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啦,今年的冬天來得早了些!”
張誠正策馬在一處土坡上,一陣冷風吹起,猛然感覺身上一陣寒涼,臉上落下一點冰晶,他微抬起頭,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一只潔白的雪花,落在手心里,瞬間化為水珠,消逝不見。
他心中意動。
“下雪啦!”
這大明國也將要下一場彌漫全境的大雪,淹沒原有的勛貴、官家縉紳、地主豪強,卻帶來無盡的屈辱。
只是大明國這場大雪,是李闖、張獻、韃虜,以及南明那些表演技藝拙劣的“奇葩”影帝們配合著下起來的,而且雪后并沒有迎來陽光。
不過是洗了一次牌而已,重新確立起一批新的勛貴、官家縉紳、地主豪強,苦難的永遠是最底層的黎民百姓。
不!
不只是洗牌那么簡單,不只有底層黎民百姓的苦難,更有偉大民族的屈辱!
怎么辦?
能不能,由我來參與這次大洗牌,下一場有史以來最猛烈的暴風雪,讓它席卷一切,讓最廣大的底層黎民百姓能安居樂業,讓最偉大的民族不在忍受屈辱!
需要時間和實力。
暫時只能隱忍,要有實力,有自己的地盤才能做想做,也應該去做的事情!
“總爺,胡哨總已經突進馬坊。”
張誠的天馬行空般的思緒,被護衛隊長陳忠的提醒打斷。
他放眼望去,淡淡的白雪飄揚中,一抹紅云直插入馬坊,猶如一柄血紅尖刀,直刺入一個巨人的心臟一般。
張誠堅信他總會有那一天的,定叫日月換新天!
他轉頭對陳忠問道:“吳右哨那邊聯絡了嚒?”
“是,依總爺吩咐,右哨兩隊騎兵,從南口進村,配合后哨夾擊韃子。”陳忠策馬立在張誠身邊答道。
張誠繼續問著:“嗯,張左哨那邊有消息嘛?”
“還沒有消息,要派人再去查探么?”陳忠請示著。
“不必,走吧!”
放下思緒,張誠催動戰馬,奔下土坡,向馬坊而去。
陳忠率著一眾護衛,緊緊跟隨在張誠身后,向著馬坊村口奔去。
…………
“砰…砰……砰……”三聲脆響,劃破了馬坊村的寧靜。
陳錚帶領前哨乙總剛從馬坊西邊村口往北拐過來,就看見三個包衣慌里慌張的跑來。
他們看見陳錚等人先是愣了一下子,轉身撒開腿就跑,其中一個包衣阿哈為了跑快些,連手里的長斧都甩到一邊去。
陳錚身畔的騎士們射出四支箭矢,劃破秋風,追逐著前面的三個包衣而去。
有兩個包衣非常狡猾,東晃西歪的竟躲開射向他們的箭矢。
另一個包衣阿哈就沒那么好運,被射中大腿,倒在地上哀嚎著:“我也是漢人啊,我是自己人啊……”
但是再狡猾也跑不過奔馳的戰馬,陳錚策馬追來,因恨那包衣阿哈舍祖忘宗,竟給韃子為虎作倀,敢回來幫韃子擄掠自己同胞,故意抬起馬蹄,朝他踏將上去,登時腸穿肚爛。
陳錚催馬趕上那兩個包衣,手中長刀揮動,一個包衣的脖項間,鮮血四濺而出,又跑前兩步,一頭栽在地上。
一個護衛策馬沖來,手中三眼銃舉起就放,一聲爆響,煙霧升騰間,銃彈激射而出,射向那包衣阿哈,卻未曾射中,可那包衣被這三眼銃的爆響驚到,竟楞在當處。
又兩個騎士奔前,兩桿燃放三眼銃先后燃放,又是兩聲爆響,煙霧騰起,兩顆彈丸在火藥的驅動下,破空而去,猶似索命無常一般,飛向前面那包衣阿哈。
那包衣阿哈身子先是狠狠地抖動一下,臉上表情凝固,大張著嘴巴,胸前一股血箭猛地噴射而起,轟然倒地,身體仍不由自主的抖動,嘴里“嚯嚯……”的哀叫著。
潔白的雪花,靜靜地飄落在他身上,飄落在他身畔,飄落在馬坊,飄落在北京城……
…………
馬坊村里,白雪飄揚,紅云滾滾,自西而入,翻卷南北。
好像一條紅魔鬼,要把侵略者吞噬!
自打清軍入寇以來,在這大明京畿要地之間,縱馬馳聘,肆意劫掠,橫行無忌。
而京營里的大明軍將都龜縮北京城內駐守。
就算那些運氣不好,被派在城外駐防的京營軍將,也只是在城門外的營地內呆著,甚至連派出去的夜不收,都不敢離開營地太遠。
整個大明京畿要地,只有清軍的哨探騎兵四出劫掠,擄奪他們看得上眼,又帶得走的一切東西,根本看不見明軍騎兵的一絲影子。
仿佛這大明京畿要地就是清軍的后花園一般,來去自如,甚至比野外圍獵更輕松。
而且,收獲也是一次比一次更豐盛!
