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嶺北邊的谷道內,飛揚的塵土漸漸退散,一匹匹戰馬在谷道內翻滾哀鳴,許多的護衛騎士靜靜的躺在地上,已經再無法繼續護衛著他們的主將張誠了。
魏知策蹲在地上,滿面淚痕顫聲道:“將軍,如何,能動么?”
張誠勉強站起,奮力靠在山壁之上,才使自己不至于再次摔倒,他強忍疼痛,沉聲道:“傳令,就說本將遇襲身亡,把軍士散出去,定要弄幾個活口回來。”
他停下喘息幾口,才又繼續道:“知策,你帶幾人護我回長安嶺堡,叫國棟救治傷卒,追擊敵賊,快……”
張國棟剛跑回來聽到了后半句,急忙叫來幾名沒有受傷的軍士,大聲道:“快去牽幾匹馬來,護著將軍先走。”
他一個箭步沖到張誠身邊,低聲問道:“將軍,長安嶺的劉世尊信得過么?”
張誠聞言抬起頭與張國棟對視著,心中也開始疑惑起來,這時一旁的魏知策道:“應該是可以信任的,首先他不會在自己轄地內搞事情,其次謀害將軍,與他無利。”
他又繼續道:“何況這劉世尊的母親還認了將軍身邊柳氏姐妹為義女,明顯是結好于將軍的表現,他爹劉參將更與郭英賢游擊交好,該不會對我家將軍有歹意。”
張誠也是點頭,道:“知策說的很對,先回長安嶺去。國棟,這邊交由你來善后,盡力擒捉幾個活口來。”
“將軍放心,知策快護衛將軍回堡城那邊,這里就交給我吧!”
長安嶺堡城,千戶劉世尊位于城北的千戶官廳,戒備森嚴,許多披甲軍士策馬自北面拱寰門沖出,一路向北疾馳而去。
更有一些未著甲的軍兵沿著北面堡墻急步奔向右側山嶺,他們順著山嶺向北面快速搜尋著,北門也是重兵戒備把守,整個長安嶺如臨大敵一般。
千戶官廳后堂正廳內,一位醫官正在給張誠清創,大腿和肩部的箭矢已經拔除,醫官剛剛清理完創口,且敷上了止血的金瘡藥。
現在正在清理左側腹部的箭創,魏知策站立在一旁,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神情緊張的注視著醫官的一舉一動。
千戶官劉世尊滿臉都是憤恨的神情,他同樣是面容緊張,如果張誠真在他的轄地遇襲身亡,他便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斯醫官,怎么樣?”劉世尊不停的問著,他額頭上的汗珠漸漸匯聚,滴落在鞋面上,卻渾然未覺。
張誠仰躺在榻上,面上表情更是猙獰可怖到了扭曲的程度,嘴里咬著一條沾了水的濕毛巾,光著上身任憑那位斯醫官在他的腹部剜來割去的,從額頭一直到腰上,全都豆大的汗珠。
魏知策時不時的小聲急切叫著:“將軍……將軍……”
劉世尊則更是連聲音都不敢發出,內心中實是已經沒了主意。
那醫官是這屋中唯一清醒鎮靜之人,他全神貫注的為張誠清理著創口,還用一個面罩遮蓋住了自己的口鼻。
“斯醫官,如何……張將軍傷情如何啊?”劉世尊緊張的問著,他已經不知道問了多少遍了。
那斯醫官仍舊全神貫注的在清理創口,又過了一會,他轉過頭來,劉世尊慌忙舉起右手,用一個手巾幫他擦拭著額頭上和臉上的汗珠。
借著這個時候,那斯醫官才說道:“應該是無大礙,幸是遇見了我,若是旁人怕就危險。”
他說著又轉過頭,又道:“對方同這將軍有何深仇大恨,竟用上沾了‘金汁’的臟箭啊?”
“臟箭……”
魏知策和劉世尊同時驚呼了出來,他們的心里都是“咯噔”了一下。
那位斯醫官這時回過頭來,看著面容慌張失措的二人,沉聲道:“遇著我嘞,他還死不了,慌啥子喲!”
聞聽此言,他二人才略為安靜下來。
過了不知多久,斯醫官才站起身來,魏知策一見急忙問道:“如何,將軍如何啦?”
斯醫官并未回答魏知策,他先掃視了躺著的張誠一遍,才轉身對著劉世尊道:“大人,這位將軍的箭創已是清理好了,不過,至于能否完全無事,可還要看看他個人的造化。”
他邊說著邊將一柄柄奇形怪狀的小刀具收入一個木制小箱中,魏知策剛才聽他說張誠雖身中臟箭,但遇到他便死不了。
可如今卻說,生死還是要看造化,登時便急了,沖上去一把揪住那醫官的脖領子,剛要發怒卻聽見一個虛弱的聲音道:“知策,放開醫官……”
魏知策一把松開斯醫官,轉頭望著張誠,滿臉歡喜的神情叫道:“將軍,你醒啦?”
劉世尊也圍了過來,驚喜的望著張誠,連那個斯醫官也是一臉驚訝的望著他。
原來,剛才斯醫官先是給張誠拔除箭頭,又清理箭創,張誠初期還是強行忍著,后來也因失血后身體虛弱,就疼昏了過去。
“將軍卻是異于常人,不叫用麻藥,又這快便自醒轉。”
張誠面色泛黃,如同大病初愈之人,顯得精神萎靡不振,他微微抬眼望了望說話之人,輕聲虛弱的說道:“敢問醫官姓名,今日多謝醫官為我拔箭清創。”
劉世尊站在旁邊,急忙接道:“回將軍,這是堡城里的醫官,叫做施建能,清治箭創確是厲害得很哪。”
“咳咳,知策,陳忠和國棟他們呢?”
張誠很是虛弱,他喘息了一會,就問起外面的情況。
魏知策急忙回道:“都在堡外搜尋那些偷襲我等的敵賊,估著時間,也差不多該有信了。”
“將軍,世尊未能守護大人萬全,竟在末將眼皮底下出了這事,我實是愧對將軍。”
“咳……,無妨,我沒有大礙,休養幾天就好,世尊賢弟不要介懷。”
就在這時,屋外面一陣紛亂的聲音傳來,竟還間夾著陣陣慘叫哀嚎,劉世尊急忙說道:“我出去看看。”
張誠這時轉頭問著醫官施建能道:“箭創都清理干凈了嚒?”
“回將軍,都認真清理了,為著將軍設想,下官還刻意多清掉些皮肉,創口也都用火烤過,應是無礙了的。”醫官施建能表情平靜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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