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身體僵著,凝此時此刻,他不再是高九五至尊的皇帝,更像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朕……朕有后了啊。
朕,朕又要有孩子了。
弘治皇帝捂著自己心口,努力著消化這這個大好消息。
一旁的蕭敬忙是攙扶住他,蕭敬的眼圈也紅了:“陛下,陛下……萬萬不可激動,不可激動啊。”
弘治皇帝由蕭敬攙扶著,坐下,氣喘如牛,顫抖著手拿著茶盞喝了口茶,雙目赤紅。
蕭敬扶著弘治皇帝坐穩,緊接著就表起了忠心,跪倒在地,“奴婢,奴婢要恭喜陛下,陛下子孫繁茂,大明后繼有人,江山萬年哪!”江山萬年……
朱厚照也樂得手舞足蹈:“父皇,兒臣要有兄弟了,要有兄弟了……”
自己改變了歷史啊,大明的車輪在自己這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啊。
自己有兄弟了,這就是說,日后就算自己和歷史上一樣無嗣,龍椅也輪不到朱厚熜去做。
日后,什么狗屁的嘉靖,萬歷,通通都不存在。
弘治皇帝打了個哆嗦,身子有些撐不住了。
弘治皇帝的心狠狠的一扎,他突的,鼻頭一酸,淚水止不住出來:“江山……萬年……千秋萬代!”
他想起了自己的二子,朱厚煒。
他本以為他這一生,注定了子嗣不振,他也認命了,好歹也是一雙兒女,兒子越來越穩重了,可以交代的事情越來越多,女兒呢,乖巧可愛。
他作為皇帝,父親,唯一想的,就是把江山打理好好的交給朱厚照,再給秀榮選一門好親事,給太皇太后養老送終,包容張家兄弟。
至于日后自己駕崩了,走在皇后前面,到時候還有朱厚照在,想來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可現在,自己計劃之外,又有了一個如此意外的驚天之喜啊。
說實話,自己這個年紀,有時候琢磨的不是自己抱兒子,是該抱孫子了。
他嗚的一聲,捶著自己胸口,放聲大哭。
弘治皇帝大哭之后,隨即大喜,他激動的道:“呀,你們給太皇太后報喜了沒有,她們若知道,還不知高興成什么樣子?”
太監搖頭:“奴婢沒有,奴婢知道消息,第一時間就來了暖閣稟告陛下。”
弘治皇帝心情愉悅:“朕去,太子,和朕一起,不對,得先去坤寧宮,坤寧宮啊,去看你母后。
蕭敬,你去一趟,把這個大喜訊稟告太皇太后。”
“是”。
皇帝前腳剛走,后腳,內閣幾個大學士就要求見。
劉健為首,李東陽和謝遷尾隨其后。
朝廷議定了貴州出兵額數,可響銀,行軍所過州縣的開支,這些,都得一一決定。
而這些,已經是迫在眉睫了。
如今貴州各衛空虛,不少衛所,也只剩下個空架子。
而米魯那個瘋子,聽說他已經躍躍欲試把目光投向了貴陽。
若是貴陽有失,就是潑天大禍。
“陛下去了何處?”劉健覺得奇怪,開口問道。
宦官不敢怠慢首輔:“劉公,剛剛陛下去領著太子去坤寧宮了。”
“坤寧宮……”劉健挑眉,露出怪異之色。
宦官看著劉健,繼續說到:“剛剛坤寧宮的人來了喜訊,皇后娘娘,有喜了。”
劉健樂了:“皇后娘娘能有什么……”
說到此處,身后的李東陽,謝遷的臉色變了。劉健也反應過來,有點不對勁啊……
他凝視著宦官:“皇后娘娘,何喜?”
那宦官喜滋滋說著:“剛剛坤寧宮來人,太醫院診治,說是皇后娘娘,有了喜脈。”
“喜脈……”
劉健三人,頓時色變。
陛下,又有子嗣了?
大明……將在迎來一位皇子?
至于生的會是男娃還是女娃呢?
這不重要,這是個希望,這次有了,下次呢?
