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都伸著頭,想要一睹為快,看看廬山真面目。
“陛下,陛下………”
弘治皇帝從思緒里抽出神來,看著眾人眼巴巴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將冊子遞給蕭敬傳了下去。
劉健拿到手,也是蒙圈了,還真不怪陛下和蕭敬,這,還真的是一頭霧水。
劉健古怪的傳了下去,無論是謝遷,李東陽還是周經,都是無從下手,腦子里充滿了問號。
這時候弘治皇帝想起來了朱厚照,朱厚照一臉呆萌的站在一邊,傻乎乎的樣子。
弘治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看著朱厚照這副樣子,總覺得他比剛剛一臉驕傲的樣子,還要欠收拾。
弘治皇帝咳了一聲,“太子,你來說說,這冊子該怎么看?”
朱厚照重重點頭,信心滿滿:“是,父皇。
此等記賬與之前所用的不一樣,乃是借貸記賬法。”
朱厚照強行忍住自己不笑,耐心的和這群人精講解起來。
有的時候,就如同一張窗戶紙一般,沒捅開前,云里霧里,捅開以后,豁然開朗。
就比如,一開始人們都認為世界是有盡頭的,就算最開始認為地球是個球,也被認為是蠱惑民心。
可當麥哲倫全球溜達一圈以后,人們接受了這個理念,到現在,認為這也是個在正常不過的常識。
周經最為激動,要知道,這東西對戶部可是大有裨益啊,要是戶部有了這個法子,那豈不是也可事半功倍不成。
周經倒是覺得天經地義,希望太子能傳授給戶部朱厚照也不推辭,欣然答應。
周經連連道謝,喜上眉梢。
李東陽則是衡量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殿下,老臣實在是想知道,此等秘技是何人交給殿下,有如此事半功倍的大用啊。”
這下子,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朱厚照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是,是本宮在京師遇見了幾個胡人,他們交給本宮的,聽他們說,在他們那,這種方法早已廣泛應用,習以為常,所以,所以也算不得什么秘技。”
朱厚照絕對,遇事不決,就是胡商了。
反正你要是有本事把人抓住,我朱厚照也算是服了,算你狠。
除了這些,也算是給大明介紹一下西方。
閉關鎖國要命啊,這殿內的人都是能夠影響大明走向的人,朱厚照甚至覺得,若是這些人思想能改變一下,簡直就是改變了軌跡啊。
最重要的是,成本不高,就是自己一張嘴。
又是胡商,這是弘治皇帝的第一個念頭,面色不動聲色,可心里,緊接著就是震撼不已,他記得,上一次救治秀榮時用的藥,朱厚照也是從胡商哪里弄來的。
胡人真的有如此的方法靈藥,他們不是未開化的蠻子嗎?
弘治皇帝心中縈繞著一絲困惑。
劉健等人有些尷尬不已,大明朝搞得是朝貢外交,除了使節,那有什么胡商。
太子說的,八成就是披著使臣的走私商人罷了。
堂堂皇太子,居然和這等人糾纏在一起,顧不得太子也會覺得不好意思。
不過奇怪的是,大伙并沒有覺得奇怪,他們對朱厚照的底線要求不是什么圣君,說到底,就是像個人一樣。
所以,他們甚至還覺得,殿下的扭捏,倒是顯得殿下,很有羞恥。
知恥,嗯,還是很好的。
弘治皇帝回過神來,只是來了句再也不可了,就當是翻篇了,不在深究此事。
弘治皇帝定了調子,劉健等人自然也是裝作糊涂。
接下來半個時辰,弘治皇帝等人議論著事,將朱厚照放在一邊,完全就是希望朱厚照能好好學學。
可朱厚照絲毫沒有意識到,反而動不動兩眼直勾勾的看著盯著某一處走神發呆,思緒早就不知道遨游到了哪去。
直到劉健等人退下,朱厚照才回過神來。
“太子,朕問你,除了這些,你從胡商哪里還學了什么?”
