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回宮的時候,讓劉瑾又挑了幾個,說是要讓母后和妹子嘗嘗。
坤寧宮里,這些日子吃吃喝喝,再加上守夜上香什么的,殿內烘熱干燥,不出所料,張皇后的口瘡又犯了。
這口瘡一犯,哪怕是用了藥,這什么也吃不下。
朱厚照才進坤寧宮,就有人告知了,朱厚照樂了,正好,自己這西瓜可就有用武之地了。
朱厚照和劉瑾下去弄了半天,眼看差不多了,朱厚照也就放心了。
反季節水果,下火神器,一個小小的口腔潰瘍,小意思。
朱厚照一臉賊笑的進了坤寧宮,說是要給母后嘗嘗鮮,保準母后食指大開。
這,張皇后有些遲疑,這口瘡下連喝口湯都十分困難,哪里還有胃口吃東西啊。
可看著朱厚照一臉獻寶的表情,一時間竟是拒絕的話開不了口。
算了,張皇后狠狠心,忍一下,照兒也是一片孝心,也不能寒了心啊。
不就是疼一下,忍了。
很快,劉瑾端著一個托盤上前,托盤上面還蓋著紅布。
朱厚照拍拍胸脯,說母后和妹子絕對想不到這里面是啥,這里面的東西,普天之下,現在也就只有他有。
張皇后捂嘴笑著,倒是朱秀榮撇了撇嘴:“皇兄騙人,父皇什么都有,怎么可能只有皇兄才有。”
話雖如此,可朱厚照這一舉動的確吊起來所有人都念頭,這紅布下面,究竟是個啥。
朱厚照猛地掀開,露出了個大西瓜。
朱秀榮見是西瓜,還以為是什么,覺得有些上當受騙。
朱秀榮不知道,可張皇后知道啊,大冬天哪來的西瓜。
朱厚照獻寶似的說著:“母后,上次兒臣入宮看見母后口瘡,兒臣問了汪大夫,汪大夫說是西瓜乃是去火,還可入藥。
所以啊,兒臣這些日子,自己就在西山開了片地,種出了西瓜給母后。”
張皇后感動了淚眼汪汪,直說我兒有心了。
朱厚照招呼劉瑾殺瓜,很快,專門被冰過的西瓜被切成一塊快。
張皇后吃罷一塊以后,被放在水里浸過的西瓜更是冰涼,猛地一涼,痛感全無。
張皇后沒有一點障礙的吃完小半塊,感慨到:“奇了,今日吃這西瓜,竟是一點事都沒有。
這西山當真是個寶地,前些日子聽你父皇說,西山產出的煤掙了不少銀子,今年這年關是這么些年來最好一次。
沒想到啊,現在西山又種出西瓜,定是祖宗保佑,賜下的個寶地啊。
本宮看這西瓜分外甘甜,定是有些滋補功效,來人,給太皇太后送去,老人家定是能吃下些許。”
現代人對反季節水果都追捧,更別說古代人了,那估摸著以為天地精華凝結成寶才種出來了。
所以啊,這西瓜定然也是有神效,要不然,大冬天怎么種的出來,對太皇太后那樣上了年紀的人,定是大有好處。
朱厚照發現這個時代的人尤其是皇帝,簡直一個個都是神棍一般的人物,不是,這煤,西瓜都是自己個費心扒拉的弄出來的,怎么一下子都是祖宗的功勞了呢。
西瓜甘甜那可不,我每年吃的最好吃的西瓜,都是吃的第一個。
自己要是滿嘴的口腔潰瘍,含含冰塊,那肯定也是一點都不疼。
朱秀榮也是吃的不亦樂乎,瞇著月牙般的眼睛,張皇后見此,開口道:“秀榮,此物寒涼,不可多吃了。”
朱秀榮不舍的答應下來。
朱厚照趕忙說到:“母后放心,兒臣已經讓人給曾祖母送去了,還讓人專門叮囑了曾祖母,不可多食,免得寒涼傷了脾胃。”
“照兒倒是有孝心”,張皇后滿意的點點頭,“你父皇呢?你給送過去沒有?”