陛下春秋鼎盛,這一點一點都不擔心。
劉健顫顫巍巍,居然跪下了,匍匐在地,大哭……
謝遷和李東陽亦是老淚縱橫,跪于暖閣之前。若是再有一位皇子誕生,那么朝局便算是徹底安穩下來了。
陛下只有太子一字子,雖說太子如今年幼,可至今無后,早就使人有許多過多的聯想。
皇室單薄………
而這些閑言碎語并不只是區區的流言蜚語這樣簡單。
朝中多少三朝,四朝元老,他劉健,還是天順年間入仕的啊。
英宗朝,太子的曾祖父,可實際上,離現在也不過三十多年罷了。
他們考慮的,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十年二十年之后。
搞不好,那個時候已經換了兩茬皇帝呢?
若是太子還未有子嗣呢,或者是出了什么事情,以后的事,誰都不好說。
那時候,陛下只怕已經駕崩,太子克繼大統,等太子駕崩,沒有子嗣,那么將來,誰來入主朝廷呢?
正因為有這方面的擔憂,因而,不少人暗地里開始結好近支的親王。
為的若是他們有機會能夠入主大寶,雞犬升天。
據說就連不少遠支的王室,對這九五至尊之位,也懷有覬覦之心,難免有所圖謀。
皇室單薄,就是容易出這種問題啊。
可現在,皇后娘娘有喜,這一切,都不一樣了。
且不說大明多了一個備份皇帝,給天下人吃了一顆定心丸了。
“吾皇萬歲!”劉健情不自禁重重磕頭,他已能感受到,此時陛下的喜悅了。
宦官勸道:“諸公,且先回內閣,陛下怕要在待一些時候,沒有時間見三位閣老。”
劉健搖頭:“此等大喜之事,其他的軍政小事,都不足掛齒,公公自便,臣等在此侯駕道賀便是。”
三人固執的跪于此,那宦官無奈,卻也不敢多嘴。
坤寧宮,朱厚照人未到聲音先到,大喊著:“母后,母后………”
進了殿,卻發現張皇后已是臥床,朱秀榮在床邊陪著。
張皇后一看是弘治皇帝和朱厚照來了,剛想起身,只見得弘治皇帝急急忙忙上前:“莫動,皇后莫動,安心在床上歇息,莫動了胎氣。”
張皇后吃吃笑到:“陛下太過小心了,這才兩月………”
話雖如此,可張皇后絲毫不敢怠慢。
弘治皇帝心疼的責備:“皇后有了身孕,這等大喜事,秀榮,這段日子可不能再煩你母后了。”
“是”,朱秀榮癟著嘴,不過轉眼間又是喜笑顏開:“父皇,你說母后會給兒臣生給弟弟還是妹妹啊………”
弘治皇帝還沒有開口,只見朱厚照插嘴到:“弟弟,弟弟,兒臣一直想要個弟弟,兒臣想好了,日后兒臣做了皇帝,做些幾年,要是沒有子嗣,就把皇位給他,讓他也做做皇帝,過過癮………”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這是個大好日子,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弘治皇帝平復內心,指了指坤寧宮的角落:“去那,跪著………”
“啊,兒臣………”
“不要廢話,跪著去………”
“是”朱厚照苦哈哈的來到角落,乖乖跪下,心里嘀咕著胳膊拗不過大腿啊………
此時,卻有宮娥匆匆進來:“娘娘,蕭敬蕭公公來了。”
太皇太后皺眉,蕭敬,他來做甚?
宮娥道:“奴婢也不知,看蕭公公的樣子,滿臉喜色。”
太皇太后心想:“這些日子,還有什么喜事?”
“讓他進來吧。”
蕭敬一進來,先行禮,道:“奴婢給太皇太后道喜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有喜了……”
太皇太后張眸,像倒吸口涼氣她的手在顫抖,因而手中的鳳頭杖也禁不住在地發出咯咯的聲音。
她巍巍顫顫起來。
身后后的宦官,此刻本該去攙扶,卻是嘴張得大大的,完全沒有顧忌到皇后娘娘。
老太太健步如飛,徐徐走到了殿中,萬分激動的問道:“當真?若是蒙騙了哀家,哀家活剮了你。”
蕭敬鄭重的點頭道:“奴婢有幾個膽子怎敢欺瞞太皇太后,這是坤寧宮傳來的,太醫院的太醫診治,千真萬確啊,如今,陛下和殿下已經趕去坤寧宮了。”
老太太眼眸睜得大大的。
沉默了片刻,她拄著杖子,“走,去坤寧宮,去坤寧宮。”
說罷,風風火火就動身了,蕭敬趕忙跟在后面。
到了坤寧宮,一向最寶貝朱厚照的太皇太后竟是直接無視了跪倒在一邊的朱厚照,她的滿門心思,都在皇后身上。
“兒臣見過祖母………”
弘治皇帝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得太皇太后直接無視,緊張著看著張皇后:“皇后感覺如何?
