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東安門外的錫拉胡同有一處名為同春樓的客店,前面可吃酒,后院能住人。
在前面酒肆的二樓一個臨街的雅座內,張誠正與御史喻上猷等京官宴飲著,這一桌自是張誠的品階最高,但是他確不妄自尊大,對同桌的六品、七品京官也很是尊敬。
“幾位大人都是滿腹經綸,真是叫張誠好生羨慕啊。”
張誠喝了點酒,借著酒意便肆無忌憚的攀談起來,只聽他繼續說道:
“若是依著咱的決斷,王大人知兵事,曉戰陣,完全可以到兵部任個主事嘛,還有馬嘉植大人,依著咱就當調回禮部任職。”
喻上猷看出了苗頭,忙接言道:“張將軍所言,正中吾心,可惜幾位仁兄雖是滿腹經綸韜略,卻也是報國無門啊。”
桌上幾人面上神色都是有些略顯黯淡,如今這朝廷之上,也確是如此,別管你有多大的能耐本事,沒有座師、同鄉、同年等等關系的提攜,便難有出頭之期。
魏知策見火候也差不多了,便舉杯敬酒,并勸說張誠道:“將軍,請恕屬下直言,今日既是與幾位大人投緣,又愛惜諸位大人之才華韜略,何不借著覲見陛下的機會,向當今皇上和楊閣老保薦幾位大人。”
席中諸人聞言都是眼睛透著亮光,立馬就來了精神,可他們卻是不知該如何開言,畢竟文人的風骨和臉面擺在明處,不好逾越。
在諸人滿是期望的眼神中,張誠端起了酒杯,但是他并不是想要敬酒,仿佛有何事使他猶豫不決,一副凝神沉思的模樣,諸人卻都不敢打擾到他。
“啪!”
猛然,張誠重重的將酒杯落定在酒桌之上,他站起身來高聲說道:“也罷,本將今日與諸位大人一見如故,心中實在是替諸位惋惜,
如此滿腹經綸韜略之大才,吾實不忍見其埋沒如斯,諸位莫急,待吾陛見圣上之時,定必要在君前保薦諸位大人之才,就算當今圣上因此怪罪于張誠,也全然顧不得了。”
禮部主事袁彭年這時出言說道:“今日得以親見使東虜皆聞風喪膽的張誠將軍,能與張將軍如此國之柱石同席共飲,已是足慰生平,
又怎敢勞將軍這般冠絕三軍的英雄人物,為我等費心勞力,若是再因之耽擱了將軍的前程,卻又叫我等諸人如何心安啊!”
張誠再次端起酒杯,目光威嚴的掃視席中諸人,高聲說道:“諸位皆國朝干才,且大有忠君愛國之心,怎能久居人下,官位不顯,何以一展才華。
我張誠為國薦才,又豈能計算個人安危得失,諸位,待我陛見之時,定會在今上和閣老面前,冒死為國薦才,來,這杯酒,張誠竟諸位大人。”
他說罷,便高舉起舉杯,席中諸人或是被其所感,或是想到個人前程心中激動,盡皆起身,七只酒杯在空中碰到了一起。
雖說,大明一朝,是嚴厲禁止京中朝官勾連外官軍將的,可那只是國初時規定的,如今的大明朝,還那里有不與外官軍將相勾連的京官啦。
對于今日席中諸人而言,能巴結上張誠這等在朝中如日中天,在地方又有軍事實力的年輕將軍,諸人心下都是高興的不得了。
張誠與御史喻上猷諸人宴飲直到未時方才結束,席間諸人對張誠皆很是敬仰,眾人相談甚歡,宴罷又相約待張誠離京之時,定要為張誠送行。
魏知策下樓去送喻上猷等諸人離去,回到樓上時,張誠已在雅座外憑欄向外望著街市,他迎上去道:“將軍,咱先歇下嘛。”
“嗯,咱先去后院住下,你可往閣老府上走一趟。”張誠說著。
二人便從樓梯處往下走去,魏知策對這同春樓也是十分的熟悉,便未叫王昭政過來招呼,他在前為張誠引路就是。
他們來到后院,卻是另一番天地,這里又是一處獨立的小院子,雖與酒樓有一個連廊相通,卻又開有側門可以直接進入街巷,無須經由酒樓亦可出入。
院中幾棵老柳低垂,還有一處小池塘,對面又是一處小院,魏知策介紹道:“將軍,這后邊像此等小院也只有四處,余下的都要住在酒樓后的客店之中了。”
“不錯,這里確為幽靜許多。”張誠很是滿意。
曾幾何時,他還是個沙場搏命的下級軍官,而如今,卻已然是一個統領近萬軍馬的大將軍,更是置下如此產業,張誠竟有些飄飄然起來。
眼前是一座兩層小獨樓,魏知策介紹這里有十余處房間,若是住滿可容下四五十人,如今卻只供張誠這一行人使用,還可容出兩間用來接待客人。
二人進入小樓,奔二樓而上,魏知策悄聲問著:“將軍,您真的要在御前為適才的幾位大人進言嘛?”
張誠緩步上樓,連頭都不回的說道:“哈哈,些許小事,怎值得本將在皇上跟前進言,知策你提些銀子,這幾日去那各處衙門走動走動,
這幾人都是進士出身,且已有了些履歷,無非就差個人情而已,你拿著本將的名帖,備上幾份厚禮,到兵部和禮部走動走動就是了。
對了,那個梁羽什么來著?就是在行人司的那個。”
“行人司行人梁羽明大人,將軍。”
張誠站了身形,回頭對魏知策道:“給他也挪動挪動,咱看這人適合到通政使司任職,行人不就是個跑腿的么,好似咱這同春樓的堂倌一般,何用?
這梁羽明的家中老子還是個御史,將來也許有用,先把他弄到通政使司去,如此,咱御史臺、工部、禮部、兵部、禮部、通政使司就都有朋友啦。
以后再到京中辦事,也不會寂寞了不是?”
魏知策搖著頭說道:“這些人就是遇到將軍,否則卻不知何日才能出得了頭呢。”
“來,將軍,這間房是給您準備的,窗外就是內院幽靜些,外間是個茶室,您可以看看書,喝喝茶。”
張誠隨著魏知策步入房內,來到窗前推開雕窗,一陣暖風吹來,他略感一股酒意自胸間翻騰,忙雙手按在窗棱上,看著窗外綠柳和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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