弘治皇帝按耐不住心中疑問,主動問道,他可不相信朱厚照沒有藏著掖著。
朱厚照故意假模假樣的想了想,一副為難,不確定的樣子,“這,父皇,那胡商還真的給了兒臣樣東西,只是兒臣也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等兒臣弄明白了,第一時間就稟告父皇。”
弘治皇帝有些失望,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朱厚照突然湊上前去,笑嘻嘻到:“父皇,父皇,這不,兒臣要去交戶部計量之法,明日的講學,兒臣,兒臣能不能………”
他實在是不想聽楊廷和給自己念叨了,想吐,催眠,自己一上午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打瞌睡的路上。
最重要的是,一對一教學,自己連開個小差的機會都沒有,眼睛一閉,就聽見“殿下,殿下……”
不行了,不行了,太痛苦了。
弘治皇帝看著朱厚照,東宮的事,他哪里不清楚,“三日一課,你還
想逃?是不是非要讓朕親自盯著你看書?”
“啊,不用,不用,父皇日理萬機,兒臣都是小事,都是小事,不勞煩父皇了,不麻煩了,兒臣,兒臣不打擾父皇了,兒臣,兒臣就先告退了”,朱厚照嘿嘿笑了笑,轉過頭就跑了。
弘治皇帝搖搖頭,自己的兒子,怎么讀個書,就比登天還難啊。
幾日的閑散過去,劉瑾帶來的個好消息,開花了。
朱厚照不敢馬虎,這天從哪去弄蜜蜂來,沒辦法,朱厚照親自帶著劉瑾授粉,寄希望著不久之后能長出大西瓜。
朝廷里,發了銀子,大伙也都高興,火藥味也消散不少,每日的上下朝都是樂呵呵的,不管認不認識,熟不熟,都能聊一聊。
京師里的氣氛也是越來越濃,相比于后世,農業社會對春節的重視是朱厚照始料未及的,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謝步東和宋金寶二人得了朱厚照的信,撥給了二人各自一千兩銀子,算作工錢。
朱厚照自是清楚二人的小九九,只要做的不過分難看,碰了自己的利益,朱厚照也不介意他們吃一口,畢竟,不能既要馬兒跑也不給馬吃草啊。
除此以外,朱厚照交代下來,今年西山的大飯,專門去京師找飯館子去做,宮里出錢,做好了席面,讓大伙第一次來西山,好好熱鬧熱鬧,酒菜放開吃喝起來。
謝步東苦著臉,這,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謝步東打聽了,西山上上下下,要訂的酒席怕是千張,再加上酒水,幾千兩銀子就這么沒了。
謝步東沒辦法,去了京師,人家足足忙了半個月才把席面做好,就這,多虧了冬天,這臘月寒天的,一時半會也還壞不了,就這么放著,等到年三十一熱就行了。
一時間,整個西山對弘治皇帝和太子幾乎感恩戴德,哪里見過還過年管酒肉的東家,這不是大善人是什么?
不少人都念著皇帝太子爺的好,最大的指望就是自己的崽子日后大了,能接他老子的位置,在這繼續干著,多美。
等到大年三十這天,朱厚照臉都綠了。
一大早,自己還沒有睡醒,就被人從被窩里弄出來,換上吉服緊接著馬不停蹄的進了宮。
接下來,自己就跟著弘治皇帝后面,在神宮監的引導下,祭祀宗廟,祭天,一系列下來,朱厚照骨頭都要散架了。
最可怕的是,祭肉那玩意,白水煮的,連鹽都不加,寡白寡白的,這能吃?