別動身,別動身,好好歇著。
御醫呢,御醫為何沒有傳喚去,這么大的事,這懷有了身孕,馬虎不得的呀。”
皇帝,為何沒有下旨,立即命太醫院諸婦科圣手最好準備啊。”
言語間,帶著絲怒氣。
弘治皇帝只好說著:“祖母息怒,是朕,是朕忘了。”
張皇后開口解圍:“祖母,太醫院的劉院正剛剛來看過,剛走不久,說了沒什么。”
張皇后無意提起劉文泰,讓朱厚照心里一驚。
自己怎么把他給忘了。
太皇太后終究是老人,想的要比別人齊全的多,“皇帝,此事,哀家給你提個醒。
宮里這么多年總算是又有了喜訊,哀家看,這是祖宗的功勞,你啊,該帶著太子去太廟,告祭先祖啊。”
弘治皇帝連忙點頭,“祖母說得對,孫臣考慮不周了,孫臣這就帶著去太廟。
太子,太子,起來吧,先別跪著了……”
這時候太皇太后才發現,角落里還跪著個朱厚照。
“我說皇帝,今日是個大喜的日子,什么事非要要太子跪著不成?”
弘治皇帝剛想開口解釋,太皇太后擺擺手,“好了,快去吧,哀家在這陪著皇后,你和太子早些去。”
說罷,太皇太后笑容滿面的抱起朱秀榮:“一眨眼,咱們秀榮也大了,也要當阿姐了。”
朱秀榮有些羞澀,可還是對還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充滿憧憬,脆生生說到:“曾祖母,秀榮,秀榮也要像皇兄一樣,等皇弟出生以后,對他好,帶他玩。”
“好,好,哀家看,秀榮會是個好阿姐”,太皇太后樂得開懷大笑。
弘治皇帝動身前往太廟,朱厚照灰溜溜的跟著,一路上心不在焉。
內閣帶回來的消息,朝廷沸騰,不少人爭相告喜啊。
整個宮內也是喜洋洋的一片,可唯有婁太妃,無人殿內,恨得咬牙切齒。
怎么會,怎么會,皇后怎么會有孕。
那藥,那藥是出了什么問題?
劉文泰這個廢物,這等小事都做不好嗎?
朱厚照回到東宮第一件事,就是召見了汪直。
剛一打面,朱厚照就是劈頭蓋臉:“本宮問你,劉文泰的身邊,你可是安排人了?”
“是,殿下。”
“婁太妃呢,宮里,有何婁太妃走的近的人嗎?”
“這,奴婢不知,宮內大都是蕭公公的人,奴婢一時間……”
汪直有些心虛,朱厚照卻是善解人意。
宮內若是真的有這么好弄,廠衛,就真的費了。
突然,朱厚照想起些什么,“本宮問你,蕭敬,有沒有死敵?”
汪直想了想,“大內以蕭公公馬首是瞻,要說敢和蕭公公不合的,恐是只有御馬監的掌印張陸了,奴婢打聽到,此人,與蕭敬一貫不合。”
御馬監,可不是養馬的,那是掌握了大內的兵權,地位上,實權上也是少有的能和司禮監分庭抗禮的。
只是,此人,朱厚照清楚,若不是父皇放心,這樣的位置,萬萬是不可能落在他身上的。
朱厚照踱步半天,汪直有些心慌。
突然,朱厚照莫名其妙問道:“你說,蕭敬,有沒有礙著什么人的路?”
這個問題,匪夷所思。
這些日子,弘治皇帝處理完公務以后,第一時間就趕回坤寧宮,半刻都不敢離開。
朱厚照也每日進宮,盡可能的逗著張皇后和朱秀榮,時常將二人都得前俯后仰。
在坤寧宮養著的張皇后心情極為不錯,朱厚照則是覺得,隱隱約約,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這些天以來,相安無事,朱厚照心里,更是心神不寧了。