弘治皇帝這種全年無休的工作狂,哪怕是過年,都不上班,他也要去暖閣批閱政務,勤勉的程度簡直就是何朱厚照是兩個極端。
朱厚照一拍腦袋:“兒臣忘了。”
張皇后用手點了點朱厚照的腦袋:“你這孩子,本宮是真不知道你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
來人,去,給陛下送個瓜去。”
“是,娘娘。”
暖閣里地龍燒的火熱,尤其是有了煤,不差錢以后,以往總是覺得劃不來的地龍,今年可算是燒了盡興。
弘治皇帝每年冬天總是冰冷的身子在暖閣里有了不少暖意。
這一暖和,也就有了燥意,接連喝了幾盞的茶,也都止不住的口渴。
這茶喝的,更是覺得有些燥熱,弘治皇帝也不敢出殿,怕猛地一涼一熱,受了風寒。
沒一會兒的功夫,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個宦官捧著個西瓜走進暖閣。
進了暖閣,跪倒在地:“陛下,剛剛殿下進宮,送了幾個西瓜到坤寧宮和慈寧宮。
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嘗過以后,都是味美,娘娘說陛下忙于公務,特命奴婢送來給陛下
解渴。”
哪怕是見識如弘治皇帝和蕭敬,第一次大冬天看見西瓜,也是如此一轍的震撼,腦子里嗡嗡作響,冬天的西瓜?
弘治皇帝覺得不可思議,竟是起身到了殿下,將西瓜給抱在了手上。
弘治皇帝看了又看,敲了敲,這手感,冰冰涼涼,真的很像西瓜啊。
要不,嘗嘗?
竟然看不出來什么,那就劈開嘗嘗。
弘治皇帝看了一眼,蕭敬會意,親自取來刀一分為二,鮮紅的汁水流出,令人垂涎欲滴。
弘治皇帝咬了一口,汁水四溢,長嘆一聲:“此瓜甚美,甚美啊。”
蕭敬在一旁看的也是只吞口水,不過好在自己也分的一口,至于其他的人,就只有看的份了。
“好瓜,好瓜啊,怎么,江南的瓜這些日子都有了,莫非有些太早了?”
弘治皇帝覺得一塊還不過癮,又取了一塊,邊吃邊問。
弘治皇帝疑惑不已,下意識覺得這瓜應是南邊那些暖和的地方長出來,快馬送到京師的。
小黃門想了想,“回陛下,奴婢,奴婢聽殿下和娘娘說的,這,瓜,好像是殿下在西山自己種出來的,專門孝敬娘娘的。”
弘治皇帝愣在當場,嘴里的瓜也忘記吞下。
太子種的?那廝還會種地?還有本事種出西瓜來?這不是開玩笑。
而且,西山?
西山,不是只有煤嗎?
蕭敬突然打了個寒顫,他是個太監,相信輪回之說,只有這樣,這輩子少了的寶貝,下輩子才能做個完整的男人。
所以,他對鬼神之說最為相信。
冬日種瓜,此等可是違背天時的啊,逆天而行之事啊,再大點,那可就是枯木逢春啊。
太子有這么大的本事?
弘治皇帝猶豫不決,猛然起身,去了坤寧宮。
到了坤寧宮,殿內眾人,無論是張皇后,太康公主也好,就連伺候的宮女太監,也都聚精會神的聽著朱厚照講著什么。
朱厚照講的一時興起,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話說啊,那永安當的活計景天,景天的景,景天大天,本是神界大將軍飛蓬………”
朱厚照在這,居然講起了仙劍奇俠傳三。
其實這也不能怪朱厚照,人家文抄公動不動就是什么紅樓夢什么的,自己也想抄的,可那玩意,自己要是能背的下來,不就成神了。
還是仙劍奇俠傳三好,看過電視劇,更有畫面感。
很快,外面傳來“陛下駕到”,所有人如夢初醒,戀戀不舍的從故事中抽出身來。
弘治皇帝進了殿,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太子,那西瓜,真的是你在西山種出來的?”
朱厚照點點頭,痛快答應下來。
“是,祥瑞?”
