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南,宣府鎮參將張巖的營地內,一桿清軍甲喇章京官纛大旗斜斜的戳在那里,大旗前面有數十名軍士正在硝制著剛剛斬獲的清軍首級。
宣府鎮總兵官楊國柱滿含溫情的望著眼前的張誠,對他的表現是非常滿意,在心里暗思:這張誠年歲雖輕,卻打仗異常驍勇不說,更是知情識趣,非常會做人。
前次他在馬坊那一戰,就斬獲韃虜首級百多顆,自己這邊雖未出絲毫微力,但作為他上官宣府鎮總兵官的自己,確實是分潤了張誠軍功的一大部分。
今次,雖是參將張巖部下步騎兩個千總全部出戰了,但那些功勞都在首級和俘虜上,此番對戰虜騎最出彩的絕對是張誠無疑,生擒建奴的甲喇章京和繳獲他的官纛大旗,就這功勞,上達天聽后,足以震驚朝堂諸公,也必定會使當今皇上動容。
而且如果細數的話,那些建奴首級和俘虜,也定必是張誠的騎兵斬獲大部分,加上前次馬坊的軍功還未論及封賞,兩次大功累算在一起,又正值此衛護京畿,鏖戰韃虜的關鍵時期,就算連升兩級,直接封賜張誠一個參將,都不為過。
楊國柱甚至在心里隱隱覺得,這張誠已然是大明的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若再假以時日,未來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就說張巖,現在雖還是參將,但張誠在他麾下,連番立下如此般大功,張巖參將變副將,指日可待,說不定不久后的將來,甚或有可能會與他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張家叔侄二人,齊心合力,將來甚或有可能會在他之上,看來以后需密切關注此子,趁他年歲方輕,資歷尚淺,拉好與其的關系。
現在想來,再有此次的軍功分潤,自己在其他兩鎮總兵面前,臉上光彩必是十分的奪目,心思及此不由走上前去,親自攜起張誠的手,拉他在旁到旁邊坐下。
不知不覺之中,張誠這個彪悍驍勇的小將,雖現在還是一個小小千總官,但是在總兵楊國柱的心中,已經占據了極為重要的位置。
楊國柱拉張誠坐下后,溫言說道:“張誠啊,此番石橋殺奴的經過,尤其是擒獲這甲喇章京的情形,你可否與本軍門說說?”
張誠笑言道:“這有何不可,自當稟與軍門。”
當下,張誠便將今日騎隊先伏擊韃虜,生擒韃虜分得撥什庫,后在石橋如何辱奴,激怒韃虜甲喇章京,步軍又是如何在石橋拒奴,直至他親率騎隊側擊韃虜,最后擒獲韃虜甲喇章京等此戰情形大致細說與他。
楊國柱聽張誠講述著今日對戰韃虜的驚險刺激,不由動容道:“真沒想到,張巖兄弟麾下,不僅騎隊勇猛彪悍,竟連步隊亦是如此強悍,真叫本軍門羨煞。”
參將張巖忙接話說道:“張巖只知忠于王事,克盡本職而已,受不得軍門如此夸贊。”
此時,游擊郭英賢粗豪的聲音吼道:“小誠哥,此次你可不能再婆婆媽媽的,慶功宴上,咱定要與你喝他個三百杯,不醉不歸。”
張誠哈哈大笑著回道:“哈哈…,老郭你就等著瞧好吧,咱要定喝你個神昏志亂,叫你自己個繳械求饒,不醉不歸,不過嚒,你是不醉不歸,咱家可是盡興而歸。”
此言引得周圍一片笑聲,郭英賢更是拽著張誠,好一頓叫囂。
接著,總兵楊國柱又查看了俘獲的清軍甲喇章京哈爾巴,分得撥什庫、壯達等俘虜,才又說道:“張巖兄弟,明日一早就叫張誠押解這些斬獲,到我營中聚齊,我等一同去向督臣傳報捷音。”
張巖自是沒有意見,在他本意里就是想借此次勤王之機,讓張誠多累積些軍功,也多些歷練,這一切都是為張誠計,也自然是為張家長久計之。
總兵楊國柱接下來,又接見了今日出戰的張巖麾下各哨總隊官們,在看望完傷兵后,便踏著月色策馬奔往他的總兵大營而去。
明崇禎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辰時,太陽才露出地面,初起的晨光還很微弱,不足以給人溫暖的感覺,北方深秋的晨風打在身上,帶來寒意連連。
北京城南的官道上,一隊數百人的軍士策在馬上向北行進著,他們身上的紅色斗篷,迎著深秋的晨風飛揚。
馬隊前后又有數十架大車,有的大車上面堆滿了一顆顆頭顱,那些頭顱上幾乎都沒有頭發,只在后腦留有一個老鼠尾巴似的小辮子。
再有十幾架大車上,擺起一個個新打制的囚籠,里面關押著的人都是衣衫不整,一副丟盔棄甲的模樣,卻是面目猙獰,甚或有些可怖的樣子。
更有幾架大車上,滿是一些盔甲旌旗軍器,上面大都沾染著斑斑血跡,一望可知,當時廝殺場面該有多么的殘酷。
數名軍將策馬行在馬隊的前面,正是宣鎮總兵官楊國柱,游擊將軍郭英賢,騎兵千總張誠等一干人。
今日卯時,張誠便率隊出發,押解著昨日石橋對戰韃虜的斬獲,急急趕往總兵楊國柱的營地,他們會齊后,也未曾客套,便沿著官道,一路向北,奔督臣盧象升營地而去。
剛剛路過宣鎮游擊李見明的營盤,他也是依托一處村堡建立的營盤,但是離官道稍有些遠,不算太便利。
當他聽得下面負責巡守的軍官稟報之時,滿臉的驚異,一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的神情。
他一直以為張誠前次馬坊大捷,是碰上了個軟柿子,如果叫他遇見,他也能斬獲那般軍功,可惜卻是便宜了張誠那小崽子。
今日聽得下面軍官回稟,斬獲竟是比前次更多,不止人頭首級多,俘虜的生口也多,旌旗金鼓都有好幾大車。
更叫他難以相信,連忙帶著親兵策馬追來,在官道上拜見總兵楊國柱后,就圍著這些大車看來望去的,嘴里不住的夸贊張誠與張巖叔侄二人,尤其張誠更是少年英杰,但眼中卻是滿滿妒火。
張誠也是與他簡單敷衍幾句,便借口急著趕去向盧督臣傳報捷音,就在李見明那雙滿是妒火的雙眼中,一路向北,漸行漸遠。
“哼,看你能得意幾時,早晚定要叫你好看。”
游擊李見明策馬官道上,眼睛望著張誠的背影,怒聲妒罵著。
他就這樣一直望著官道北面,那隨張誠策馬漸行漸遠的騎隊,遲遲不愿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