成也不知道其來由的那些魔法師們——在一個無魔世界搞出可用的魔法體系,天曉得背后有多少難度和力量。另外一種就是文珠。
這是一種張成完全無法理解的,甚至不能稱之為“魔法”的超自然能力。是穿越者專有的力量。文珠的原理完全不可知,別說張成,就連小熊或者敖廣也表示聞所未聞。事實上別說原理了,就連它的來歷也不可知。
你完全不知道它怎么出現的,哪怕給自己床頭裝了監控也完全不知道它是如何出現的。如果非要查監控的話,只能說上一秒鐘根本什么都沒有,下一秒鐘它就出現在你的床頭。出現的位置還不固定,但通常都在距離人的頭部不足一米的范圍內。
但是它的效果是不容置疑的。再怎么說,張成也和老劉一起搞過幾次金融投機呢。
“如果你堅持的話……”白澤明顯已經讀到了張成內心。張成有時候覺得這頭羊其實根本早就猜到的或者是知道了這個結果。它低下頭,似乎想著什么,然后突然之間兩腿站起來,前腿搭在張成的腿上。
“干什么?”張成一驚。
“再給我一點葡萄。”暖羊羊說道。“我感覺到喉嚨發干……這個世界真的……讓人驚訝。”
張成拿出陽光玫瑰,白澤一口咬下三五顆,在嘴里大嚼一通。
“這是法則的殘片,”它說道。“是位面摩擦產生的,只有兩位真正的神上之神產生互動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東西。它是法則的碎片,所以可以直接獻祭給昊天……或者按照你的說法,獻祭給蓋婭。當它形成一段有意義的文字的時候——無論這個意義是不是可以被曲解——等于獻祭后的許愿,就會被蓋婭接受。”
張成一直覺得文珠和位面戰爭一定有什么關系,但真的沒料到居然是如此直截了當的關系。
“等等等等……你是說,這是位面戰爭的戰利品?”蓋婭從昊天身上薅下來的?
“不好說,你一定要如此理解也不是不行。”暖羊羊說道。“今天份還可以問兩個問題。”
“那我想知道,”既然有了第一次,張成也干脆潑出膽來了。特別是那個游戲,他完全搞不懂是怎么來的。“為什么我會被加入穿越者的隊伍?我為什么會有……那個游戲?”
他不需要細說,反正暖羊羊能夠讀取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有人積累了文珠進行了許愿,”暖羊羊閉上眼睛,但嘴里依然在說話。“使用一個自動編程軟件,制造出了那個游戲。他本來想要對未來的預言,不過因為許愿用語不夠合格,所以被蓋婭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曲解,最終變成了那個游戲。但無論如何,那個游戲確實給出了關于未來的細致的預言。如果他按照游戲指引那么走絕對可行的。”
張成開始明白過來了。
等等,自動編程軟件能制造出一個游戲嗎?應該是可以的。因為張成知道另外一個成功的例子,那就是小丫頭制造出了“神之代碼”。那也是使用自動編程軟件,用機器語言,也就是無限的0和1編成的奇妙成果。
既然能制造出“神之代碼”,那么制造出“犬戎”也就理所當然了。在文珠的許愿下,猴子能彈奏出貝多芬第九交響曲,自動編程軟件也能編出一個游戲來。
反正在0和1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那位穿越者……毫無疑問,就是陳雯雯的哥哥了。
張成開始有點明白了。他大致猜測得出來,陳雯雯的哥哥穿越了一個很合適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在鎬京的外地貴族子弟之一。這其實是很大的幸運,所以他別看穿越了,但卻沒有暴露的危險。
正常人穿越成貴族不是好事,因為你沒有原主記憶,而身邊卻有一群受過教育有頭腦甚至可能知道“異人”是怎么回事的親戚朋友(相反穿越成奴隸、野人之類反而可以避開這種劇情殺,因為周圍人都不具備這種見識)。基本上就是尚未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直接暴露穿越者身份,然后就可以打出gg了。但陳雯雯的哥哥則是孤身在鎬京,可能是初來乍到,也可能是性格內向,總之成功渡過第一階段而且過的很好。
說白了,差不多等于無風險得文珠,簡直就是完美的穿越者劇本。
可惜世事無常,世界大勢發展不妙。他雖然很清楚犬戎入侵,鎬京淪陷,天子和太子都會被殺的未來。但情勢所限,能做的選擇卻很少。而這些選擇中,又沒有真正可以確保自己平安的選擇。在權衡之后,他應該是知道那個傳說——也就是一群穿越者聯手使用文珠,從而讓穿越者有了那個面板系統的的事情——然后想到了這個念頭。
他想預測未來,從而知道未來中自己要如何在這個混亂的時代活下去。而文珠也確實能做到的這一點。唯一的問題是就是……他沒能活到游戲開場的時候。
張成估摸著當時應該不止“自己”一個人,而有兩三個人,甚至更多人,一起選擇了為太子吸引追兵的任務。但最后活下來的只有自己……好吧,從某種意義上說,最后沒人活下來。
而陳雯雯的哥哥則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他看到了未來,但最終沒能把握住。只能說命運多舛吧。
張成沉默了很長時間,最終發出一聲長長的,連他自己都難以形容的嘆息。
“今天份還能問一個問題。”暖羊羊說道。它開始繼續咀嚼葡萄(剛才張成是拿出一大串)。
“很累嗎?”張成問道。
“有點。”暖羊羊回答道。“蓋婭比昊天……嗯,或者說地球比那個世界難得多。不過還行。你不想再問一個問題嗎?反正都已經到這一步了,你也豁出去了。”
“暫時不用。”張成說道。“我現在已經有點明白過來了,昊天的計謀?”
