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蛋坐在大校場的地上斜眼瞅了瞅成三虎,反問道:“全軍第一射手都沒撈得著殺韃子的機會,不是更糗呦!”
成三虎吧唧一口卷煙,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接著又是一條煙線,準確的射入煙圈之中,
最后混淆在一起,逐漸散去,消失不見。
這是他的拿手絕活之一,即使在靳勇麾下近千老軍中,也只有兩個人能吐出這種“一箭穿心”的煙圈來,但另外那個人卻不能保證每次都成功。
成三虎一臉炫耀的神情望著李二蛋,道:“算韃子命薄,
吃不到咱的銃子。”
李二蛋用力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煙,然后仰起頭來吐出一大團煙霧,
道:“你就是個嘴硬的鴨子。”
他手里的煙頭都快燒到手了,只見他仍用指尖輕輕掐著,又送到嘴角貪婪的吸完最后一小口,才用力按在腳旁的土里掐滅。
李二蛋隨手自懷中取出一個不大的扁木盒,他拾起那個煙頭,輕輕裝回木盒里,才開口說道:“三虎,你甲里那幾個新勇咋樣嘞?”
成三虎也吸完最后一口煙,他將剩下的那一小截煙頭掐滅,拿過李二蛋的扁木盒塞了進去,對他說道:“咱就說嘛,這挺老貴的玩意,還就得他娘的剩這么一小口。”
李二蛋接話道:“要不咋說咱將主爺厲害嘞,這營里不許咱丟煙頭,反倒是給咱省下啦,就這一小盒都夠自己卷三根的嘞。”
這時,成三虎才說道:“要說這些個河南逃來的新勇,
雖瘦弱些,但身子骨確實不錯,還多有武藝在身,可他娘的打銃就跟個傻子似的,忒難嘞!”
“操蛋,這幫子河南兵,鼓聲一響就跟打群架似的,嗚嗷嗚嗷的就知道往前沖,哪里有半點軍陣的樣子!”李二蛋抱怨道。
成三虎笑著道:“二愣子你太心急,這才入營幾日?要是入了營便成了兵,還要操練何用,要爾這甲長何用?”
李二蛋臉上顯出驚異之色,道:“呦呵。你這口氣頗有些將主爺的架勢,怕不是藏在咱營下的將軍嘞。”
成三虎笑著道:“少貧。以你李二蛋的武勇,如再按將主爺的要求識得千字,將來也能成一營之主,至于俺也就這樣啦,打銃打得好,帶兵硬是難嘞。”
李二蛋聽了這話,
頓時便沒了精神,
他悻悻的說道:“那字斗大都沒用,
他識得俺,俺可識不得它。”
“嗤!”
成三虎望著他道:“俺看你訓新勇的時候,那些個標語不是喊得很響亮,咋個又不認識啦?”
“哈哈!”
李二蛋大笑了起來,過了一會,才說道:“俺就是會說,卻識不得這些個打字,娘的,這識字咋就比殺人還要難嘞!”
他接著又道:“三虎兄弟,伱識字學得挺快,有啥個法子,傳授傳授唄。”
成三虎望著他,兩只大眼珠滴流亂轉了一會,才道:“那你給俺磕仨頭唄!”
李二蛋先是一愣,接著就是大怒,他抬腳剛要踢向成三虎,卻在半途停了下來,猛然起身就跪在成三虎身前。
這一下倒是把個成三虎給嚇住了,本就是開玩笑的他一見李二愣子要來真的,忙起身躲開道:“別,別,可別。俺可受不起你‘撞塌墻’的大禮。”
這“撞塌墻”是開封城北與闖賊劉體純所部一戰后,大家伙給李二蛋起的諢號,比喻他沖鋒起來能自己個撞塌一堵墻,真真的比攻城錘都好用!
就在李二蛋愣神的功夫,成三虎又接著道:“其實吧,這識字也沒多難,就是多聽多問多寫,除此別無他途。
俺就是一天只記一個字,腰里別著個干樹枝,走哪就寫哪,一天記不得,就記兩天唄,反正是記熟了這個字,再記第二個字。
走路想著這個字,上個茅房都要拿樹枝劃拉幾下,連睡個覺做夢都在寫這個字,自然就記得熟了嘞。”
李二蛋也不再繼續給他磕頭,回身坐下后,自個尋思了一陣,道:“成。俺也依你這個法子試咧,要是成了請你去醉仙居搓一頓。”
他這時又坐回成三虎身邊,悄聲說道:“三虎,你說咱將主爺會不會成為曹丞相那般的人物?”
成三虎聞言抬頭看向遠處將臺上的軍旗,語氣堅定的說道:“咱家將主爺能不能成為曹丞相那般人物,我不知道,但咱北路的變化卻是瞧得見。
自打將主爺來了后,剿匪除賊,修渠墾荒,如此作為可比原來的那些個將爺強多了,如今咱北路處處安定,戶戶飽食,還不都是咱將主爺的功績。
依俺瞧,這大明怕是再也難尋像咱將主爺這般的主公啦!”
李二蛋對他的話很是贊同,語音略有高的說道:“這話忒對嘞。就說俺吧,空有一身力氣,硬是無處投效,那幫子官爺將主個個都跟吃人閻羅似的,恨不得擱俺們身上榨出最后一滴油水,哪個管俺們的死活。”
他說到這里竟站起身來,繼續說道:“可咱將主爺就不一般,那才是真心為俺們,跟著這樣的將主爺心里硬是亮堂。莫說是給將主爺賣命,就是叫俺替將主爺去送死,俺都不帶眨一下眼珠子。”
成三虎也起身說道:“對嘞。不管咱將主爺以后是做曹丞相,還是當大將軍,咱都鐵了心的跟著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全憑將主爺一句話。
要說咱將主爺,就是殺進京師住皇宮,當皇上,都行嘞!”
“兩個兔崽子,你等不要命了嚒?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也敢說出口來,莫不怕抄家滅族!”
于得水如今已經從百總提拔為把總,接替了原把總鄭有金的職位,他午飯后巡視營區,正巧碰到這兩個憨貨在此大放厥詞,他連忙出言阻止。
成三虎和李二蛋忙起身行了軍禮,大聲喝道:“見過于把總!”
于得水看著他們兩個,心中自是既愛且恨,愛的是他們都是自己麾下勇士,恨的是他們就如此膽大妄為,就算是在營中也不能如此說話,真被有心之人聽到傳揚出去,豈不累及全營軍士。
更何況,如今自家大帥又出征在外,真被鎮城溫輝得了信,借此前來興師問罪,又該當如何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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