弘治皇帝小心翼翼問道。
祥瑞這個詞,單獨拿出來,那個字都是好字,可要是放在一起,大抵,就是個罵人的詞。
要知道,先帝這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煉丹,然后,就是祥瑞之物。
什么哪里看見了鳳凰,看見了麒麟,多少年干枯的泉眼又冒出水了,總之,大大小小,不計其數。
這一來,朝廷大大小小官員算是被整怕了,后遺癥直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
朱厚照搖搖頭,笑話,什么祥瑞,這是科技的力量。
“父皇,兒臣,兒臣在西山開了片地,種的西瓜,大大小小,劉瑾,劉瑾,大大小小結了多少個。
對了,父皇,你可以問劉瑾啊,劉瑾也在那照看,從有到無,他是親眼看見了的啊。”
弘治皇帝審視的目光落在了劉瑾身上,劉瑾感覺襠下一緊,趕忙答話:“陛下奴婢數了,足足二十個大西瓜,都是奴婢,不是,都是殿下帶著奴婢一點點種出來了,奴婢這,還有殿下殿下讓奴婢記得。”
劉瑾說著,就從懷里掏出個小冊子。
弘治皇帝看了眼蕭敬,蕭敬
上前接下交給了弘治皇帝。
打開冊子一看,第一面寫的就是日子,天氣,播種的時間,往后翻去,匆匆掃過幾眼,到什么時候開花,結果,結了幾個,都有明確的記載。
洋洋灑灑,竟是有萬字之多。
弘治皇帝之前就是再怎么質疑,現在也不得不信這是真的,若是作假能做出這般,那才是活見了鬼。
劉瑾一陣后怕,汗流浹背,當初他還對太子讓他記錄下來私下里還抱怨過,現在看來,殿下,真是有遠見啊。
弘治皇帝像是做出了一個巨大的決定:“不行,朕要親自去看看。”
這一下子可把蕭敬嚇了一跳,皇帝出巡,可不是什么小事,禁衛,各監,廠衛,人力不計其數,還有預備迎駕的,沒有個提前半個月怎么可能弄好。
蕭敬剛想開口勸解弘治皇帝一時興起的念頭,只見朱厚照唯恐天下不亂:“父皇圣明啊,好啊,好啊,現在就去,現在就去。”
弘治皇帝開口:“好了,蕭伴伴,朕知道你擔心些什么,西山不是駐有廠衛和禁軍,再說了,太子去了這么多次,不都沒什么。
下去吧,就當朕是微服私訪,半個時辰后就動身,動靜小些,莫要打擾了百姓。
對了,叫上劉公,謝公,李公,還有英國公,定國公,讓他們也去西山。”
蕭敬只好退下安排,朱厚照也叫來劉瑾,吩咐了下去。
“父皇,兒臣,兒臣整日里聽皇兄說,說西山如此的好,兒臣,兒臣也想和父皇一起去。”
怯怯開口的,乃是朱秀榮。
弘治皇帝憐愛的看了自己女兒一眼,之前本就是寶貝的緊,尤其是生過一場大病以后,弘治皇帝更是捧在手里怕摔著,含在嘴里怕化。
“好,竟然秀榮想去,那就去,皇后,一同也去吧,整日在宮中,也是悶壞了,一同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張皇后內心其實是不拒絕的,作為中宮之主,宮里的女眷,極少有機會外出的她當初還未入宮的時候,也是個跳脫性子啊。
不過面上還是裝作想了一會兒,一副放心不下一家老小的樣子才為難的答應下了。
哪里料到,弘治皇帝轉過頭,看向朱厚照,一臉的寵溺和柔情似水霎時間換成了一副嫌棄的模樣:“你整日里都給秀榮說些什么,當兄長都沒有個當兄長的樣子,做太子也沒有個做太子的樣子………”
沃日,朱厚照傻眼了,剛剛不是一副家庭和睦,慈父好丈夫的形象,不是咋到了自己這里,畫風突變了啊。
朱厚照萬萬沒有想到,阻礙前進步伐的不是繁瑣的工作,而是,而是自己母后……
張皇后施了粉黛,換了發簪,氣度雍容,可總覺得差些什么,換了一次又一次,還是覺得有些不滿意。
臥槽,這個時候朱厚照才知道,出門困難要打扮,不是后世才有的,是老祖宗傳下來的。
弘治皇帝倒是極為耐心的在一邊等著,對于他來說,這樣的場景無異于是最讓他舒心的了,朱秀榮更是嘴里抹了蜜一般,說這個好看,那個更佳,好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面。
朱厚照坐在殿外的階上,一臉絕望。
張皇后不疾不徐,好不容易面前滿意了,這才算是好了。
朱厚照長舒一氣,可算是可以動身了。
于是,一輛馬車在層層護衛下出了皇宮,向西山開去。
一路上,連簾子都不敢掀起,直到入了西山,一行數人才打開簾子,才算是可以好好打量打量宮里沒有的青山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