緊接著,宮里大大小小的,什么太妃,公主的,都聚在一起,一頓飯吃的,朱厚照要有太子氣度,吃什么,怎么吃,哪都有人在旁邊看著。
往往是自己這剛一動筷,那邊就響起聲音:“殿下,還請殿下……”
這………朱厚照再怎么好的胃口也都是食之無味了。
好不容易熬了過去,回到東宮以后,朱厚照實在是困的眼都睜不開了了,讓谷大用吩咐下去,每人都包了一錢銀子的紅包,打著哈切早早睡下。
接下來幾日,倒也算是樂的輕松,沒了楊廷和的叨叨,倒也算是很快樂的日子。
看來正月不打孩子的習俗在大明實踐的很到位啊,弘治皇帝少有的對朱厚照露了幾天的好臉子。
朱厚照每日就呆著和張皇后,太康公主身邊,帶著自己妹子玩。
朱厚照甚至于去了兵仗局,讓兵仗局的人給他造了不少的類似二踢腳的東西,每日帶著朱秀榮放炮仗。
為了增加一道保障,朱厚照軟磨硬泡,把太皇太后給拉了過來。
于是,坤寧宮里最具有畫面感的,就是朱厚照小心翼翼的提溜根香,朱秀榮捂著耳朵躲在后面,一大群的小黃門,宮女們圍著太皇太后和公主殿下,也都緊張兮兮的看著朱厚照………前面的二踢腳。
只見嘶溜一聲著了引線,朱厚照立馬連滾帶爬往后跑,讓后就在眾目睽睽之下,bang的一聲。
朱厚照樂呵呵的看著,朱秀榮也是在一邊傻樂。
太皇太后也是癟著嘴樂個不停。
一開始的時候,接見勛貴的弘治皇帝和命婦的張皇后往往說到一半,然后就聽見一聲巨響,大伙嚇得一哆嗦,膽小的心驚不已,弘治皇帝當時黑了臉。
有人出去打探回來以后稟明了弘治皇帝或是張皇后,張皇后覺得到沒什么,過年嘛,開心就好。
弘治皇帝念在大過年的,打孩子有些不好,再說了,太皇太后也看著,倒是時候定是護著這逆子,也就隱忍未發。
幾日來谷大用一直跟在朱厚照身邊,無論朱厚照做什么,谷大用都是樂呵呵的笑著,對于谷大用來說,能跟在太子身邊,就是最快樂的。
可惜這快樂的日子,直到劉瑾的到來給散去了
劉瑾這廝不知給朱厚照說了幾句什么,在谷大用幽怨的眼神下,朱厚照立馬馬不停蹄的飛奔去了西山。
路上,朱厚照問道:“劉瑾,真的結出來瓜了?”
“回殿下,結出來了,結出來了,”劉瑾也是一臉不
可思議的樣子,之前他是打死都不信能結出瓜的,可自己的世界,被太子一步步的給震碎了。
一開始,剛抽芽,劉瑾想著,能不能長出來還是個問題。
后來瓜苗越來越大,劉瑾想著,能不能開花還是個問題。
后來開了花,劉瑾想著,能不能結果還是個問題啊。
后來朱厚照帶著劉瑾一番折騰,還真就結出了果。
然后,劉瑾就看著這西瓜從核桃那般小一步步長大到了正常西瓜大小。
這西瓜,完全就是劉瑾一鋤頭一鋤頭干出來的,從無到有的啊。
到了西山,來到大棚前,看著瓜藤上結著的碧綠的西瓜,朱厚照的口水情不自禁的流了出來。
這,畢竟北邊天氣干燥,再加上又是冬天,猛地瞅見這夏天的特產,自然而然就,饞了。
“劉瑾,摘一個看看。”
朱厚照忍不了了。
“哎,殿下。”
劉瑾興沖沖的下了大棚里,仔仔細細的挑了半天,弄挑出個個大圓肚的。
“刀呢,刀呢”,朱厚照捉急的到處尋著刀。
劉瑾也傻了眼,這還真是個問題,這,還真的沒有刀。
朱厚照急了,想著要不要大力出奇跡,拿手試一試。
劉瑾想到些什么,“對了,殿下,田夫人,田夫人家離這不遠,定是家里有刀。”
朱厚照猛地一拍大腿,對啊,自己怎么把這個給忘了,正好,過年了,順便去拜個年。
畢竟,這樣醫術高超的人,要搞好關系啊,關鍵的時候,能保命。
至于這拿的禮物嘛,朱厚照讓劉瑾去地里又摘了兩個,主仆二人抱著三個圓滾滾的大西瓜去了汪機家中。
這還沒進門,聲音就先到了:“汪大夫,汪大夫,田夫人,田夫人,嬸娘……”
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跑了出來,好奇的看著抱著西瓜的朱厚照和劉瑾。
朱厚照看了眼劉瑾,劉瑾搖搖頭,這是誰家的娃娃?
正想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娃也跑了出來,看著朱厚照,四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
“你是誰?干什么的?來我家做甚?”
率先發話的竟是個小女娃,有些氣鼓鼓地帶著童音,上來就是三連問質問著朱厚照。
朱厚照一本正經,老老實實回到:“我姓朱,叫朱厚照,是太子,來找你爹娘。”
兩個娃娃互相看了眼,“太子,什么太子?能吃嗎?”
正說著,一個老婦模樣打扮的人一邊出來,一邊說著:“少爺,小姐,這么冷的天,出來也不怕……”
話說到一般出來,看見門口處戳著兩人,其中一個,抱著個西瓜,袍子上帶著明黃,仔細一瞧,繡著的,像是龍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