所以,現在這伙聚集在馬坊村里的清軍做夢也想不到,竟然還有明軍將官敢主動來招惹他們,讓他們很感意外,一時間也是很不適應,平時兇悍威猛的他們,此刻竟也有些慌亂起來。
…………
馬坊村南約四里處,有榆河由西往東流向,河上有一浮橋,橋面不寬。
浮橋上橫著許多石塊和干木枝組成的隔離帶,十名甲士持著弓弩火銃,站在隔離帶北側,向南張望著。
仔細看去,還會發現浮橋東西兩側,各有十名甲士和一些戰馬,他們靜靜的守在那里。
在浮橋北約百步距離,有一處沙崗,十余個甲士站在那里,他們身上紅色的斗篷迎著深秋的冷風飄揚。
“李長山,你率甲隊留在這里,浮橋至關重要,別人留下,俺不放心。”右哨哨總吳志忠沉聲說著。
一個粗獷的漢子站在吳志忠身旁,痛快的答道:“吳哨寬心,咱絕不放一個韃子過橋。”
吳志忠點點頭,伸手拍了拍李長山的肩膀,轉頭對另外兩人大聲說道:“乙隊、丙隊,整隊出發,目標馬坊。”
“是。”兩個精悍壯實的甲士,大聲答應著。
…………
后哨哨總胡大可帶領著麾下騎士,才從馬坊西邊村口往南拐來,這是一條土街,并不是很寬敞,街面上沒有一個人,街兩旁的房屋,東倒西歪,多處燃著煙火,時不時傳出幾聲女子的尖叫。
“傳令,甲乙兩隊列陣前行,丙隊下馬,以甲為單位,搜索街邊屋舍。”胡大可大聲喝令著,催馬向南而去。
四個護兵怕他有失,打馬追到他的前面搜索開路。
輕盈的白雪隨風飄落,與他們紅艷艷的斗篷交相輝映,紅白相間,馬蹄踏地之聲與甲葉相互碰撞之音組成的格外悅耳音符,回蕩在無人的空街。
怎想得到他們是在奔赴浴血的殺戮場!
四個護兵策馬在前,胡大可在后面率隊前進,騎隊整齊有序,自北而南,緩緩行進。
他身后丙隊騎士依令翻身下馬,挨次踹開那些還沒有被燒毀的屋舍庭院逐一查探。
“砰!”
胡大可身后十步外的一處庭院,傳來一聲爆響,接著便有金鐵交擊聲音傳出,他并沒有在意這些,自有部下處理。
隱藏在屋舍內的清軍,都是些膽小的包衣阿哈,或有個別偷食的步甲輔兵之流。
胡大可策馬在護衛身后,雙目緊盯著空街的前方,突然說道:“大家注意,上盾。”
四名護衛都把三眼銃和弓弩收起,左手控著韁繩,右手持起護盾,防范著策馬前行,后排騎士則銃、弓、長刀棒棍都有,只有少數幾個行進在騎隊邊緣的持起護盾。
“吁…吁……”
胡大可勒住馬頭,左手提韁,右手向上高高舉起,整隊騎士穩穩停在空街上。
“前排注意防護,預備沖鋒,后排弓箭準備。”哨總胡大可大聲喝令著。
馬蹄聲傳來,前方約百米外的街角處,出現一隊清軍,他們同樣的四騎并進,看樣子應該是一些步甲輔兵組成的騎隊。
“各隊準備。”胡大可斷喝一聲,已取下狼牙棒握在手上。
第一排是他的四名護衛,第二排哨總胡大可和乙總把總王鐵人居中,乙總兩名護衛在兩側,再后面也是每排四名騎士。
…………
馬坊北約二里處的道路上,宣鎮參將麾下騎兵千總部左哨哨總張廣達策馬而立。
“總爺那邊也擊殺十個韃子馬甲?”張廣達對身旁一個傳令兵問道。
“回張哨總,總爺確是擊殺九名韃子馬甲,捉了個生的。看時候,現在前后哨應是殺進馬坊嘞。”一個陳忠派出找尋左哨的傳令兵恭敬的回答道。
“嗯,那就是干掉二十個馬甲,這堡子里也沒啥大玩意嘞。”吳志忠有些不屑的說著。
猛然間一股冷風吹來,他打了一個激靈。
仰起頭,望著天際剛剛飄起的銀白色雪花自言自語的說道。
“下雪了。”
潔白的雪花飄落在馬坊,紅色的魔鬼也終于聚集到馬坊。
…………
張誠策馬來到馬坊西邊村口,一個騎士從官道上打馬急急奔來,老遠就大聲呼喊著:“總爺,總爺,左哨軍報。”
張誠勒馬停駐。
陳忠一揮手,眾護衛便分散開,其中有五騎直奔進村口里面警戒起來。
“報總爺,左哨張廣達部行進途中,遇韃子馬甲十員,殺八俘二。”
正是左哨張廣達派出的那名令兵,他繞路而來,此刻才尋到張誠等人。
“我部傷亡如何?”
張誠頗有些急切的問道。
“回總爺,我部共戰亡八人,傷十一人,隊官劉全,甲長白山子,杜春負傷。”
“死韃子。”張誠恨恨的罵了一句,又關切的問道:“傷者情形如何?”
“回總爺,傷處都已止血,還需要回營再醫治。”
雪花越下越大,已在地上,房屋上覆蓋白白的一層。
張誠抖動身上的甲葉,大喝一聲:“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