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朱厚照倒是有點懵了,這是定理啊,費宏總不能還能找到理由反駁吧。
這,不太可能吧。
費宏倒是一臉嚴肅:“殿下所說的,臣不敢茍同。
臣淺薄無知,但臣倒是也知曉,海水苦澀無比,難以下咽,哪有這山泉河流甘甜。
再者說了,這海位于東南,多是河流所入之地,天下降雨之廣,遠的相距千里,怎么可能來自大海。
還請殿下恕罪,臣還是不信。”
嗷,朱厚照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感謝老師,自己還會這些。
“那好辦,還請費師傅回去燒上一壺鹽水之后,一切都明了。
至于遠隔千里,費師傅難道不知道風嗎?
所為諸葛亮借東風,這東風哪里是借的。
夏天的時候,東風從海上來,帶著水汽一路向陜甘一代的內陸退去,所以東南雨水豐饒,西北干旱。
至于冬天,這風從西北來,這西北本就無水,哪里來的水汽?
這萬物有始才有終,都有力竭之時,東風散去,西北從東南散去,所以啊,這西北少雨,東南多雨。”
朱厚照一時間興起,甚至講起了梅雨。
不過朱厚照還是有些分寸,什么高低氣壓什么的,自己還是不敢亂說。
朱厚照臨了還要感慨一下:“費師傅道德文章做的那是沒話說,可對生活了解太小,道德文章,能交本宮讀書,這沒啥,可論起治國啊,
嘖嘖嘖………”
后面的,不言而喻。
費宏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太子說的,自己找不到問題所在,難道太子說的真是對的?
門外的弘治皇帝本來也在咂摸這剛剛朱厚照說的,聽到這,心頭一緊,趕忙推門進去,生怕這逆子嘴快又說出什么駭為天人,大逆不道的話。
朱厚照還想著繼續吹比,畢竟,給一個高知份子吹牛,還把他吹的一愣一愣的機會可不多啊。
可還沒有繼續發揮盡興,卻只聽見蒙的一聲,門開了,朱厚照極其不爽,哪個不長眼的打擾了自己的興致。
一轉頭,當時縮了回去。
惹不起,惹不起,慫一點,慫一點好。
這劉健等人跟在后面也不知站了多久,反正陛下在門口站著,他們也就在后面候著。
也不知道陛下站在門外聽啥,自己也好想聽啊。
好不容易等著弘治皇帝動身進去,一幫人也緊緊跟在后面。
劉健李東陽等人看著有些無神的費宏,當即嚇了一跳,殿下,該不會把費宏怎么樣了,看起來,萎靡不振啊。
朱厚照一看這架勢,就清楚接下來會怎么樣了。
朱厚照擠了半天,擠出比哭還像哭的笑:“父皇,你好啊。”
弘治皇帝雖是鐵青著臉,冷哼了一聲,還是先讓其余人退下。
緊接著,東宮里有一次傳來了朱厚照的哀嚎。
只不過打完以后,怒火泄去大半的弘治皇帝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厚照,你當真以為朕不清楚,還是歷代先皇,前朝皇帝不知道科舉是做錦繡文章,會有不分五谷只會讀死書的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其中的道理。”
朱厚照哀嚎停止,犯了迷糊。
一直處于懵逼狀態的費宏就這么懵逼的退下,懵逼的跟在眾人后面。
“子充啊,你這精神頭看起來不佳,無事吧”,謝遷一臉擔心的開口。
他與費宏都是南方人士,平日里也對著后輩多加欣賞,自是關心許多。
費宏搖搖頭,“有勞謝公費心了,下官無事。”
眾人也都沒有太過在意。
費宏就這么昏昏噩噩的回到了府中,連晚膳都沒吃上幾口,嚇得費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夫君,今日當值回來看夫君興致不高,可是今日遇到什么難事?”
賢惠的費夫人小心翼翼開口詢問。
夫妻二人成婚七八載,膝下子女環繞,一直是相敬如賓。
豈料費宏也只是搖搖頭,說著自己無事。
費夫人一臉擔心,這看起來不像是無事的樣子啊。
費宏突然開口:“來人,取只,炭盆,還有一壺鹽水來。”
這,下人們不知主君是和用意,看見夫人使了使眼色,也就置辦下去了。
費夫人心里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自家夫君今日不會是撞邪了吧。”
費夫人強忍著心慌,自知自己一亂,費府也就亂了。
很快,一盆燒的旺旺的炭盆拿了過來,一壺鹽水也放在一邊。
費宏將壺放在炭盆之上,全神貫注的盯著。
費夫人陪在一邊,看著昔日的狀元郎如同稚童一般看著炭盆,心中五味雜陳。
很快,壺里的鹽水受熱沸騰,噗嗤嗤盯著壺蓋。
費宏顧不上燙手,急忙將蓋子取下,燙的呲牙咧嘴,嚇了費夫人一跳。
取下以后,費宏用手指沾著壺蓋上的水滴,還沒等費夫人來得及阻止,就將手指含進嘴里。
“沒味,沒味,夫人,與一般的水一般,沒味”,費宏驚呼起來。
太子說的是對的,這水,明明是鹽水,現在又是無味。
要是按太子說的,豈不是真的?
費夫人大跌眼鏡,就這?
自家夫君回來以后這個樣子就是因為這個?
費夫人不經啞然失笑。
費宏看著費夫人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甚至還發笑,疑惑不解到:“夫人為何發笑?夫人難道不驚訝嗎?怎么夫人看起來像是早就知道一樣?”
費夫人捂嘴笑著,嗔怪一句,“那可不是?妾身見過的還不知一次兩次呢。
妾身有時煮飯熬湯,這湯里七七八八不知比這鹽水滋味多了多少,可那蓋上水珠,不還是一樣無味。”
要是朱厚照在這,肯定要叉腰牛哄哄的一臉鄙夷地說,你有沒有常識,蒸餾水啊那是,你還想讓它有啥味?
費宏如遭雷擊,這等連自己夫人都知道的事,自己自詡讀天下書,教儲君讀書的堂堂五品左春坊左贊善,竟是不知?
到頭,費夫人還挪揄一句:“怎么,夫君是少年才子,讀書數十載,恐怕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只是個讀書的呆子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費宏還真的把這句話給聽進去了。
費宏在府里求知探索,宮內,弘治皇帝也在用自己的方法驗證。
弘治皇帝發現,自己兒子一般正經起來,說的話和往常不一樣,還是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