也許是昊天無數計謀中的一個……好吧,這么說也許不太合適,因為張成也搞不清楚位面戰爭到底是一個什么情況。都說神戰是位面戰爭的低配版,但神戰好歹是一場看得見摸得著的戰爭,誰勝誰負誰有優勢都是可以一目了然的。而位面戰爭……天曉得雙方參戰的都是些誰,在以哪種方式交戰。反正昊天這邊諸神都沒有參戰。蓋婭這邊更好,連諸神都不存在。
不過,這好歹讓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旅法師到底是怎么傳承下去的。
旅法師之書上除了正文之外,還有一些附錄。這些都是歷代各個旅法師寫在上面的。由此可見旅法師之書早已經換了不知道多少主人了。
可是旅法師的知識和技能依然傳承了下來。要知道,理論上旅法師是不能傳承的——因為一位新旅法師的誕生等同于一個老旅法師的死亡。旅法師之火只有一朵,說前任旅法師死掉之后,下任旅法師才有可能誕生。你有什么理由認為你死之后會有人來繼承你的力量和知識?而不是封印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發霉?直至世界終末為止?
除非你的死因是你自殺,然后你還順帶著自殺前找好了自己的繼承者。嗯,雖然這不是不可能,但張成要承認生物的求生本能還是很強的。普通旅法師,特別是習慣了一個世界遨游,離開,進入下一個世界這樣的生活節奏之后。也許旅法師的內心會變得越來越冷漠,到最后冷漠的不像是一個人,都應該不會有輕生的念頭。
特別是旅法師的死亡方式中,最主要的一種方式就是被神祇所殺。神祇本身就是憎惡旅法師的(敖廣親口承認),照理說不是殺了旅法師之后就應該把一切東西,全部找個永遠沒人光顧的地方一埋了之嗎?
但現在一切答案就有了,那就是……位面之主的需要。
旅法師對于位面之主來說,并不是全然的敵人。如果可以控制旅法師的話,對位面之主來說有極大的戰略價值。
手機鈴聲響起,張成打開手機,果不其然是小丫頭打過來的。天色已經黑了,那股超自然的睡意沒有出現,基本上可以確定今夜不會穿越了。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在船上好好逛逛玩玩了。啊,不,不是逛逛玩玩,而是要找找那個神秘組織的線索。不能被動的等待著被找到。
“我們就在那里見面吧。”張成說道。兩個人的艙室其實距離太遠,所以見面要約定好地點比較合適。不過……何必費神去找呢?反正他現在也看開了。張成搖搖頭,哎,欲望的堤壩一旦被打開第一道缺口,那就再也無法控制。就像是貪官收了第一筆賄賂之后,那就是走上一條不歸路,基本上沒有收手的可能。
他再次看了看自己身邊的暖羊羊,后者還在吃葡萄。“我有今天第三個問題了,”他說道。
“問吧,問完之后我就去休息。”暖羊羊說道。
“嗯,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去?我可以抱你。”張成問道。“那邊自助餐廳有很多水果。”
“哼……”暖羊羊哼了一聲,表示自己對這種赤裸裸誘惑的不屑。“那好吧,但我只負責吃。”
最初約定是晚上七點鐘,但實際上張成提前十五分鐘抵達的時候,看到小丫頭早已經在那邊等了一會了。
郵輪此刻正沿著海岸航行。近海平靜無波,在船上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有什么顛簸。
之前這段時間大家都沒浪費。小丫頭顯然對郵輪又做了一番研究。“如果這船上有什么機關古怪,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這邊了。”她示意手中的一份郵輪的解剖圖。
“這里是什么?”張成注意到這個面積不小。要知道這是一艘海上巨無霸,哪怕圖紙上很小的一點都意味著很大的空間。
“賭場。”小丫頭說道。“本來應該是賭場,但你知道,共和國境內是禁止賭博的。只要船只沒有離開領海,那么這里就不會開放……也就是說這個區域哪怕對游客關閉了,那也是合情合理,共和國的游客如果來到這個區域就會被船員擋住。不過這是很自然的情況。沒人會覺得有什么不妥。”
“應該如此。”張成點點頭。畢竟郵輪運營也必須遵守各國法律。關了賭場沒毛病。“但是呢,這個地方還在開放——但沒有對共和國游客開放,對不對?”
“你猜的很對,張成哥哥。”小丫頭甜甜一笑。在這件事情上,兩個人其實目的相同。他們都想知道一下這個無魔世界的魔法是怎么回事。不過在最終目的上有區別。“我剛才過來的時候注意到了一個情況。這船上有幾千名客人,共和游客之外,其他國家的也有一大堆。但賭場的出入口進出人員很少。也就是說,這里是對絕大部分客人關閉的——同樣的理由。但我之前找人查到了一些記錄。這邊燃油發電機的功率沒有任何變化,特別是晚上。也就是說,這里實際上是在運作的。”
針對少數客人開放的賭場嗎?張成點了點頭。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到賭場門邊了。這里有三五名穿著華麗的制服,彬彬有禮的船員看守著。當有客人(特別是剛上船的共和國旅客)接近的時候,船員就會阻擋,道歉,并說明這里要到了公海之上才會開放。
但是這不影響偶然里面會有人出來。
至少張成和小丫頭接近的時候,里面正好有兩個人出來。一個是中年男人,喝醉了,全身酒氣熏天。另外一個則是扶著他的年輕人。
除此之外,在后方也有個人過來了,略帶踉蹌的腳步十分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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